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你問一個後勤特種支援部隊成員，生命中最大的幸福是什麼，那他一定會說“睡眠”。
只有在執行任務之後隊員們才能夠得到一個短暫的假期，平日裏他們所有的時間都被各種訓練所佔用。而關於這些訓練，一個比較準確的說法是，在後勤特種支援部隊成員的生活里，“每一天都顯得格外漫長”。
凌晨的時候，他要在起床后完成一次五公里的越野跑，然後再去游上個千八百米。這只是熱身，然後就是各種各樣的體能訓練，這些項目都有嚴格的時間規定，稍有延遲，就吃不上豐富的伙食。一天中最清閑的時光是戰術訓練前的準備會，但最多只能持續四十分鐘。在戰術研究之後，他們就要真槍實彈地把剛才的探討在訓練中付諸行動。在此期間，每浪費一發子彈，將得到在次日越野跑中增加十公斤負重的懲罰。不僅僅如此，在各項訓練中犯錯誤的人都會受到懲罰，這種懲罰嚴酷到每個人都不得不拚命努力以避免可能出現錯誤。
接下來，經歷過高度精神緊張的後勤特種支援部隊成員都已經筋疲力盡，可這一天的工作還沒有完。他們還要像在大學裏一樣學習，學習的內容取決他們想成為哪個領域的專家。沒錯，這些後勤特種支援部隊成員已經是最強壯、最有軍事才華的軍人，但這些對於他們來說還很不夠，他們和其他特種部隊成員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們的高智商和專業領域的高級知識和技能。對大多數人來說，就算不考慮授課時的語種，這也是最困難的那部分。
後勤特種支援部隊每天的工作生活內容都不一樣，沒有人能說哪天比另外一天輕鬆。
有一個有趣的故事是，曾經有人向鍾阡陌建議，至少在每周的周末有一天可以多睡一個小時。這不是簡單的口頭要求，而是有全體人員簽名的書面報告。枯瘦的小老頭思考了很久才答應了下來，後勤特種支援部隊成員們為此高興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所有得到額外睡眠的人被通知將在山區進行定向越野行軍，他們必須在二十個小時內完成六十公里、負重三十五公斤的路程。還沒等他們開始抱怨，小老頭已經宣佈，這種行軍將做為“周末生活”而固定下來。當然，駐地的變換和執行任務的不確定性讓他們不必每周都進行這個訓練，但一有機會，鍾阡陌就會把他們拉到各種不同地形地貌的野外，把這個訓練和生存訓練結合起來。
隊員們甚至認為，他不是要訓練自己的部下，而是要自己的部下死。
總而言之，後勤特種支援部隊的小夥子們最喜歡和最缺乏的就是睡眠，所以他們抓緊一切可以睡覺的時間睡覺。結束任務后，A隊還要在巴基斯坦停留半天以等候一個正常的民用航班。這段時間對A隊來說簡直太寶貴了，立刻全隊睡覺。
ACE剛在自己的床上躺下，羅門背着一個大背包從外面走進來。後勤特種支援部隊成員自己保管裝備，這樣不管什麼時候他們都能夠在最快的時間裏集結起來，在他們的床下面至少準備着美俄兩個系列的武器裝備。羅門直接從訓練中參加了這次行動，才來得及整理自己的個人物品。
“我不會影響你吧？”剛剛把背包打開的羅門忽然轉過頭來問ACE。“我盡量不發出聲音。”
“沒關係，我暫時還不想睡。”ACE從床上坐起來。“要是我問你問題也不會影響你吧？”
“不會。”羅門回答得很乾脆。“而且我不一定回答你。”
“你曾經在特別行動處幹得不錯，為什麼他們會把你從那裏踢出來？”ACE問得很直接。“你把什麼事情搞砸了？”
羅門沒有抬頭。“我調到這裏是要補充A隊的力量。”
ACE冷笑。“各隊只從後備分隊調轉補充的作戰人員，可直接把一個中校從辦公室里調過來，連傻子都知道你被降職了。”
羅門笑了笑。“降職有什麼希奇？我又不是第一個被降職的人。”
“但你是我們這個小單位里第一個被降職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ACE在刨根問底。
羅門抬頭看着ACE。“我才是這房間裏官銜比較高的那一個，所以你問問題前先要考慮這問題是不是合適。”
ACE也笑了笑。
“你知道我的為人，我從來都不在乎什麼狗屁官銜。我問你問題，你就得回答。”
羅門放下手裏的東西，好象剛認識這個人一樣打量着ACE。
“這麼多年不見，你的死硬脾氣還是沒有改過來。從這一點來看，陸軍還真失敗。本來我還對頂替你的事情覺得愧疚，現在看起來完全沒有必要。”
“少廢話，現在可沒有鍾老頭子在後面撐你。”ACE瞪起眼睛。“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要象在訓練營的時候那樣狠狠地揍你。”
羅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看着ACE，目光很平靜。
“我到這裏來只是因為這裏需要我，沒有什麼特別的。”
ACE也看着他。
“你知道，沒有人喜歡跟定時炸彈在一起，而你現在就是個定時炸彈。”
“我不是定時炸彈，你才是。但我跟你的區別就是，我才不在乎你是個什麼炸彈。不管你是個什麼炸彈我都有辦法對付你。”
羅門一邊說話一邊把把自己收拾好的物品擺放在床上，其中一支新型產品“沙漠勇士”M1911吸引了ACE的目光。據說這種由美國KIMBER公司生產的手槍專門為美國海軍特種部隊定製，與常規M1911手槍有很大的不同。在1911問世的這許多年裏，有無數的槍匠對其進行過研究並大量嘗試可能的改進，而KIMBER公司便整合了其中大量的經驗，讓自己的產品具有很多以前只是在定製產品上才會出現的功能，每一把KIMBER的產品都是半手工的產品。對於對武器有着特殊喜愛的軍人來說，一件精品槍械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要有吸引力。
“你是從哪裏搞到這支手槍的？”
ACE湊了過去，仔細地端詳着“沙漠勇士”，差點就要伸手去摸。特種軍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在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之前，不要隨便去碰別人的裝備。外人很難理解這個聽起來有些古怪的規定，曾經有人就此向他們提出過自己的疑問，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軍人沒好氣地回答他：
“如果別人隨便碰你的老婆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羅門退去彈夾並檢查了槍膛，然後把手槍倒轉過來遞給ACE。
“當然是買的，是我最後一次海外任務時在美國的槍店買的。”
這支槍一入手，ACE就能夠體會到精湛的工藝和精心的設計帶來的舒適感覺。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只有摸過無數次武器的人才能夠體會到的感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連續換了幾個持槍姿勢，並且輕輕地扣動扳機，這支大口徑手槍就象是為他本人量身打造的一樣順手。
然後他把槍舉在耳邊用力搖動。沒有任何碰撞的聲音，表明各部零件結合緊密。就象KIMBER公司宣傳的那樣，這種槍有着競賽級的製作和品質管理。
看到他搖頭嘆息的樣子，羅門笑出聲音來。“你很喜歡這槍。”
ACE又把手槍舉在眼前。
“沒錯。MK23當然也是好槍，但太大太重。這東西就順眼得多。”
羅門笑了笑。“拿去，這把槍送給你，算是對你失去隊長職務的小小補償。”
ACE吃驚地看着羅門。“那怎麼行？你一定也很喜歡這把槍。”
羅門又從背包里拿出另外一支“沙漠勇士”。“我喜歡的東西，都會多預備一份。”
ACE瞪起眼睛。“你可真有派頭。這兩支槍要花多少錢？你這麼做簡直是對國防事業的犯罪。”
羅門從背包里又拿出一個盒子扔了過來。
“這些都掏的是我自己的腰包，跟陸軍沒關係。槍套你得自己找一個。”
ACE接住盒子打開，發現裏面是上好子彈的彈夾和擦槍的工具，他警惕地看着羅門。
“你想賄賂我？”
羅門好笑地看着他。“一個中校要賄賂一個中尉？你不想要就給我拿回來。”
ACE嚴肅地看着他。“誰說我不想要？我只是不想以後被你要挾。”
羅門繞過行軍床，坐在ACE的對面，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很顯然，你知道我一些事。你知道我怎麼想？這些事是絕密，只有相關的人讓你知道你才能知道而跟你所謂的渠道沒有關係。而他讓你知道，顯然別有用心。我對你只有一個請求，不管這個人要你幹什麼你都不要卷進去，因為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ACE迎着他的目光。“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羅門審慎地觀察着ACE的表情，兩個人互相注視着對方，誰也沒有退縮的意思。
羅門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對我太關心，我會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