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董賢人回到靈玉閣后便關上了門，自己一個人癱坐在床上，憂思之情再次燃起。
她的孩子，當時也正如現在李賢人的孩子一般大，她也喜歡摸着自己的小腹，想着孩子是什麼模樣，想着孩子生下來后小小的個子，一點點長大，直到會叫母親。她甚至想好了幾個名字，有男孩的有女孩的，只等着生下來后挑了。
那寄予厚望的卻被害死的孩子，如今已經被眾人淡忘了。究竟是人無情，還是這後宮無情，還是新的總要代替舊的？提起她來，提起她的孩子，不過就是一個沒有福氣早早死了的孩子罷了，她也就是一個可憐的妃嬪，沒有什麼好說的。
董藝琴眼淚早已淌濕了衣衫，她看向自己的手掌，那傷痕還在，還未完全癒合。
“孩子，母親什麼都做不了也就算了，居然還讓害你的人如今活得那麼快活……”她的眼裏生出了恨意，李賢人那副得意的嘴臉在她心裏揮之不去，“憑什麼……憑什麼上天要如此待我，不是善惡終有報嗎，這報應，究竟在哪裏！究竟在何時！”她的聲音大了一些，那種悲憤和絕望，讓守在院子裏的水葉嚇了一跳，她趕快開門進屋，擔心地來到她身邊叫到：“賢人，賢人您怎麼了？”
她卻是不說話，只是雙目略有空洞地看着前方，忽然笑了一下。自以為已經過去的事情終究不會過去，稍微有點刺激的事便全都想起來了。
孩子，母親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第二日一大早珂公主便起來了，路途稍微有些遠，她得早點出發。
“珂公主你這一走什麼時候才來呢……”本是要待半個月的，珂公主卻是待了快一個月才走。這段時間她經常來找珂公主玩，覺得珂公主是個又仗義又體貼的人。況且她還知道好多駱齊霜小時候的事，每次和她睡一起都要聊到好晚才睡。
“鈴兒，我過年的時候就會回來，你就等着吧！也沒幾個月了。”珂公主這邊都快上轎了莫瓏鈴還是跟着她追問，她不由有些無奈，心裏也有些不舍，卻也沒有辦法。嫁出去的女子，怎麼能在娘家常住呢？
“鈴兒你過來吧，珂兒很快會回來。”太后心裏也是萬般不舍，卻也只能看着珂公主離開。
莫瓏鈴應聲過去了，哭喪着臉站在太後身邊：“母后，珂公主一走好幾個月呢。皇上又要早朝，連送都不能來送。”
“你與皇上是夫妻，你來了自然也就代表了皇上的心意。”太后笑着安撫她，這邊珂公主已經上了轎子，掀開帘子給她們揮手告別了。
莫瓏鈴也揮了揮手，吸了吸鼻子，還好眼淚忍住了。
接下來好多日皇宮裏都太平無比，莫瓏鈴照舊每天去羅越殿煩駱齊霜，每晚照舊想把駱齊霜往自己飛鳳宮裏拉，但駱齊霜也就去了兩次，剩下的時間或是去看李賢人或是去董賢人那裏，或是在羅越殿待着。
日子就這麼平平靜靜地過着，有時莫瓏鈴就看着莫國的方向發獃，有時她就去太后那裏給她念詩，有時也會去和董賢人散散步學做針線活，還去看過李賢人——雖然和她不是很熟，但也對她沒有反感。
只是她心裏一直在期待着大堯的冬天，期待着皚皚白雪壓覆皇城，那一定是比萬千孔明燈還要壯觀的景象。但她最期待的，還是劍舞飛雪看冬陽。
這天一早她下了床，期待地打開窗子想看有沒有雪，卻只感受到了陣陣寒意。她打了個冷顫，趕快關上門再次回被窩。
“娘娘您幹嗎呢，冷嗎？”安寧嬤嬤剛洗完臉出來想到她屋裏看看，卻見她開了下門凍了一下就跑回去了，不由有些納悶，便趕快進屋來看看她。
“唉，嬤嬤，你說的往年到這個時候大堯都會下雪，可是怎麼到了現在都沒下呢。”她裹着被子坐了起來，甚是鬱悶。
安寧嬤嬤笑了：“往年是會下，可今年說不定晚了一些呢。不過娘娘且看吧，這幾天吶天空陰得很，依照奴婢經驗來看離下雪不遠了。”
“真的嗎？”她懷疑地看着安寧嬤嬤。
“哎呀，娘娘還信不過奴婢。您現在是要起床呢還是要再睡一會？”
莫瓏鈴想了想，說：“我要先去如廁，再回來睡覺！”
再睡過去后莫瓏鈴睡了許久，直到中午時才起。這幾天天氣冷，她索性不讓董賢人和秦妃來拜見她了，這樣她可以睡懶覺，她們也不用凍着。
“紫蘭——”她起來伸了個懶腰，叫到。
“公主你可醒了！”紫蘭本就在屋裏，聞聲趕快跑過來，“快去看看吧下雪了！咱飛鳳宮院子裏可漂亮了呢！”
莫瓏鈴一下子精神過來，驚喜地問：“真的？那我趕快去看！”說完她就下了床飛奔到門口拉開了門，就驚呆了。
“公主穿上衣服——”紫蘭這才想起莫瓏鈴急性子，便趕快給她找了厚的斗篷過來圍住了她。
漫天的飄雪紛紛揚揚而落，落到了金磚玉瓦之上，落到了禿樹之上，落到了飛鳳宮院子的角角落落里。如此純凈潔白的雪，鋪天蓋地，一剎那間便驚艷到了莫瓏鈴的心。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小心地一點點走出門，走進院子，赤着的雙腳被冰了一下，卻面露喜色。隨後便不由自主地似是虔誠般地伸出雙手，看着雪花落入掌心融化。
“公主……”紫蘭一直跟着她，看她光着腳走出去嚇了一跳，想拉她回來卻怎麼都拉不回來，院子裏本來有下人，見莫瓏鈴光着腳也都緊張了，趕快識相地去給她找鞋子。只是找來了放到莫瓏鈴腳下了她卻像沒感覺到一般，依舊痴痴地伸着雙手接着雪，好像這天地之間只有她與這大雪存在，身邊的所有她都渾然不知。
沒辦法，下人們硬是扶起她的腳把鞋子套了上去。
“董賢人到——”忽然通報聲響起，莫瓏鈴這才有了點意識，她臉上還帶着笑看向了門口，見到董賢人後有些激動地叫她：“董姐姐，你快看好大的雪呢！”
“娘娘你快進屋！”董賢人見紫蘭拿着斗篷圍着她也圍不住，那腳還有皮膚露在外面被雪凍着，趕快過來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