9第九章
第009章
阮夜笙洗完澡款款出來,奚墨還在桌邊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態,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浴室的門。
“洗這麼久。”奚墨冷冷上下掃她幾眼。
時間越久代表阮夜笙在裏頭與自己光裸的身體接觸得越久,畢竟洗澡不可不脫衣,不得不與全身肌膚甚至是更難以啟齒的私密接觸。
每增加一分鐘,奚墨就暴躁得想掐死她。
但是倘若匆匆忙忙地隨意洗一陣,又讓重度潔癖患者的奚墨無法忍受,畢竟平常她對待洗漱一事都是十分細緻講究的。
如此進退兩難,奚墨又暴躁得恨不得去自殺。
“我都說了閉着眼睛洗不方便的。”阮夜笙換了睡衣,走過來時風隨身動,帶起一縷沐浴過後的清爽香氣,瞥眼過來:“畢竟彎腰去撿沐浴乳都撿了十分鐘呢。”
奚墨:“……”
阮夜笙在那用右手食指點着左手手掌,慢條斯理地說:“洗太久了,你嫌棄我磨蹭。洗太快了,你嫌棄我沒洗乾淨。娘娘如此挑剔,奴婢也不知如何是好。”
奚墨冷笑:“不知如何是好?賜個一丈紅你就知道如何是好了。”
阮夜笙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浴室里的熱氣熏的,白皙面頰上微微斂着似有似無的紅潤。
話語裏也透着一股之前被奚墨破門而入看到后還強自歪理所積的酸意:“反正今天我的事情算是做完了,可以睡了。你呢,不去洗澡?是不是考慮了我之前的建議要我幫你洗?畢竟身體是我的,我很熟練,也很專業。”
奚墨不理會她,轉身就走:“該交代的也都交代完畢,你好好記清楚,我回去了。放心,洗澡的時候我眼睛會比你閉得更緊。”
阮夜笙在後面笑道:“哎,其實你欣賞欣賞也沒事。我覺得我身材挺不錯的,滿分一百,我給自己九十五。”
奚墨腳步一頓:“……”
跟着快步往前走,腳下儘是不耐。
阮夜笙驀地卻又叫住她:“等等。”
“什麼?”奚墨冷冷回了頭。
“沒事。”阮夜笙微笑:“娘娘回宮路上小心,別摔着。”
奚墨果斷無視她,推門離開。
病房瞬間又安靜下來,阮夜笙面上的笑容斂去,躺倒在病床上,看着上面白晃晃的天花板。
“小心點啊。”她喃喃說著,閉上了眼。
奚墨回去洗了這輩子最令她崩潰的一次澡。臉不是自己的,手不是自己的,腳不是自己的,連……胸也不是自己的,更遑論別的。
她閉着眼,閉着眼一次又一次重複地對自己催眠,終於將該折騰的都折騰完,躺在床上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她在這種失去自己身體掌控的惴惴不安與驚嚇暴躁的複雜情緒中漸漸睡過去,結果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看見自己的身體就在她面前,眉眼熟悉,都是她奚墨的模樣。可是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漸漸遠去,直到快要消失在視野之中。
她心裏焦急,急切地想換回身體,於是只能跟在自己身體後面不斷追趕,結果一追追到了海灘邊上。
夕陽西下,海水暈着天邊的紅光,沙灘也被染成了浪漫的紅金色。
她在後面追趕,自己的身體在夕陽下的海灘上捏着蘭花指在前奔跑,三步便朝她笑靨如花一回頭。
阮夜笙套着自己那身皮一邊赤腳奔跑在細沙上,一邊笑得又騷又賤:“哈哈哈哈,奚墨快來追我呀!想要人家的身體就快來追我呀!哈哈哈哈!來追我呀!”
夕陽下奔跑着一前一後兩道人影,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浪漫的海天之間。
奚墨猛地一掀被子,痙攣般一個哆嗦,從床上彈坐了起來:“……”
她滿頭大汗,面色蒼白,抖得如同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幸好是夢。
畫面太美她瞎了眼。
窗帘的縫隙透出晨光來,門外廊道上也開始有了病人護士走動的腳步聲。
奚墨坐在床上緩了好一陣才下來,繃著臉慢慢走到盥洗台前準備洗漱,抬頭看到鏡子裏阮夜笙那張臉,又差點捏斷了牙刷。
陰魂不散!
馮唐唐昨天就走了,再沒有任何親人朋友過來看過阮夜笙,也沒有看護,奚墨如今替代阮夜笙跌進這冷冷清清的坑裏,十分凄涼。她下樓出去買了早飯吃過,等着護士過來給她打針,期間收到阮夜笙發給她的短訊。
短訊里寫着:“娘娘萬福金安,奴婢已經和路公公安全轉到另一家醫院了,諸事平順,請勿掛懷,亦不必特地去病房探望奴婢,畢竟奴婢已不在那了。”
奚墨冷笑打字:“免禮平身。日後倘不聽小路子的話,打斷你的腿。”
“打斷了奴婢的腿,便是打斷了娘娘的腿。奴婢惶恐。”
奚墨懶得跟她瞎扯:“別沒事給我發這些有的沒的,我以前很少連着發短訊,當心被路清明看出來。路清明那什麼安排,打算什麼時候公佈消息?”
“一個星期後你公司會公佈,這星期先讓網上的輿論鬧一陣,到時候還有個記者招待會。”
太快公佈輿論炒作得不到深層的擴大,拖得久了遲遲得不到回應也會招人厭煩,尤其是粉絲團連續積累的憤怒可能會將公司連着端了,路清明深諳此道,時間安排上拿捏得很妥當。
奚墨對此也沒意見,知道消息,也就沒再回短訊了。
靠在床上輸液,半個小時后,卻又收到阮夜笙的短訊:“第一次用我的身體睡覺,感覺好么?”
奚墨很想發條短訊告訴她感覺好得去死,之後還是選擇將手機丟到一旁,閉目養神。
這次突然的災難讓奚墨的身體發生了某種顛覆性的改變,可是阮夜笙本身的這副身子卻並沒有什麼問題,休息三天就出院了。
馮唐唐給奚墨帶來了阮夜笙新捎過來的禮盒。
陪着奚墨回阮夜笙的家,馮唐唐面上十分激動:“阮阮,想不到奚姐還給你送了禮物,難道就因為這次,你們兩成為了患難之交?”
她天真想着阮阮終於抱上奚姐大腿了,這次準備接的那部新戲一直有個重要配角懸而未決,奚姐會不會向製片人和導演方面推薦阮阮?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阮夜笙這些年都沒機會接到什麼戲,當年因為一部“踏歌聲”爆紅成那樣,儼然一顆熠熠璀璨的新星,原本前途無量,現在卻淪落到只能專拍平面廣告。
很久以前傳言都說阮夜笙是被人雪藏了,沒劇組願意接,可是誰也指不出阮夜笙當年到底是得罪了誰。
如今輿論早已消散,也只有論壇里偶爾能挖到幾條陳舊發霉的消息,很多人都已經忘卻了阮夜笙的存在。
奚墨打開禮盒,暼到最底下掩的兩張銀行卡,淡道:“你想多了,她只是閑得慌,沒事找事做。”
頓了頓,她又抬了頭,微微一笑:“糖糖,你不會去跟你的新老闆奚姐說吧?”
馮唐唐邊開車邊笑說:“哪能啊?自從我去給奚姐當助理后,你當我的面不知道說過奚姐多少壞話,我哪次說過?”
奚墨:“……”
呵呵,阮夜笙,你很好。
“我以前說她什麼壞話了?”奚墨端坐在副駕駛席上,抬手輕輕撩了下髮絲。
“你自己說的都忘啦?”
奚墨看着前方,嘆了口氣,故作隨意道:“這次火災別的沒事,就是感覺腦子裏有些東西時有時無的,明明以前做過說的,就是想不起來。你剛跟我提的那個,我還真就沒印象了,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要是身邊人能多做提醒,對我的恢復是很有幫助的。”
馮唐唐認真地點頭:“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腦震蕩嘛。”
奚墨:“……”
馮唐唐想了想,說:“你說奚姐的多了去了。說得最多的應該還是目中無人高架子,終年面癱長白山,冷血無情奚娘娘。唔,對了,對了,還有呢,就是高貴冷艷純裝逼!”
奚墨:“……”
奚墨勾了勾唇,輕輕拍了拍手掌,作出頓悟的姿態在那笑得滿面春風:“對對,就是這幾個,你看這一提醒我立刻就記起來了,醫生吩咐的還是沒錯的,糖糖你以後可得多提醒我才行。可不是么,她這人也真就那樣,冷血無情,面癱還裝逼。”
馮唐唐真是太甜了,連忙點頭如搗蒜:“嗯,嗯。”
奚墨:“……”
你是不是想吃炒魷魚!
馮唐唐在那開車,奚墨摸出手機快速發了條短訊過去。
阮夜笙正在公司二十四樓奚墨的專用房間拿平板上網,屏幕上顯示的是她查詢的銀行卡的各項信息。
奚墨給她的那兩張裝着零花錢的備用銀行卡,一張三百多萬,一張四百多萬。加上她放在禮盒裏轉交給奚墨的那兩張,四張加起來有一千多萬。
阮夜笙:“……”
原來現在零花錢的概念已經是千萬了么。
短訊提醒來了,阮夜笙拿起手機看到了奚墨的短訊。
上面寫着:“目中無人高架子,終年面癱長白山,冷血無情奚娘娘,高貴冷艷純裝逼?”
阮夜笙:“……”
……糖糖你真是要害死我。
阮夜笙連忙手指飛舞,回復:“奴婢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