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靈媒危機
"受強冷空氣影響,今夜到明天,全省十七地市氣溫將大幅下降,最低氣溫零下十二攝氏度……"
我叼着饅頭,隨手換到了別的台.
"換回來換回來!"平時窩在電視柜上睡覺的孫萍突然冒出頭來,大聲咧咧.
我抬頭掃了她一眼,縱縱肩,又換回了天氣預報.
"該氣候預計將持續一周左右."播報員一臉嚴肅.
"喂,啥生物過境時會造成氣溫驟降來着?"孫萍問.
"攝魂怪吧,不過……""打住!"孫萍忽得一聲從電視柜上跳了下來,落地時沒有一絲聲響.
20年來,孫萍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作為一個鬼,什麼東西能把她嚇成這樣?攝魂怪?搞笑么...
"我說,你不會真的認為是什麼攝……喂!"完全不給我說完話的機會,孫萍就穿過牆出去了...
關於孫萍的故事,還要從很多年以前說起.
那時我還小,作為家中的三代單傳,從小便沒有人捨得用鬼故事嚇唬我.也因此,我從小便對鬼魅魍魎之類的東西頗感興趣.
小學,清晨.
我步入教室,看見大家滿臉悲傷.
他們說,孫萍,昨夜死於哮喘.
孫萍死了?那麼現在這個正在大家面前拚命打招呼想引起大家注意、但是卻沒人理她的女孩是誰?
一會,孫萍像是放棄了,坐在牆角不再出聲.
我走上前,微笑着說到:"早啊."
從那天以後,孫萍便住到了我家,因為,只有我能看見她.
想到這,我突然看見牆上浮現出半張臉,是孫萍.
"喂,我去找鎮魂商量一下今天的事,大概明天才能回來,把我盒子收好!"話音未落,她又跑了.
我無奈地笑笑,把茶几上的泰山石壓到了孫萍的骨灰盒上.泰山石有辟邪的作用,一般她需要冒險的時候才會這樣要求.不過,不就是降溫么,有這麼嚴重么?哎,看來要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還要等明天了.
----------------------------我是鬼魂分割線,只有靈媒能看見我------------------------------
昨夜又沒睡好,頭好疼,五點就爬起來了.
起床準備刷牙洗臉,路過電視櫃,眼角看到孫萍的骨灰盒上有個人影.這小妮子,今天起得倒是蠻早啊!
我邊想着邊往洗漱間走.突然一個激靈,昨晚孫萍不是出門了么,而且貌似說今天才能回來!這麼大早就回來了?不可能吧!但如果不是孫萍,那剛才的人是誰?
我原地一個轉身往客廳走,現在的野鬼也太沒教養了,別人家說進就進啊!
客廳里,電視柜上,什麼都沒有.
我鬆了口氣,大概是早晨沒睡醒,眼花了吧.
轉身又往洗漱室走.
又是一個激靈.
剛才,電視柜上,確實什麼都沒有..
孫萍的骨灰盒跟泰山石哪去了?!
急轉身大踏步衝進客廳,這回更好,電視機都沒了.
我冷汗直冒,一步一個腳印扎穩馬步地往前挪,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問我為什麼這麼謹慎?廢話,有閑工夫搬個電視回家看的鬼,肯定已經有個千八百年的道行了.
窗口有響動!我敏捷地旋過身,雙手橫在胸前,擺好了"王八拳"的自衛架勢.
一雙手扒在窗沿.
我的腦子飛速旋轉:不會飛的鬼?殭屍?看電視的殭屍...殭屍不會飛還走什麼窗戶,我家可是三樓!看來道行確實不淺啊.
自衛寶典說敵不動我不動,可都不動也不是個辦法.電視還是次要的,孫萍的骨灰盒我可是得要回來.
於是我一寸一寸地挪到了窗前,小心翼翼地伸頭往外看.
一個民工摸樣的人跟我四目相對,背上捆着我家的電視機,尷尬地沖我笑笑.
我鬆了口氣,收起架勢,道:"師傅,你們小偷公司春節還加班啊."
那人更尷尬了,半天擠出一句話:"這不,這不過年了還沒年貨么……"
我啞然失笑:"看不出來師傅還挺敬業得昂——趕緊給我送上來!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我側側身,那人吭哧吭哧又爬回屋裏來了.35寸的彩電啊...估計是背着下不了樓了才吊在那裏的.
那人顫顫癲癲地把電視從背上卸下來,重新擺到電視柜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
我故意裝腔作勢地察看了一下電視,然後道:"我說師傅,電視這東西還值點錢,可你沒事偷骨灰盒幹嘛啊?還不拿出來?"
那人呆住了,半晌道:"啥,啥子骨灰盒?俺沒看見啊..俺偷那種東西做啥子啊,怪不吉利的."
我皺了皺眉:"你沒拿?"
那人快哭出來了:"少爺啊,俺這是工地上幹了一年,工頭沒給俺工錢俺不得已才幹這個的啊,俺當真沒拿你啥子骨灰盒啊,那東西又不吉利又當不得錢的啊.我家裏還有好幾口子呢,俺不能進局子啊,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看來確實不是他拿的,常人要這玩意確實沒用.我給了那民工200塊錢把他打發走了.這年頭,還要給小偷錢...雖然他千恩萬謝過了...好人難當啊!
孫萍的骨灰盒算是丟了,這可哪找去哦.等等吧,等她本人回來,應該能有辦法吧,但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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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三十.昨天我等了一天,孫萍也沒回來.
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準備過年的人都陸續回家了,而孫萍,依然沒有回來.
以前孫萍也經常不守時不按點,但今天不一樣啊,今天是大年夜,四處都有放煙花的人群,陽氣太重,對她影響會很大。而且煙花這東西本身就是用來驅趕年獸的,辟邪作用相當強,她一路要躲着煙花躲着人群,實在讓人擔心啊.
10點了,依然見不到孫萍的鬼影.
我實在坐不住了,孫萍臨走的時候好像是說要找鎮魂去吧,鎮魂住在泉城廣場附近,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扯上外套就出門了,正巧一輛K52到站,我便上了車.
車裏空蕩蕩的,除了司機,只有另外一名男乘客了.此人身材修長,帶着金絲眼鏡,文質彬彬.他的懷裏還抱着一束跟他身材一樣修長的煙花,看樣子是大號的"竄天猴".
果然看出是大年夜了,這一路一十三站,沒有一個人上車.
終於到了泉城廣場,我一躍而下,衝著泉標狂奔.
跑了沒幾步,我覺察到了什麼,猛得停下來,一個急轉身,看見剛才那個眼鏡男站在我身後不遠處喘粗氣.
"你跟着我幹嘛?"我喝問.
眼睛男扶了扶眼鏡,順了順氣,道:"這位兄弟,你印堂發黑,陰氣入骨,今夜恐怕有血光之災啊!"
我啞然失笑:"現在連算命先生都學會包裝了昂!"我看了一眼他懷中的煙花,繼續說:"然後你會說想破劫買煙花是吧?哪來的回哪去,我有急事沒功夫跟你瞎胡鬧!"說完我拔腿就要走.
"慢着!"眼睛男大喊,走上前來,道:"你是在找人,對吧?"
我剛要驚訝,轉念一想,我這樣行色匆匆,八成就是要找人,這些江湖騙子最擅長察言觀色、揣摩人意,不能上當!何況,我找的也不是人,是鬼啊.
見我不答話,眼睛男有些急了,道:"你真的晦氣很重!我是誠心要幫你,不是什麼算命先生!"言罷,他從大衣的內兜里摸出一支湯匙來.
我定睛一看,那湯匙銀光錚亮,手柄上雕着滿天花語,相當精緻.
我皺皺眉,現在的江湖騙子,連道具都準備得這麼專業,果然技術含量很高啊!
他閉目,提氣,左掌印在我胸口,右手握着湯匙,向前平舉.
我心想,幸虧我是個男的,要是女的還被佔了便宜了呢!
奇迹發生了.
他手中的湯匙自動旋轉起來,最後,面向東方,慢慢地、慢慢地彎成了90度角!
意念湯匙?原來他還真有兩下子.
眼睛男收起左手,右手依然平舉,睜開眼皺着眉看我.
我等待他開價錢,趕緊把他打發走我好找孫萍.
"你找的……是個鬼?"他吞吞吐吐地問.
這回我可是被雷到了,要是尋常的騙子,怎麼著也不會問這種問題的,因為99.99%的人不會出門找鬼的,當然,那個例外就是我.
"怎麼,你不是騙子?"我激動地握住他的手,"快說,快說,她在哪?"
他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的湯匙,猶豫道:"在正東方500米左右,不過,鬼的話..."
正東方500米!我調頭就跑,鬼怎麼了,鬼也有好壞啊!話說我怎麼老有不祥的預感,孫萍這大過年的你可別出事啊!
眼鏡男見我跑了,略一猶豫,也跟了上來.
車站向東500米,文化長廊.
孫萍背靠孔子像半蹲在那裏,縮成了一團,雙手高舉,利用地形勉強擺了個三才陣,護住了周身.而她的面前,是一個高大的穿黑風衣的男子.
真的很高大,大概有兩米左右的樣子.
一見這個情況,我氣還沒喘勻呢就大喝一聲:"喂!閃開!你想幹嘛?"
孫萍見我來了,意外又驚恐,尖聲喊到:"哎呀你怎麼來了!快跑啊!跑啊!"
正好眼睛男也趕到了,我一下把他懷中的煙花全抱了過來,風口對着風衣男.
風衣男轉過身來,漏出蒼白的臉,一笑,血紅的犬牙漏了出來.
"小夥子,很勇敢嘛,你,不怕死嗎?"風衣男笑到.
"怕死就死不了了?怕死有毛用!"我把煙花的風口對準風衣男,大喊:"放孫萍走!不然別怪煙花不認人!"
風衣男皺了皺眉,看來對煙花還是有些忌憚的,但是又不想就這樣放過孫萍,便說:"你認為,我會躲不開嗎?再說,你就不怕傷到你這個小妹妹?"
"她跟着我活了20年了,年年見煙花,你說她會怕嗎?快閃開!不然我點火了!"話是這麼說,可是我心裏也沒底,孫萍八成還是怕煙花的,但是現在這個不是重點,因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不抽煙,身上沒火...
我對風衣男怒目而視,腳步卻悄悄往眼鏡男那邊挪了挪,小聲說:"兄弟,借個火."
顯然是什麼都看不見、還在滿頭問號的眼鏡男被我這突然的一句話給弄蒙了,用正常的音量回了句:"啊?我不抽煙,沒火啊."
我生平第一次想扇一個陌生人的耳光.
風衣男顯然是聽見了,他先是一楞,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我沮喪地把煙花一扔,嘆了口氣,道:"我們談談別的條件把,錢,陽壽,或者別的什麼."
風衣男顯然覺得我很幽默,又笑了一會,才說:"食物有資格跟獵手談條件么?沒想到我的年夜飯還挺豐盛的!我什麼都不要,只是想吃飯前跟食物玩玩而已."
愁死我了,最怕的就是這種沒有目的、單純只為吃飯的傢伙了.
就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一直在旁邊站着的眼鏡男發話了:"是不是很難對付?你告訴我它的位置,我做了它."說著,又摸出一柄新湯匙.
聞聽此言,我突然心生一計:讓眼睛男裝摸做樣吸引注意力,在他出手的瞬間抱起孫萍就竄!拿個破勺子就想扔死厲鬼?這完全沒有可能的!
心意已決,我告訴眼鏡男,左方10點鐘方向半米,眼見着眼睛男伸直手臂像提着飛刀似得提起湯匙,我也腳尖蹬住地板伺機待發.
"扔!"我一聲令下,在眼睛男揚手的同時一蹬地,箭一般向著孫萍沖了過去.
那個高大的風衣男輕蔑地一笑,完全無視眼鏡男的攻擊,輕輕一揚手,一團黑光向我砸來.
我?我又不是超人,當然沒能躲開...
眼見我一個猴子撈月就能夠到孫萍,就差那麼幾公分的距離,我卻被打飛到了對面柱子上.
"死妮子,你就不會過來迎下我嗎!"黑光砸到我側面小腹上了,我捂着腰子沖孫萍咧咧.
孫萍一臉委屈:"我,我被它的氣場壓制住了,動不了啊!你,你沒事吧!"
我剛要答話,卻看見眼前閃起了耀眼的白光.
發光的地方,是風衣男的胸口.
風衣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發光的胸口,眼見着傷口緩慢而堅定地擴大、擴大.
他的身後,入牆三分的湯匙還在微微顫動.
眼鏡男好像看見了什麼,收起了投擲的姿勢,衝著目瞪口呆的我打了個響指,笑到:"好像搞定了."
"洛、洛陽銀?"風衣男好像終於反映了過來,猛得用手按住胸口,一團黑氣瞬間遮住了傷口的白光.
"你們等着!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言罷,風衣男化作一團黑光飛走了,黑光之中還拖着一絲閃亮的白線.
失去了壓力的孫萍像泄了氣似得瞬間解了三才陣,跪在那大口喘粗氣,她看向我這邊,只是沒功夫說話.
我回了她一個眼神,搖了搖頭示意我沒事.她像是鬆了口氣,閉上眼養神.
眼鏡男走過來將我扶起,見我捂着側腹,便從懷裏又抽出柄湯匙,示意我按在傷口.
"洛陽銀?"我接過湯匙,仔細觀察了一下,"能驅邪?"
"古代皇帝用來打造陵前金剛的材料,你說呢?"眼鏡男笑笑.
我也笑了:"開始我還以為你是江湖騙子呢,多有得罪,多多包含.對了,還沒請教恩人尊姓大名呢"
眼睛男有些不好意思:"什麼尊姓大名,我叫唐文碩,以後有事找我就是了."
回想起他拿湯匙的姿勢,我不能確定地問:"四川唐門?"
唐文碩樂了:"唐家人多少都會些暗器手法,我的主職是占卜,再細點分的話,主要是占星."
如此,我被偶然遇到的占星師唐文碩救了命,不過我好像忘了件事...
孫萍的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