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遙遙無期
這玉佩的花紋,還有結縭的手法,還有那下面繫着的羅纓。
這分明是當年她快要出嫁時,娘親送給她的那塊玉佩。後來她家道中落,她也在逃亡的路上將這塊玉佩弄丟了。
可這玉佩卻出現在這裏。在她經常裝着綉品的籃子裏。
是誰將這玉佩放進來的?
惜玉心裏似乎有了答案。
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她激動站起身,呼喊着:“陸痕,陸痕,是你嗎?”
“陸痕,陸痕——”
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但她確信這是陸痕將這玉佩放進來的。
陸痕回來了嗎?
他既然回來了,又為何不現身呢?
惜玉一邊流淚,一邊呼喊着陸痕的名字,還是無人回應,她只好罷休。
手中緊緊握住這塊結縭佩。
一向隱忍的她原來也藏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還是衝動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惜玉,將淚痕擦去,又坐進梅亭里。她漸漸將心境平靜下來。似乎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惜玉在這香囊上仔細的綉着梅花。
心裏想着,是不是該再綉一個香囊。
而在陸府的房上的某隱蔽之處。
季墨白看着惜玉一聲又一聲迫切的喊着陸痕這兩個字。
他又看看身邊的男子。
很是不解的問道:“玄清師父,惜玉姑娘是如何認出來的,那分明就是一塊普通的玉佩而已。它的玉質並不是良玉,也不值多少錢,怎麼惜玉姑娘就能知道的呢?”
被季墨白叫做玄清師父的男子正是陸痕。
只不過陸痕上了天山之後,就改名為玄清了。
就天山老人的話來說,玄清這二字,聽上去像是位紅塵未了又急於忘卻的修行弟子。
玄清沒有回答季墨白的話,而是逕自說了別的。
他說:“你口中的惜玉姑娘,便是與你同門的師姐。你總是問你師姐是誰,今日我就告訴你了。”
季墨白聽了,又將頭轉過去,細細打量惜玉。
“玄清師父,惜玉真的是我師姐?”
“千真萬確。”
玄清師父既然這麼說了,季墨白也不得不信。從惜玉未老的容顏看出,惜玉御顏之術極高,這一點,是季墨白都無法達到的。
“師姐的御顏術果然厲害。”季墨白不由自主的讚歎道。
誰知玄清師父卻告訴他:“那不是御顏術,你大師父從來沒有這麼醫術。”
季墨白大為吃驚,道:“大師傅不是一直吹噓自己有一門御顏術極高。”
“那他為何自己不用?”玄清一語點破。
季墨白更加不解,“那為何師姐的容貌一點都沒有改變過。”
玄清似有深意的望着梅亭中的惜玉。
“這便是你大師傅與你師姐之間的秘密了。”
季墨白又問:“二師父,你又如何知道惜玉是我師姐?你明明是後來才上天山來的。”
玄清沒有什麼隱瞞,點撥一句:“當年,她來陸家的時候,已經對我說過她是天山老人的弟子。”
玄清是陸絕塵的父親,對於惜玉的來歷自然比他知道的多。
季墨白看着玄清這身暗衛打扮。感嘆道:“小塵兒,若是知道二師父扮成暗衛在暗處保護他,心裏會是什麼個想法。”
玄清聽到季墨白對自家女兒的稱呼,便提了一句,“墨白,若是你大師父知道你曾經扮成小倌,還楚楚可憐的模樣,會不會笑掉大牙?”
季墨白一時語塞,最後不得不投降示弱,“與你們陸家人爭辯起來,果然沒好果子吃。”
季墨白也是偶然遇見了玄清師父,早些時候,他也不知道他這個師父混跡在暗衛里,不過季墨白從未將陸家暗衛當回事兒。
所以他才會這麼囂張洒脫的來見陸絕塵。
閑聊了這麼多,季墨白非常正經的問了一件正事。
“二師父,你何時才會與小塵兒相認?”
玄清師父留下四個字,便一個閃身消失不見了。
這四個字似乎很是沉重。“遙遙無期。”
玄清師父的性格極好,很有耐性。季墨白的武功都是他教的,可他明明應該和小塵兒相見,為何遲遲不肯。還有大師父安排師姐守着小塵兒,隨後又派他下山暗中保護,這究竟是什麼意思?而大師父的話,他又不敢不聽,何況他也是真心喜歡小塵兒,自然也不想小塵兒受到傷害。
季墨白見梅苑沒有旁人,幾步輕跳,就來到惜玉身旁。
惜玉察覺到有人來了。
還以為是陸痕,她欣喜的轉過身去,剛念出陸字便止住了,眼前的男子給她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梅苑無人,但此人顯然沒有惡意。
“你是——”
季墨白直接報出名字,道:“師姐,我是季墨白。”
惜玉見他叫自己師姐,便一下子明白過來。“師父他老人家身體可好?”惜玉問候一句。
季墨白直接說:“大師父他每天都過得滋潤,吃得都是好東西,怎麼可能不好,不過我也有六年未曾回過天山了。六年前,師父讓我下山保護小塵兒。”
季墨白將該說的都說給惜玉聽。季墨白還像惜玉講了一些關於天山老人的生活習慣的趣事。惜玉也不免笑了笑,說:“師父他老人家的脾氣還是這麼古怪。”
說到這裏,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便問季墨白,“絕塵十歲那年,曾落水了,是不是你出手相救?”季墨白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可以向師姐透露,玄清師父不讓自己對小塵兒說,又沒說不許向師姐說。
“我的確是在小塵兒落水之後,跳進水裏去了,不過最後還是玄清師父把我們兩個人救上來的。”
惜玉聽到陌生的名字便問了一句,“玄清師父?”
“就是教我武功的二師父,在我七歲那年來到天山的,也就是小塵兒的爹。”
這才是重點。
惜玉才知方才並不是錯覺,那結縭佩不是子虛烏有,陸痕的確來過。
惜玉知道這消息也沒有過多激動,只要她心裏知道陸痕還平安就好。
季墨白將這些透露給惜玉,也讓惜玉保守秘密,畢竟玄清師父還不想告訴小塵兒。
惜玉點頭答應,在季墨白要離開時,將自己縫製好的香囊,遞給季墨白,讓他轉交給玄清師父。
香囊里沒有放什麼香料,而是帶有花瓣的一小截梅花枝。季墨白腦子不慢,已經想到惜玉師姐和玄清師父必有淵源。
不然,方才惜玉師姐只因一枚玉佩,便呼喊玄清師父的本命,還難過的傷心流淚。
而惜玉的心情便格外好起來。
重新裁了一塊新的布料,縫製新的香囊,只是那上面繡的圖案依舊是梅花。
二月一過。
便迎來了每年的科舉考試。
文科科舉考試為兩天。
陸絕塵掐着考試開始的時間去的。他是主考官,皇上欽點的考題是由他發佈的,稱為點題。而剩下的,他也就是在位子上閑坐着,有什麼情況,考場裏面的巡考與裁官都會一一稟告給他。
馬車停在考場的大門口。
他剛下了馬車,還沒走進考場。
就看見沈清銘一臉失落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陸絕塵認出了他,便叫住他:“沈先生,你這是去哪裏,考場的大門可是在這邊。”
沈清銘的精神看上去很是不好,有人向他搭話,他便轉身去看那人,此人面熟得很,只是忘記從哪裏見過了。
忽的,他記起來這位年輕公子曾經在花燈會上見過。
“原來是陸公子。”
陸絕塵見他想起自己來,便接著說:“沈先生,你不是來進城趕考的書生嗎,為何不進這考場裏去?”
此話一出,沈清銘更是精神不振,哀嘆道:“是在下住得地方實在偏遠得很,很早便起來趕路,還是錯過了時辰,真是不該啊!”
最後那句話,他則是在埋怨自己。
陸絕塵不但沒有安慰,反而笑了笑,道:“時辰?沈先生何時錯過了時辰,我還未到考場,那這時辰便沒有錯過。”
沈清銘見他不信,便指了指考場緊閉的大門,說道:“考場大門都已經關閉,是在下來得太遲了。”
陸絕塵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還不算晚,沈先生,你跟我來,我送你進去。”
沈清銘有些疑心,但還是跟着陸絕塵走了過去。
到了門口,考場大門兩旁看守的侍衛全部對他行禮。這時,從側門走出的一位裁官,對陸絕塵行了禮數,恭敬說道:“丞相大人,您可算是來了,考試已經開始,您看是否要進場點題。”
這一句丞相大人,倒是讓沈清銘打了一個寒顫。
這位公子當真是丞相。
陸絕塵此時倒像是變了一個人,冷着一張臉,對那位裁官說道:“這位考生還未進場,你們就着急考試了,若是本相沒有拿着考題,你們是想連我這主考官的位置都坐了不成。”
那裁官被陸絕塵的訓斥給弄糊塗了,他只敢聽着,不敢多嘴插話。
陸絕塵的暴戾冷絕,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裁官馬上賠笑說道:“丞相大人,我們哪裏敢呀,你說得太嚴重,真是折煞小人了。”
然後他這臉色又一變,對沈清銘呵斥道:“你還傻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進去。”
沈清銘哪裏還敢站着,低着頭,膽怯的從側門走進考場去。
裁官呵斥完沈清銘,立馬臉上堆笑,將陸絕塵請到裏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