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鳳凰營的誕生(上)
將軍府的醫官王廷奇和鎮上同春堂的掌柜程世德很忙。在新兵營的各個營房之間穿行,忙着對那些忽而寒顫,忽而高燒的新兵進行診療。
新任隊官的左小鵬,哦,官名叫左天鵬,煩躁的抓着八瓣鐵帽盔,撫弄着帽盔上面代表着隊官的三紅一黑四根翎羽。
“先生,我的這些弟兄如何?”
“左隊官,您的這些部下,和其他幾個棚裏面的兄弟一樣,都是由瘴氣引發的因風寒暑濕之邪客於營衛所致。”
“嗨!我的王先生!您就不用從唐堯虞舜的說起來了!您就直接告訴我,這些弟兄是什麼病,該當如何治理?”
“是溫瘧。”程世德捻着自己有些發黃的三綹鬍鬚,很是肯定的說。
“不錯,咱們這嶺南兩廣、安南暹羅歷來是溫瘧多發地帶,一旦發作,便是。。。。。”
“先生!您能夠確認是溫瘧?!”左天鵬嚇得張口結舌,開玩笑,瘧疾,是什麼病?能夠讓整個村寨一夜之間全部感染的瘟疫,得病的人,就算是命大挺過去了,也是廢人一個了。如果自己這幾十號手下,還有哪些新兵都染上這場時疫,那少爺的宏圖大業,可就全完了!
“當然可以確認!莫非左大人懷疑在下的醫術?”王廷奇有些不大高興了。
“左大人,你的部下和其他幾處的病患癥狀一樣,都是時冷時熱,出汗。發冷時,驟感畏寒,迅覺背部、全身發冷口唇,指甲發紺,顏面蒼白,全身肌肉關節酸痛。進而全身發抖,牙齒打顫,那邊幾個人蓋幾床被子尚且呼冷不止。”
“冷之後,便是發熱。發冷越顯著,則愈發高熱。有的輾轉不安,呻呤不止;有的譫妄,撮空,甚至抽搐或不省人事;有的劇烈頭痛.頑固嘔吐。患者面赤.氣促;結膜充血;皮灼熱而乾燥;脈洪而速;尿短而色深。多訴說心悸,口渴,欲冷飲。”
“高熱后,顏面手心微汗,隨後遍及全身,大汗淋漓,衣服濕透,約一個時辰體溫降低,病患感覺舒適,但十分睏倦,常安然入睡。一覺醒來,精神輕快,欲思飲食。這些癥狀,你的部下們都有,而且很是嚴重,這便是典型的瘧疾!”
左天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兩行眼淚從紅腫的眼睛裏流出來,完了,少爺剛剛給了自己和老虎一個機會,就被天殺的瘟疫給毀了。
“砰”的一聲響,緊接着就是一陣劇痛沿着脊髓神經傳送到了大腦,“娘的!小爺這裏正煩着呢!那個不長眼的混球敢踢老子?!”
轉回頭來,面帶慍色的李守漢正狠狠地盯着他,“流甚麼馬尿!多大的事情?!你這個膽色,以後如何去帶兵打仗!?”
幾句話將左天鵬罵的沒了脾氣,“大人,不是我。。。您這萬金之軀,如何到這污穢之地來了?!這還使得?!莫金、莫玉!你們兩個混賬小子!大人要來這裏,你們也不攔着點!”
“別廢那口舌了,是我要來的。說說看,怎麼回事。”
“大人,是這樣,如今左隊官這個隊,編製新兵是五十七人,出現癥狀的已經有了二十餘人,有癥狀的,都被我二人做主,搬遷到這間屋子裏來了,免得傳染給別人。至於說別的隊,因為左隊官這裏是最早發現有病患的,所以,病症沒有那麼嚴重。而且,因為新兵們是集中居住,且與住戶隔離的,所以,目前只有這裏出現了病症。但是,因為在發病之前,新兵們剛剛領過武器,與兵工坊的人有過接觸,不排除那裏以後也會出現病患傳播的可能。”
“帶我去看看最先發病的人。”
在這間用粗大的竹子搭建起來的茅屋一角,擺放着幾張竹床,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張竹床同別的床似乎有意識的隔離開了一段距離。人為地畫出了一道很明顯的隔離帶。
“如果搞什麼名堂!”李守漢知道,這裏面,肯定是有緣由的。
“大人,這五個人是最早出現發高熱等癥狀的,”王廷奇指着正在竹床上掙扎的五名病患。
“嗯?”李守漢有些驚異,這五個人同其他人比起來,似乎臉色更黑一些,而且,身上的肌肉似乎也是更加結實。只不過個頭、骨架以及臉部的輪廓似乎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你們要對我的兄弟怎麼樣?”從一旁募的突然站起一條大漢,同躺在床上的人相比,他的個頭要高了不少。
“你是誰?”李守漢覺得很奇怪,在這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居然還有人不認識這位少東家、少將軍?如今的將軍大人?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同樣穿着自己的軍服的傢伙,嗯,塊頭雖然不大,但是一張臉上卻是骨肉勻停,方面大耳的,看上去都是有幾分氣勢。
“赫蒙人王寶,見過將軍!”王寶拱手施禮。
“赫蒙人?”
赫蒙人便是苗族的一支,他們自己自稱是赫蒙人。他們的歷史可以上搠到炎黃神話時代,他們的祖先便是那位和黃帝在涿鹿大戰的蚩尤。同別的少數民族有所不同的是,苗族是很有自己特色的游耕民族。為了開墾新田,經常遷居,同時,也是因為同黃帝作戰失敗,逐步的從黃河流域退到了洞庭湖和鄱陽湖之間,所謂荊蠻之地,但是,隨着漢民族的農耕文明愈發發達,他們便繼續向西退去,從平原到了丘陵,從丘陵到了山區。後來竟然成為了亞洲的所謂國際民族。
正是因為千年以來的遷徙過程,苗族以頑強勇猛著稱,有清一代,苗民起義,一直是讓野豬皮家族在北京城裏消耗腦花的一件事,為了平息苗民,專門在苗族聚居區外面,修築了一條防禦工事,也是一座小號的長城。可惜的是,居然有些所謂的專家說清朝不修長城是因為民族團結。
可是,依然擋不住所謂的“生苗之亂”。
苗族的善戰,在著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中都有紅軍老戰士在回憶錄中描述,最著名的紅軍苗族戰士,便是那位外號雲貴川的貴州苗族戰士,成為攻克臘子口的第一功臣!如果沒有這個苗族戰士,那麼,頓兵於臘子口天險的六千多饑寒交迫的紅軍,可能真的要被圍追堵截的**消滅。
但是,李守漢沒有想到,自己的新兵營里,居然出了幾個苗族新兵。
“怎麼回事?!”
“五天前,不是發了一次小口糧嘛!”左天鵬小聲的囁喏着。
五天前,按照李守漢的規定,給這些在訓練的新兵們,發了頭一個月的小口糧,因為這些人還沒有完成新兵的訓練科目,所以,軍餉還未曾成為定製,只是按照每人一鈞(中國古代重量單位,合三十斤)大米的標準,給新兵們發放小口糧,待到新兵訓練結束后,正式編製成軍,才有所謂的軍餉。
“這些新兵便帶着自己的小口糧,利用旬休的兩天三夜,將這些物品送到了家中,可是沒想到,在百里之外的那些苗戶,正在鬧時疫,他們回去之後,便被感染上,回來之後,便發作了。”左天鵬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守漢的臉色,唯恐自己那一句說的不對,惹到了這位被天帝選中、垂青的人物。
李守漢卻沒有想那許多,嗯,百里之外,來回便是二百里了?二天三夜往返,而且是負重行軍,回到家之後,就算是馬上返回,很驚人的速度了,何況,還是按時歸隊了。好兵啊!身體素質、紀律意識、還有樸實的家庭觀念,這些,都是李守漢需要的。
“刀!我的刀!我的刀呢!”一個在竹床上發著高熱的苗族新兵突然大聲的囈語起來,雙手在床上亂抓。王寶看了李守漢等人一眼,急忙上前去,“你的刀在這裏,金。”遞到這個金手裏的卻是一柄刀鞘而已。
看到自己的兄弟抱着刀鞘安穩的了些,王寶轉身撲通一聲跪在李守漢面前,“大人!求你救救王寶的族人和兄弟!這裏所有的人都說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如果你肯救王寶的兄弟和族人,王寶願意為你賣十輩子的命!”
李守漢看了看王寶頭頂上的一紅三黑翎羽,“你是甲長?”
“是的!投軍之後,做大人的兵,隊官見我領悟能力較快,且底下的兄弟們也服氣,便抬舉我做了甲長!”
“你們幾個,回了一趟家,雖然是請假了,且按時歸隊,但是,爾等將時疫帶入營中,使得人心大亂,你說,本官該如何處置爾等?!”李守漢有些想要考察一番眼前的這個王寶,畢竟,他的記憶里,同樣一個叫王寶的苗人,成為縱橫越老柬三國的人物。不知道眼前這個王寶,是不是也是可用之才。
“大人,王寶等人有罪,願意接受軍紀處置,但是,還請大人將這幾個兄弟治好,他們家中的干基督(苗語:火坑)小,全靠他們!如果大人要責罰,就請責罰王寶一人,我是甲長,部下犯了錯,應該先處罰我這個甲長!”
他不知道,就在這一問一答之中,李守漢已經悄悄地考察了他一番。
“如何處置的事情,暫且先放一放,先控制疫情,治好這些人再說!”
竹床上的病號們一個個蓋着兩床棉被,兀自不停的打寒顫,雙頰泛青、嘴唇發紫,低聲呻吟喊冷得受不了。眼見得已經進入發冷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