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名為力量

荼蘇踉蹌着站定了身子，在下一刻卻已是倏然轉首望向了那名手持千本的男忍，嘶啞着嗓音低低道：“解……葯……拿來。”

“我說過了沒有解藥吧……不過這個男人就算死掉也無所謂吧？反正你馬上就要前往黃泉和他作伴了。”男人面帶嘲諷地瞟了她一眼，在下一瞬間其握在掌間的千本已是陡然脫手而出向少女疾射而來，熟料那千本還未臨到近前便被那隻蛇形的式神揮舞着長尾擋了下來——閃身來到少女身旁的椿面沉如水地冷冷注視着對面的男人，不容置疑地開口說道：“不準動這個孩子！此事我會親自向大內大人報告的。”

“……好吧，既然椿大人這麼說了，那麼我們就給您個面子。”在面面相覷了片刻之後，那名為首的男忍還是皺着眉點了點頭。而就當椿在心底的暗自鬆了一口長氣的同時，人見鬼斗那似乎永遠站的筆直的身軀卻陡地毫無預兆地向後傾倒了下去——荼蘇只覺得心中陡地一涼，當下想也不想地大步衝上前去攙住了對方另一邊未受傷的臂膀，但在下一刻她那僅到對方腰際的小小身體卻被帶得一同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而當她絲毫不顧自己的一身狼狽拚命掙紮起身來的時候，卻發現身旁的男人微微闔攏的雙眸間已沒了色彩，那原本便已微不可聞的呼吸更是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少女的呼吸驟地一窒，原本勉力撐起了一般的身軀也再次重重跌坐到了地上，投在男子面上的目光中更是一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漆黑的雙眸同時也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人類的生命……原來是這麼脆弱的么？

她甚至……還從未稱呼過他一聲父親……

椿側首瞥了一眼微垂着頭顱彷彿在無聲地飲泣着的少女，對鬼斗的靈魂施以刑責的心思卻是漸漸地淡了下去。然而忍者們執行完暗殺的命令后多數是要將對方的頭顱割下帶回的——而這些從屬於大內家的忍者自也是不會例外。就在那名手持千本的男忍快步走到鬼鬥倒卧在地的屍身之前欲用手中短刃向他脖頸處割去的那一剎那，怔怔地跪坐在其身旁的少女卻驀地抬起了頭來。早已心中不耐的男人方自準備想也不想地將其推開，可在他與對方視線相對的剎那卻發現少女那漆黑的瞳孔竟已不知何時轉為了一片如血般的猩紅，掩於發下的雙耳也同時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尖長了起來。雖然身為忍者早已見慣了血腥，但男人在目睹這種無法理解的事情時還是一瞬間愣住了，而在此時面前那被忽視了多時的少女卻陡然毫無預兆地低低地吐出了一句眾人無法理解的言語：“千魂……祭。”

在少女道出此言的瞬間，一道血色的光暈倏地自她那孱弱的身軀中瀰漫而出，只不過頃刻之間便將其整個身體牢牢地裹在了一團暗紅色的霧氣之中——而就在在場的三名男忍猶自陷在這突如其來的詭異變故中無法自拔的同時，擅長於詛咒之術的椿卻是首先察覺到了不妥之處——即便是自幼便浸淫與黑巫術中的她也從未見過比旋繞在對方身旁的更加黑暗不祥的氣息！在這種危及性命的時刻她自是再顧不得查看荼蘇的狀況，而就在她當機立斷地召回了自己的式神護在了自己的身側並迅速退後了幾步的瞬間，一道以黑色的漩渦以少女為中心陡然爆發了開來，直衝霄漢的黑紅色血色結界瞬間將荼蘇以及那三名男忍盡數卷進了其間。其間甚至還夾雜着一聲聲地令人心驚膽戰的凄厲鬼哭之音。

雖然此時已是深夜，但城中大部分已然睡熟的百姓卻依舊還是被這堪稱恐怖的聲響驚動了，繼而紛紛成群結隊地撲出自家大門向城主府的方向望了過去——而在他們目光所及之處，灰發尖耳紅眸的少女神情冰冷地佇立在月色瀰漫的虛空之中，身周的血色光暈襯托得其仿若暗夜之中的精靈一般詭異而又凄艷。

“妖、妖怪……”

在一片萬籟俱靜之際，不知是誰第一個當先驚恐地叫出了聲來。而原本怔怔站在一旁的椿也陡然在這一聲驚呼中回過了神來，而當她如夢初醒斑般將視線投向那三名忍者原先所立之處時，所看到的卻已赫然是一堆殘破不堪的血肉。

即便是見慣了血腥和殺戮的椿在看到這樣的場景時也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但同時心中卻也不由得疑惑漸生。身為巫女的她自然知道有些身具強大血脈的妖怪在失去理智時會無意識地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但若靜子的這名甥女擁有着半妖的血統她事先又為何會全無所察？而就在她猶自心中困惑的同時，虛踏在天空的少女血紅色的雙眸卻倏然合攏，在下一瞬間其身軀竟是直直地向地面墜落而下。

椿不自禁地心中一驚——就算妖怪的身軀比起人類來要強韌許多，但卻也並不代表對方在這種全無防範的狀況下從高處墜落仍然能夠安然無恙。而就在她打算驅使式神將少女的身軀接下的瞬間，對方所落之處原本那空無一物的地面上竟是陡地閃現出了一個被血色光澤包裹着的巨大六芒星陣，而在場中紅光散去之時地面之上已是多出了一位金髮紅眸、身着古怪衣服的俊逸青年。而在她仍在猶豫着是否要出手相救之前青年已小心翼翼地宛若對待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寶一般將迅速下墜的少女攬入了自己的懷中，但口中同時吐出的話語卻絕不是僅僅用“不動聽”這個詞便能夠形容的：“……居然用這樣虛弱的身體釋放千魂祭，你丫活膩歪了么？若是你想早死早投胎我沒意見……能不能不要連累到我！”

聽聞此言的椿忍不住糾結了——若是不提她與旁人相較而言較為特殊的職業，其實她也不過只是一名二十齣頭的女性而已，就算巫女無法成親卻也並不代表她平素里從未對俊秀的男性yy過，但現在這種情況算是什麼？面前這人還真是將她心中對於美男的印象完全顛覆了啊……在她猶自腹誹的同時，男人卻驟地轉過那對猩紅的眸子用彷彿看死物的目光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而在下一刻伴隨着一聲明顯帶着譏諷不屑之意的輕嗤，抱着少女的青年已與鬼斗的屍身一同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