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花燭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片喧鬧聲,有人喊道:“新郎官來了。”,房門便被打開,趙寧川被舒家幾兄弟塞進了屋裏,舒然看不見是什麼情景,只聽得李氏她們笑着說了些吉利話,便把他引到了床邊。
舒然的視線里忽然多出了一雙紅色綉金莽的鞋子,心中一緊,捏進了手中的帕子,呼吸也一下子短促起來。
“我來接你了。”趙寧川看着眼前盛裝的人兒,雖然看不見她的面容,卻能想得到她的美麗。
她終於要嫁給他了。
“願新郎新娘白頭偕老,永結同心!”新娘笑着把紮好的紅綢花遞給趙寧川,口中說著吉利話,“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日子甜甜蜜蜜!”
趙寧川接過,把另一頭親自放在了舒然手中,一條綢帶把兩人相連。
舒然感覺到那手心傳來的溫度和力道,那顆微跳的心就平靜了下來,被那滿滿的甜蜜和期望佔據,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多麼美好的前景啊……以前從來沒想過這麼美好的詞,但現在卻是有了濃濃的期待,她和肅王,是能夠這樣的吧?哪怕前方諸多艱難,只要一心攜手,終究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她覺得手肘一沉,卻是被喜娘攙了起來,另一邊孫氏也扶上了她的手臂,按習俗母親是要和喜娘一起把她送到大門外,而其餘長輩則是要坐鎮家中,象徵著有她們在,這個家不會有什麼問題,要姑娘安心出嫁,去往新家,不要挂念。
孫氏沒有再哭,臉上甚至掛着笑容,但舒然卻感覺得到她的手掌顫抖,忍不住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孫氏感受到女兒的安慰,也輕輕拍拍她的手回應。
趙寧川牽着紅綢走在前面,待得即將出房門時停下來,伸手扶着舒然轉身,對着老夫人她們鄭重下拜,小張氏心裏一驚,下意識地想要站起,卻被老夫人按住,生生受了這一禮。
“寧川有幸,得舒家嫁女,心中感激,必珍之重之,不負長者所望。”他說完扶着舒然對她們拜了三拜,誠心實意。
“舒家幼女,自幼嬌慣,還望王爺日後擔待才是,”老夫人對肅王說了一句,又看向舒然,語氣滿是慈愛又不舍,“吾兒阿然,嫁為人婦,切記恭淑良儉,相夫教子,務必盡責盡心。”
舒然不能說話,只是微微低了頭,以示恭聽。
“好了,別誤了吉時,快快去吧。”老夫人擺擺手,雖是不舍,但卻也開心。
趙寧川扶起舒然,便也沒有鬆開,一直扶着她過了幾道門檻,又走過一條條長長的走道,倒是把喜娘給擠到了一邊,毫無用武之地,急得不得了,按規矩她可是還要向新娘子講一些今日的規矩呢,但也沒膽子去和肅王說。
跟在後面的舒家兄弟見了,也都笑笑,沒有出聲阻止。
到了大門口,舒然腳下卻是一頓。
她的腳踩到的不是冷硬的地板,而是細膩柔軟的波斯地毯,她垂目望下去,只見地毯上印有各種各樣的花兒,大大小小,競相綻放。
她無暇細想,舒雲禮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彎下了腰,舒然傾身趴在了他的背上。
“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不用憂心家裏。”舒雲禮淡淡的聲音傳來。
“嗯。”舒然趴在她的背上,讀書人的背不算寬厚,但卻也結實有力,能夠為家人撐起一片風雨無侵的天地。
上了花轎,一路吹吹打打的,倒沒費多少時辰就到了肅王府,舒然一想到這個“冒牌”肅王府就想發笑,也不知塞北的那個王府如今怎麼樣了?
下了花轎,跨火盆,拜天地,一系列儀式很是繁瑣,舒然雖然蓋着蓋頭但從那喧鬧聲來判斷,今日的賓客着實不少,而那拜天地……也就是拜那道賜婚聖旨罷了,皇帝是不會來的,於禮也不合。
被人簇擁着進了洞房,舒然覺得渾身都快散架了,但想到屋裏還有人,也就忍了下來。
趙寧川手拿着喜秤,在喜娘的疊聲吉利話中挑開了蓋頭,一下子便看到了盛裝的新娘,原本低着的頭,微微抬起看了他一眼,復又垂了下去,趙寧川心中微動若是平時定要伸手捏一捏她的臉頰了,只是這時候旁邊還有人呢。
舒然略微看了一下,坐在屋裏的都是些宗室比較得臉的人物,她以前雖然沒見過,但卻也是能認出來的,明恩公主便是打頭的一個。
“新娘子可真俊俏啊,王爺有福氣了!”其中一個婦人打趣道。
明恩公主拍拍那人說道:“能不俊么?咱們呀就少說兩句了,快讓人家行正禮才是。”
兩人執起了酒杯,舒然見他定定望着自己,臉禁不住紅了,待得兩手相交時,趙寧川卻輕聲說了一句:“定不負你。”
舒然只覺得那酒辣得人全身火熱起來,卻也迅速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喝完交杯酒,喜娘又撒了花生、桂圓等物,取了四件象徵吉祥如意的寶物壓了床角,趙寧川就被催促着去外面招待賓客了,屋裏只剩下舒然和幾位宗親。
明恩公主與舒家有親,又兼之以前就和舒然有些來往,見她疲倦了,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把幾人介紹了一下,又說了些吉祥話,就相攜着出去了。
“呼……”舒然終於鬆了一口氣,捏捏已經僵直的脖子,累得不行。
蘭屏等人連忙走了進來,端着吃食和衣物,蘭簾上前說道:“主子累了吧?我幫您把髮髻鬆開吧。”
拆了髮髻,換了衣裳,又吃了些糕點,舒然才覺得鬆快了許多。
“小姐不知道,今日外面可熱鬧了!”蘭簾忍不住興沖沖地說道,“來的賓客多不算,每個人的禮物都是相當厚重呢,還有小姐的嫁妝啊,可是讓所有人呷舌呢!前來喜宴的貴女們都羨慕呢!”
蘭屏戳戳她,不滿地說道:“小姐都累成這樣了,你還在這嘰嘰喳喳?”
“我高興嘛!”蘭簾說道,她真的很為小姐高興啊!嫁得這麼風光,雖然京城這麼多貴女,可除了公主郡主們,就沒一個比得上的!
“好了,”舒然笑着打斷她,“明兒再說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兩人聽她這麼說,連忙收拾好軟榻,服侍着她躺下,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卻又不敢離遠了,只在門外侯着。
舒然真是累慘了,這一覺睡得極為香沉,等她醒來時,已是華燈初上,她又吃了點晚膳,在房裏走了幾步消食,然後便歪在軟榻上拿了本閑書消遣。
看了一會兒書,眼睛累了,就不免胡思亂想……一想到今晚,臉上燒燙,暗罵自己怎麼那麼……
“別想別想!”舒然拍拍臉,強迫自己從胡思亂想中解脫出來。
趙寧川回來得比預想的早些,一進門就是一大股酒味,他揮開了扶着他的小廝,倚在門上,朝舒然伸出一隻手。
舒然無奈,走上前將他扶住,卻不料他居然整個人都壓了上來,全身重量大半壓在她上,頭也歪在她肩膀上,灼熱的呼吸帶着濃濃的酒氣噴在她肌膚上。
舒然被他沖得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雙手架在他腋下,把他扶到軟榻躺下。
“醉成這樣?你不會讓人擋酒么?”舒然有些埋怨又有些心疼,他酒量很好的,如今臉頰通紅,雙眸迷離,顯然是真的醉了。
“嗯……”趙寧川迷糊地應了一聲,眼睛閉着,卻抓着她的手不放。
舒然無法,只好喚了丫鬟進來,幫他脫了鞋襪,“去準備些熱水和乾淨的衣物來。”
熱水是現成的,丫鬟們把水抬進來,舒然便把她們打發了下去。
“才成親呢,就讓我這樣勞心勞力地伺候你……”舒然嘟囔了幾句,還是把他的衣物脫了,用帕子蘸了熱水給他擦臉擦手。
趙寧川眯了一會兒,腦袋有些清醒了,睜眼就看到舒然正拿着帕子在他臉上擦,便一把握住,“阿然……”
舒然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轉身拿起一旁溫着的醒酒茶遞給他,“喏,快快喝了,待會兒去洗個澡,一身酒味難聞極了。”
趙寧川因酒醉犯起了渾,見她說難聞,反倒把她按在懷裏,說道:“一點不難聞,這是為你喝的,不許嫌棄……”
跟酒醉的人沒什麼道理好講,舒然只好服軟說道:“好好好,不難聞,我怎麼會嫌棄呢?只是擔心你這樣難受罷了,乖,去洗澡啊。”
趙寧川被舒然哄着站了起來,睜着醉眼環視一周,見四周皆是紅色,一低頭,兩人身上也是紅艷艷的,那醉醺醺的腦袋終於有了那麼一絲清明。
今天他成親了,今晚……花燭之夜?
想到這,不由低頭去看那正試圖扶着他去凈房的人兒。
膚如凝脂,唇若朱丹,髮髻鬆鬆挽着,一身火紅的衣裙更襯出了幾分媚.惑……這是他的新娘呢,他想。
肅王殿下是個行動派,想了,也就動了,當下彎腰抱起了新娘,迷糊的腦袋居然記得床的方向,踉踉蹌蹌地走了過去,兩人一起跌落在鋪滿桂圓花生的床.上……
新娘的驚呼還沒出口便被吞住……
***
太陽剛剛露出一小條縫兒,陽光便迫不及待地鑽了進來。十月的清晨已經有些寒意,肅王府的下人也都早早起床洒掃,各自做活,蘭簾早早地攏起了爐子,上面頓着香糯的粥,以備主子們起來食用。
舒然覺得有些冷,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扯被子,手一動,卻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她驚了一下,立刻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卻見到近在咫尺的臉龐,那麼近,鼻尖對着鼻尖,連睫毛都看得清楚,彼此雙臂交疊而眠,呼吸相聞。
舒然腦袋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空白之後才想起,她,已經嫁人了。
如此就不免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只覺得血氣上涌,“哄”地一聲臉都燒了。
她心慌慌地看了眼還在沉睡着的人,然後瞧瞧地鑽進了被窩裏,把自己從頭到尾地圍了個嚴實,卻不料被角被人揪開,趙寧川雙手雙腳地纏了上來,臉緊緊貼着她的脖頸。
舒然全身一僵,某些畫面不住地湧入腦海,卻還是強作鎮定地戳戳趙寧川的胸膛說道:“那個……殿下該起了,要去謝恩呢……”一開口卻發現聲音沙啞。
趙寧川在她脖頸處蹭了蹭,聲音低沉:“急什麼?還早呢。”
謝恩就是朝皇帝皇后謝,可如今沒有皇后,皇帝又才剛剛上早朝,的確不急……只是……能不能好好的……起床?
“那個……”舒然想說什麼,卻見趙寧川猛地翻身俯視着她,“看來,你精神不錯?”
“啊?唔……”
作者有話要說:啊?唔……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