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童子30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艷陽高照。澤維爾揉揉眼睛坐起來，發現現在起碼已經到了中午。應該沒有人發現吧……這真是丟臉。
看來這幾天由於趕路實在是太累了。他無奈地撓撓頭,然後簡單整理了一番之後走了出去。
四周很安靜,澤維爾所在的客房正處於庭院的一角，一條白色長廊將待客的庭院分割成東邊和西邊兩部分,中間是佈置精巧的小花園，環境非常棒。昨天晚上吃完東西之後已經困得不行,所以連怎麼走回來都不大記得清楚。希望沒有給伊德惹麻煩。
澤維爾想到那張冷漠高傲的臉，覺得如果自己給他惹了麻煩的話實在是太糟糕了。
“你終於醒了。”
“唉？……”澤維爾不知道自己的膽子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的,但是他實實在在地又被嚇了一跳。想到這個場景和昨天晚上如此相似，他不由地苦笑起來。伊德是影子么，坐在這個地方讓人完全察覺不到。“……早……伊德。”
“已經中午了。”伊德的紅髮在正午的陽光下散發耀眼的光暈，但是他渾身的氣息卻是冷冰冰的。周圍暖春的氣息似乎都被他藍綠色的眼睛驅逐開了一樣。澤維爾克制住自己打寒戰的衝動，乾巴巴地笑着：“啊……這麼晚了啊。”
伊德原本一直在仔細認真地擦拭着自己的劍，此時他將頭從劍上抬了起來，觀察了澤維爾片刻之後問到：“你真的是澤維爾？”
“嗯？”
伊德異彩的眼中越過一絲光芒：“跳峽城來的天才總是一副白痴的樣子，如果不是你昨天的確做了件聰明事，我倒要以為你是別人假扮的了。”
“哈？”澤維爾不由愣住了，片刻之後他才確信眼前這個傢伙的確是在開自己玩笑。他有點苦笑地張了張嘴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樣態度冷淡的人就算是在開玩笑也叫人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是么……”就像是自言自語，他輕聲說了一句之後就沉默下去。
伊德收起自己被擦得非常明亮的劍，看樣子他在這裏等了澤維爾一上午。
“去吃飯吧，教團長讓我下午帶你出去轉轉。”
“哦……好。”跟昨天一樣，澤維爾默默跟在伊德身後。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樣子的確就像個白痴。
白鳥之城不僅僅建造在山巔，而且一整個城市的走勢也如同一隻展翼白鳥。主城分為王宮和教廷所在的喉城，和官員及百姓所居住的左翼城和右翼城。當然左翼和右翼又被分割為上左翼，下左翼，上右翼，下右翼，以此來區分貴族和平民。
伊德並沒有像澤維爾猜測的那樣將他帶到貴族們居住的上城區參觀遊玩，而是在下城的街道上四處觀看着。這令澤維爾大大舒了一口氣。
澤維爾不喜歡貴族。也許是天性如此。雖說以他的身份也並不能算作是平民，但是教團裏面的氛圍要比真正的貴族社會好上許多。
他原本以為像伊德這樣身份高貴的人，說不定會帶自己去拜訪城中的貴族，但是沒有想到伊德竟然帶着他從側門離開，在不起眼的小巷內穿行。和跳峽城一樣，普通的小巷內有着各種獨具風格的店鋪，同外面喧鬧的街道不同，這裏的貨品都沒有精美細緻的包裝，但是每一件都有着獨特的引人目光的地方。
一個下午伊德就帶着他在這樣的小巷中走着，偶爾經過一些書籍店鋪的時候澤維爾才會示意伊德自己想要進去看看，而伊德雖然一副冷漠的模樣，卻還是非常熟悉地為澤維爾介紹，有的時候甚至會和店鋪的老闆討價還價。將近黃昏的時候澤維爾抱着一大堆書站在一家看起來有些破敗的酒店門口。伊德朝里望了望：“會喝酒嗎？”
“不會。”
“嗯。那就進去吃飯吧。”
雖然伊德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是經過一個下午的磨合，澤維爾覺得也許對方也不是太難相處。
將近黃昏的時候他們在右翼城見到了米斯達，他騎在馬上指揮着下屬搬運七七草，看數量應該是從別的城市調運過來的。“每家一包，動作快一點，要在太陽下山之前分配完！”他的表情很嚴厲，但是卻不是那種頤指氣使的類型，所以士兵們都幹勁十足的樣子。“晚上好。”忙完了這一邊，他才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澤維爾和伊德，於是跳下馬走了過去。
“你們一直忙到現在？”
“中間休息了一會兒，”他笑着，“原本早就應該結束了，但是貝魯塔城的倉庫因為管理不當裏面的很多貨品報廢了，這些草是從更遠一些的古林城運過來的，所以晚上才到。”
對於澤維爾來說，那也是就算騎馬也需要兩三天的路程。所以騎士們的行動力實在是讓他咂舌。
“藥師在哪裏？”伊德完全沒有說多餘的話，就好像他這一下午出來就是為了完成什麼同藥師有關的緊急任務一樣。澤維爾又在心裏給伊德這個名字畫上了性格生硬這麼一個詞。
“藥師在醫館裏，你把東西交給我吧。藥師說你會帶過來。”
“好。”伊德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米斯達的手上。澤維爾雖然有些好奇，但是也沒有開口詢問。
“你先帶澤維爾回去吧，太陽下山之後馬上開始，這個地方不太安全。”
伊德看了站在旁邊的澤維爾一眼：“我把他送回去，然後來幫忙。”
這時候娃娃臉的貝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跳出來，他像貓兒一樣的翠綠眼睛帶着淡淡的血絲，看來是沒有休息好。不過整個人卻還是顯得非常有活力。他幾乎是躥過來抱住伊德的手臂：“太好了太好了，伊德真的要幫忙嗎？”
話音未落，米斯達就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貝賓苦着臉回頭抱怨：“米斯達，我真的跟你翻臉哦！”
澤維爾這次沒有忍住，哈哈笑了起來：“對……對不起，哈哈……”
“澤維爾！”貝賓鼓着腮幫子的樣子也非常像貓咪。澤維爾想大概就是因為貝賓會做這麼可愛的表情所以米斯達才喜歡逗他玩的吧。
澤維爾勉強抑制住笑意：“我能夠留下幫忙嗎？”
“澤維爾會劍術嗎？”貝賓的怒火瞬間就消失了，而是有些期待地看着澤維爾，澤維爾搖搖頭：“跟你們比的話，就相當於不會了。”如果是旅途中稍微的自保還可以，但那根本就沒有辦法和在場的幾個人相比。
“那還是回去吧，晚上藥師要把妖獸引出來，昨天簡單計算了一下，起碼有七隻，會是一場苦戰，你在這裏不安全。”
看來自己是被當做弱小的人來看待了。澤維爾砸砸舌：“貝賓，你也把我當成女孩子看了嗎？難道我長得像你的夢中情人？”
“啊？……沒……沒有啊，我沒有夢中情人！”
貝賓有些過激的反應令澤維爾有點困惑，他沒有想到一個小玩笑竟然令他緊張成這個樣子，不過澤維爾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太過關註：“雖然我不能直接和妖獸戰鬥，但是總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吧。比如給藥師幫忙，或者準備藥品。萬一你受傷了我還可以給你準備像拉馬特那樣的藥水給你泡。”
想到每天要在浴桶里泡三個小時的拉馬特，貝賓瑟縮了一下，他彷彿覺得澤維爾就是巴赫老爹那個兇悍的治療師，如果被小看說不定會想出更加惡劣的治療方法。“沒……沒有……藥師也說缺人手……但是我以為你要——要休息！”
澤維爾差點忍不住又笑出聲來，貝賓實在是太可愛了。
米斯達知道澤維爾打定了主意，所以也就沒有再勸誡：“既然澤維爾堅持要留下來，順便照顧一下醫館裏的孩子，他們的父母昨天被妖獸抓傷了。”
“好的。”
“貝賓，你送澤維爾過去，然後把藥師接過來，有澤維爾在，藥師就可以早點做準備了。”
“好！”貝賓快樂地應着，打了個響指，他的棕紅馬小跑着站在他們面前打了個響鼻。貝賓翻身上去，然後對澤維爾伸出手，“我的馬可是連夢中情人都還沒有帶過哦！”
澤維爾失笑，他抓着貝賓的手動作流暢地上馬，坐在了貝賓的身後，然後抓過韁繩抱住他的腰：“這麼說這樣組合還蠻合適的。”
然後在貝賓反應過來之前朝唇角已經泛起笑意的米斯達和仍舊錶情冷酷的伊德揮揮手，催動馬兒跑了起來。他雖然對這裏不熟悉，但是卻能夠準確地分辨出來空氣中飄散的那種醫館特有的葯香氣的具體方位。
回過神來的貝賓發現自己又被戲弄了忍不住大聲嚷嚷起來，澤維爾笑着單手捂住他的嘴：“很大聲大家都聽到了哦！”
“你們都是混蛋，混蛋！我會翻臉的！”
小孩子的氣話完全沒有一點威脅，澤維爾忍住笑把韁繩遞到貝賓手裏：“快帶我去醫館吧，大家都等着呢。”
醫館處在白鳥城最邊緣的地方，環境不錯，也很安靜，在白石護欄之外就是美麗的雲海。夕照投射在上面，火紅的一片。貝賓把馬留在外面，然後領着澤維爾走進去。在雅緻安寧的小院子裏看見一個成年人坐在幾個玩着塑泥的孩子中間，走進了發現那個有着一頭墨綠捲髮的人是昨天晚上見過的騎士之一。他手中混合研磨着幾種藥材，看起來非常熟練的樣子，看見貝賓和澤維爾進來，微笑着朝兩人點點頭。
因為是見過的人，所以澤維爾同對方打了個招呼，然後說明來意：“我是來給藥師幫忙的，他在哪裏？”
墨綠頭髮的青年有些困惑地側頭，然後看向貝賓。澤維爾有些不解，轉頭看的時候發現貝賓正在忍住笑意。這時候從裏面又走出來一個人，比貝賓要高的身形，修長的四肢，腰上配着劍，有一頭墨綠色的捲髮。
這才是昨天晚上的那位騎士，那麼那個是……？
“貝賓，你又在搞什麼幼稚的遊戲，小心虹光大人跟你翻臉喲！”他一走出來就爽朗地和澤維爾打了個招呼，然後走過去捏起貝賓的臉，“你這個小鬼，難道不知道開玩笑也要選恰當的時間嗎？”
“唔唔！”被他拉着臉皮的貝賓說不出話來抬頭用眼神抗議。墨綠頭髮的騎士這才自我介紹：“我叫烏佐，那個坐着的叫做塞西爾，就是你要找的藥師，我們是雙胞胎。”
“原來是這樣。”兩人的確有着明顯的差別，烏佐爽朗，塞西爾看上去則溫和得多。不過他們兩個都配着劍，髮型也相同，如果不知道他們彼此有這樣一位雙胞胎兄弟話，恐怕都是會誤會的。
“你好，我叫澤維爾。”
塞西爾笑意柔和地對澤維爾點點頭，代表初次見面的問候，但是卻沒有出聲。澤維爾問訊地看向烏佐，眼神有些閃爍。
烏佐卻沒有避諱什麼：“不要介意，塞西爾不會說話。”
對方把問題說得這麼直白令澤維爾只好乾笑。難道聖城的風水這麼獨特，或者說教團總部實行着特別的修行方式使得大家的性格都這麼單純嗎？
“我是說他只能唱啦！”從澤維爾的目光烏佐判斷出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所以連忙解釋，“塞西爾是個有着吟誦者天賦的人，不知道應該說是有天賦還是應該說笨，總之他只會用歌傳達心情。有時候是讓人很苦惱，對不對，塞西爾？”
塞西爾點點頭，夕陽下的墨綠色捲髮散發出溫柔的光暈。
“不過無論怎麼樣，有這樣的哥哥還是很讓人驕傲的！”烏佐搭着塞西爾的肩膀，大概因為塞西爾性格溫柔，所以兄弟之間一直都是性格要強一些的烏佐在照顧他。不過從烏佐的表情上卻還是能夠判斷出他的確是雙胞胎中小一些的那一個。
澤維爾聽自己的老師說過，聖城有一位有吟誦天賦的人。不過因為這種天賦很難得，所以沒有更加具體的消息。不過看起來似乎他們本身一點都沒有覺得這應該是一個秘密的樣子。
教團總部真是……要怎麼形容才好呢？
“烏佐你自己還不是不清楚什麼才是聊天的時機。快點，我們得走了，這裏有澤維爾幫忙，塞西爾放心交給他就行了。”
“請儘管吩咐吧。”
塞西爾點點頭，不需要說多餘的話，所以跟他交流反而顯得很簡單。他將自己手中的東西交給澤維爾然後拉過他進了屋子。和跳峽城的醫館一樣，屋子裏靠牆放着直達天花板的大柜子，裏面裝着藥材還有各種用具。塞西爾將中央桌子上的一張紙拉到澤維爾面前，上面寫着幾個配方。澤維爾認得是非常有效但是必須現制的傷葯，還有具備解毒功能的止血劑，能夠安撫情緒的湯劑。
非常周到的準備。
“我知道了。”
塞西爾微笑着，指指跟在他後面進來的三個孩子，都很小，躲在塞西爾的身後。
“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澤維爾對孩子們俯□，“接下來由我來給你們講故事怎麼樣？”
稍微大一點的孩子看向塞西爾，等到對方點頭之後才問：“是什麼樣的故事？”
“冒險的故事，想不想聽？”
“想聽！”
澤維爾朝門外看了一眼又在和烏佐鬥嘴的貝賓。單純的小孩子都很好哄。他含笑抱起其中的一個孩子：“那麼好吧，就講到你們上床睡覺為止！”
看見孩子們接受了澤維爾，塞西爾才放心地喚出自己的馬，和貝賓一起離開了。烏佐則暫時留下，好將澤維爾準備好的葯帶過去。
澤維爾看着騎馬離開的兩個人，摸摸鼻子，覺得也許即使沒有吟誦的天賦和藥師的知識同技能，塞西爾同樣也可以是個了不起的騎士。他想想自己那蹩腳的劍術，好像真的很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