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殞命白帝城（2）
日子就這麼平凡的過着，楊真白天跟着部隊訓練，到了晚上則是值勤。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值得慶幸的是，楊真學會了騎馬，再也不會在馬背上感覺到顛簸了。
這天，白耳兵們正在校場訓練，只見一個內侍朝校場上走了過來，見到陳到，那內侍先是施了一禮，隨後和他說了幾句話。陳到點了點頭，大聲叫道：“楊真！你過來！”
楊真走到陳到身邊，抱拳道：“將軍，叫我有什麼事情？”
陳到先是指了指內侍，才對楊真道：“這位是陛下身邊的內侍，陛下想見你，你且跟內侍去見陛下。”
楊真聽了，有點驚慌失措，他是一個士兵，想不出皇帝有什麼理由要見他，便問道：“陛下，要見我？陛下為什麼要見我？”
陳到道：“你哪裏那麼多廢話，陛下叫你去你就去，去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楊真“哦”了一聲，將武器全部放在武器架上，對那個內侍道：“有勞公公帶路！”
楊真跟着那個內侍走了一陣，沒多大會，就進了皇帝的起居室。到了皇帝起居室門口，楊真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的厲害，他早就想再見見皇帝陛下了，可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皇帝召喚他，卻始終想不出來所為何事，讓他心裏七上八下的。內侍對楊真道：“你且在這裏等候，我進去通報一聲。”
楊真道：“有勞了！”
那內侍進了房間，楊真在外面聽見那內侍的聲音道：“陛下！楊真，已經在門外候着了！”從房間裏面傳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讓他快進來，讓他快進來。”那個內侍不一會便出現在房間門口，對楊真道：“快點進去覲見陛下吧！”
楊真此時真有點誠惶誠恐，心跳的更厲害了，他在門外整理了下衣飾，又將頭盔扶正，這才邁腿跨進了門檻。楊真低着頭，進了房間，一進入房間，楊真便聞到一股及其濃烈的藥味，這給他的第一反應便是，皇帝陛下病了。楊真不敢抬頭看，只向房間裏走了三步，便停了下來，跪在地上叩拜道：“陛下萬歲！”
皇帝忽然咳了幾聲，楊真當即便道：“陛下龍體欠安，還需多多保重身體便是！”皇帝年邁而又蒼老的聲音在楊真耳邊響起：“呵呵，你且平身吧，朕偶感風寒罷了，不礙事！”楊真站了起來，但是始終還是不敢抬頭。皇帝道：“楊真，你過來，來朕的身邊來！”
楊真道：“是，陛下！”皇帝下了命令，楊真又哪裏敢不從，於是便慢步走到皇帝的身邊。皇帝拍了拍床沿，對楊真道：“楊真，你坐下！”楊真按照皇帝的命令，端正地坐在皇帝的床沿上，不敢有一絲的微動。
楊真的頭還是低着，雙手放在雙膝上，忽然，他看見皇帝的手伸向了他的雙手，最後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楊真登時感到一股暖流湧進了心窩。皇帝用力握住楊真的手，對楊真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
楊真搖了搖頭，皇帝道：“你抬起頭來，看着朕！”
要知道皇帝的每一句話都是聖旨，楊真又怎麼敢違抗，便抬起頭來，雙目炯炯有神的注視着皇帝。一個白髮蒼蒼，滿臉皺紋，面部肌肉有點萎縮，雙目略顯獃滯的老人映入了楊真的眼帘。楊真大吃一驚，只短短的一個多月，皇帝陛下竟然變的如此蒼老，這和那天在戰場上見到他的模樣完全如同兩個人。楊真失聲叫道：“陛下！”
皇帝似乎看出了楊真的詫異，呵呵笑道：“不礙事！不礙事！人老了都是這種模樣，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你就不用為我擔心了。”
楊真感到眼眶中有點濕潤了，看着這個年邁而又慈祥的老人，他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皇帝看到了，先是哈哈笑了兩聲，隨後又是數聲的咳嗽，然後皇帝抬了抬手，將在房間內的內侍盡皆屏退。“哭吧，想哭就哭吧！”皇帝原本半躺着的身體，突然坐了起來，一把將楊真抱在了懷裏。楊真被淚水模糊的雙眼，那一刻，他真的是放聲的哭了出來，就那樣的趴在皇帝的懷裏哭了。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哭，只覺得心裏特別難受，特別委屈。他想起了他父親，常聽他母親說，他父親是一個將軍，常常在外帶兵，很少回家，父親死的時候，那年他才八歲，但是，他卻連父親什麼樣子都記不清楚。此時，他被皇帝抱在懷裏，從沒有感受過父愛的他，面對皇帝像父親般的對待，他的情緒一下子失控了。
良久，楊真才止住哭聲，從皇帝懷裏挪開的那一瞬間，楊真看到皇帝胸前衣衫上濕了一片。楊真擦去了淚水，跪在地上對皇帝道：“楊真無禮，還請陛下降罪！”皇帝看着楊真，臉上依然露着笑容，對楊真道：“率真而為，動情而哭，這樣的漢子，朕又怎麼敢治你的最呢。你起來吧，還繼續坐在朕的身邊，朕有話對你說！”
楊真站起身來，又重新坐在了皇帝的身邊，只聽皇帝道：“楊真，你可知道，我們第一次相識是在什麼時候嗎？”楊真答道：“回陛下！我第一次見到陛下是在吳軍圍困我軍的時候，在那座山上。”
皇帝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在那座山上，你雙目正注視着朕。朕第一眼看你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你，不過……”皇帝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問道：“楊真！你可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楊真道：“回陛下！常聽我母親說，我父親是個勇敢的將軍，他是英勇戰死在沙場上的，對得起軍人的榮耀。”皇帝嘆了一口氣，道：“你母親也是個大仁大義之人啊！”楊真道：“陛下，你認識我母親？”
皇帝點了點頭，問道：“你母親可好嗎？”
楊真聲音有點哽咽，道：“母親大人去年已經去世。”
皇帝道：“哎！可憐你了。楊真，現在這個房間中除了我和你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你也不用那麼拘謹，不要把我當皇帝看待，就當我是一個長輩便可。”
楊真點了點頭，道：“楊真謹遵陛下吩咐！”
皇帝道：“楊真，你知道嗎？你和你父親真的很像。”
楊真道：“是嗎？我從未見過我父親，不知道他長的什麼樣子。”
只聽皇帝道：“你還記得你父親的姓名嗎？”
楊真道：“當然記得，我的父親叫做楊懷！”
皇帝聽到這個名字，忽然手顫抖了一下，他的心中此時忐忑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楊真事實的真相，如果他知道朕便是他的殺父仇人，他又有如何表現，那朕將要交託給他的事情，他是否會接受。此事事關大漢存亡，他真的值得我這麼相信嗎？”皇帝的心中霎時間，種種猜測都湧上心頭。
楊真見皇帝陷入沉思，他也不敢打擾。良久，皇帝終於開口道：“楊真，你可知道你的殺入仇人是誰嗎？”楊真聽了，突然異常緊張，問道：“陛下知道我的殺父仇人是誰嗎？”皇帝見楊真反應如此緊張，便問道：“怎麼？你母親沒有告訴過你嗎？”楊真道：“沒有，母親只告訴我我的父親是戰死在沙場上的，做為一名將軍，戰死沙場是無上的榮耀，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殺父仇人是誰！我也曾追問過，可是母親一直說，事情已經過去，在戰亂的年代，做為一名將軍，各為其主，為主盡忠，死的其所，死的光榮。也休要我再追問殺父仇人是誰！母親臨死前的時候，只讓我去參軍，也像父親一樣，為了自己的國家而戰，雖死猶榮。”
皇帝聽了，嘆道：“你母親當真是一位大仁大義的人，雖丈夫也不足也！罷罷罷！楊真！既然你母親早有遺命，你願意為了這個國家而死嗎？”楊真道：“有何不敢！我楊真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皇帝大聲道：“壯哉！楊真！朕將要交給你一個任務，如果你完成了，朕就將你的殺父仇人告知於你，你可願意！”
楊真道：“楊真自從參軍，便發誓為陛下效忠，也要做父親那樣的人，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皇帝道：“好好好！楊真，你過來！”
楊真貼近皇帝，皇帝湊近楊真的耳朵，在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楊真聽了，立時感到背脊發涼，臉上現出許多冷汗。皇帝的話一說完，楊真當即跪在地上，對皇帝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只怕楊真不能勝任！”皇帝大怒道：“楊真！你想抗命嗎？這是聖旨！為了我，也為了國家，這件事由不得你！”
楊真無奈，只能順從，但是心中卻始終七上八下，勉強答道：“楊真領旨！”
皇帝親手將楊真扶起，對楊真道：“楊真，朕知道，這件事太過重大，但是此事朕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來做了，只有你了！”
楊真道：“陳將軍武藝超群，忠勇非常，陛下為何不傳他前來接受此項任務？”
皇帝道：“楊真，你已經接了命令，就不得反悔，大丈夫說一不二！朕何嘗不知道陳到忠勇，但是，朕也有苦衷，還希望你能體諒。從今天開始，你就在朕的身邊護衛，朕會班昭，任命你為中軍都尉，這樣不會讓人產生懷疑！”
楊真道：“楊真遵命！”
離了皇帝的寢宮，楊真回到了營地，剛躺下，從校場訓練完的白耳兵們便紛紛回來了。楊真心中七上八下，一直在想皇帝交給他的任務，越想越心煩，索性躺在床上，再也不願起來。
第二天，有內侍頒旨，楊真榮升為中軍都尉，常伴在皇帝身邊，就連起居室也搬進了寢宮。
第三天，皇帝讓有司頒旨，改白帝城為永安宮。
第四天，皇帝內侍又頒旨，讓國都大臣盡數到永安宮來，太子駐守國都，於是以丞相諸葛亮為首的一班朝中大臣，在來永安宮的道路上。
連續的三道御旨，讓楊真越發緊張，感覺到日子越來越近了。
短短的三天時間，皇帝的病情也急劇變壞，楊真經常一個人守在皇帝身邊，寸步不離。夜晚，皇帝經常被噩夢驚醒，經常夢見一些死去的人。老邁體衰的皇帝，更承受不起了這般折騰，楊真看在眼裏，卻也痛在心裏，雖然皇帝給了他一個近乎謀反的任務，但是，楊真卻始終記掛着這個皇帝，那個對他有知遇之恩，而且又委以重任的皇帝。
第四天夜裏，楊真守衛在皇帝的身旁，忽然聽到皇帝大叫道：“二弟！三弟！你們不要走！朕找你們來了！等等朕啊！二弟！三弟！”
連續的幾晚噩夢，已經讓楊真習慣了，但是他始終不敢吵醒皇帝，只能默默地為皇帝祈禱，希望皇帝快快醒來，再也不用受着噩夢的叨擾。皇帝又說了些許夢話，但是卻始終不醒，這讓楊真感到十分擔心，看着眼前病入膏肓的皇帝，他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了。於是，楊真走到床前，輕輕地搖了搖皇帝的身體，並且喊道：“陛下！陛下！”
皇帝始終沒有醒來，但是左手卻突然抓住了楊真的手，道：“二弟！三弟！你們不要走！朕對不起你們啊！你們等等朕，朕就快來和你們相會了！”
楊真看到皇帝這樣，心中如同刀割。楊真雙手緊緊握住皇帝的手，道：“陛下！關將軍和張將軍已經不在了，你這又是何苦呢！”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皇帝從夢中醒了，看到趴在床沿上的楊真，雙手還在握着自己的手，他嘆了一口氣。輕輕地喚道：“楊真！楊真！楊真！”
楊真被皇帝的聲音喚醒，看見皇帝醒了，當即道：“陛下！你醒了，剛才陛下做噩夢，一直不停的喊着關將軍和張將軍的名字，楊真非常擔心。還好陛下醒來了，真是太好了！”
皇帝道：“楊真！朕給你取個表字吧！”
楊真道：“陛下！楊真求之不得！還請陛下賜字！”
皇帝道：“真者，不偽也！有子如此，當如深淵！就叫子淵吧！”
“楊子淵？好名字！楊真多謝陛下賜字！”楊真高興的叫道。
皇帝道：“子淵！朕的身體一日比一日糟糕，看來維持不了多久了，但是現在丞相他們還在路上，朕萬一等不到他們，國家將陷入恐慌。你去將內侍叫來，朕有旨意需要頒佈！”
楊真得了命令，便向寢宮外而去。楊真剛走，皇帝便看見關羽和張飛站立在床沿兩側，皇帝笑了笑道：“二弟三弟，再忍耐幾天，為兄就要去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