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燈會
“得了得了,你就別多想了,”舒雲智拍拍舒然的腦袋,又指指舒雲禮,“這些費腦筋的事就留給大哥吧,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嫁吧。”
舒然皺眉躲開他的手,心想她都十三歲了,怎麼個個都還愛摸她的頭?殊不知她也經常這樣對待和她想法一樣的弟弟。
“我來想,那你做什麼?”舒雲禮問道。
“我么?”舒雲智咧嘴一笑,抹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臂膀,“那肅王敢欺負阿然,我揍死他!”
他的拳頭可不是白練的。
“三哥……你要我成寡婦啊?”舒然抓着他的袖子,苦着臉道。
“啊?哈哈哈哈……這主意不錯。”
“好了好了,”舒雲禮止住弟弟的笑聲,面色一整,對舒然道,“不管肅王那怎麼樣,你這肯定得忙活了,如今你是准肅王妃,各方應酬肯定少不了,會有不少恭維求助的,也會有……明槍暗箭。”
這是必然的,她的身份水漲船高,舒家也能得到不少好處,但這就像現代的炒股一樣,收益風險並存,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傾家蕩產。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看來……她的安寧日子到頭嘍。
京城的人向來是行動派,初九這一天,就有人給舒然下了帖子:十五上元佳節,誠邀拘芳別苑賞燈。
下面四個娟秀的燙金小字:青霜居士。
青霜居士何人?樂安郡主是也。
京中貴女,多半才學不輸於才子,所以酷愛給自己取個雅號別名,彰顯不同。
舒然不趕這潮流,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才氣,所以在京中眾人看來,這舒小姐舒雅大方,處事有方,但可惜才學上略有欠缺。
這樂安郡主,是明恩公主的女兒,而明恩公主是先帝愛女,當今皇上的姐姐,更是她未來的姑姑,這份量可不輕。
拘芳別苑這地方,向來是京城女眷交際的重要場所,樂安郡主所請之人,必定是經過公主點頭的,而上元節這樣的大日子,不可能只有她們一些小姐貴女,公主那邊肯定有不少宗親命婦、名門才俊。
沒想到這第一回,就是這樣的大場面啊。
“哎……以後想睡到自然醒恐怕都不行了。”舒然揉揉腦袋,嘆息一聲。
林媽媽剛進來,就聽到舒然的抱怨,不由勸道:“您也該收收性兒了,您看這般年紀的小姐,哪個不是拘在家裏學女紅學管家的?”
蘭屏見舒然有些疲倦,就凈了手,上前給她捏肩,說道:“媽媽說的岔了,咱們小姐哪用學這些,女紅不用說,單這管家,侯府不一直都是小姐打理么?”
舒然自爹爹死後,五歲就開始了掌家,侯府人不算多,但雜七雜八的事卻不少,但她除了剛開始有些生疏外,漸漸地就有了門道,如今下人、管事們可沒一個敢欺瞞她的。
“也是,”打理這麼大個侯府,可比別家小姐累多了,林媽媽說道,“蘭簾不是燉湯去了么,待會兒小姐喝點,就趕快休息休息,別熬壞了。”
舒然閉着眼睛不說話,嘴角卻舒緩地勾起。
她很幸運,身邊都是關愛她的人,雖然這其中不乏她的努力,但結果是令人安慰的。
就是不知……遠在塞北的那人,值不值得她努力,甚至……全心全意?
正月十五傍晚,舒然就和大伯母、二伯母、三位堂兄和舒雲信一起到了拘芳別苑。
他們全家都收到了明恩公主和靖海侯世子的邀請,除了老夫人和孫氏抱病未到,其他都來了。
二堂兄舒群是永寧侯庶子,之前在書院念書,昨日才剛剛回來。
雖說是庶子,可誰讓他是永寧侯唯二的兒子呢?
“阿然,待會兒我們定是不在一起的,你要小心些。”小張氏說道。
“沒錯,要是誰為難你了,也別忍着,橫豎我們給你撐腰呢。”李氏也說道,真是和舒雲智是母子,說話都一個口氣。
舒然倒是沒緊張,小姐們在一起,頂多是些口頭官司罷了,又不是舞刀弄槍的。
“我知道的,自己會小心,”然後沖幾個堂兄笑笑,“哥哥們待會兒可別見了美人就忘了照顧弟弟哦。”
“狹促鬼,”舒雲禮看看規規矩矩跟在自己身後的舒雲信,說道,“放心吧。”
他們一進門,就被僕人們引去了各自的地方,小張氏兩個去明恩公主那,幾個公子去靖海侯世子那,舒然則帶着蘭屏、蘭簾去了樂安郡主的觀瀾水榭。
拘芳別苑既然是交際之地,那風景自是不錯。
亭台樓閣,瓊樓玉宇,古木參差,湖光山色。
“郡主,舒小姐到了。”丫鬟將舒然引到水榭門口,朝裏面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着亮紅齊胸襦裙的身影走了過來,“舒妹妹來了。”
樂安郡主今年剛好及笈,臉兒有些圓潤,肌膚白細如瓷,眉目彎彎,倒是有些俏皮模樣。
她此時拉着舒然的手嗔道:“前回與妹妹見面,妹妹還說得空來陪我聊天,結果害我白歡喜了,該罰該罰。”
“舒然見過郡主,”她與郡主雖是有幾分交情,禮卻不能廢,“不是舒然有意食言,本想來找姐姐玩,可這不是收到帖子了么?恰好湊一起了。”
樂安郡主拉着她往裏走,聞言無奈一笑:“好好好,就你有理了,我說不過你。”
舒然一笑,樂安郡主是宗室里少有的爽朗性子,這也是舒然一貫與總是疏遠,但卻與她交好的原因之一。
但如今她都成准宗室婦了,必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樂安郡主這倒是個突破口。
舒然來的算早的了,到了裏面,卻見居然三三兩兩地坐了不少,且大多不認識。
舒然這些年來,京中權貴不敢說全認識,但排的上名號的還是了解幾分,當下不動聲色。
“不知這位姐姐是?”舒然剛坐下,就有一個穿鵝黃衣裳的小姐上前,向樂安詢問,眼睛卻瞟向舒然這裏。
這是一個很不禮貌的動作,舒然看向樂安郡主,目露詢問。
樂安郡主沒有理那人,慢悠悠地給舒然倒了杯茶,才轉向大家說道:“幾位可能不認識,這是舒家姐姐,以後啊就是我三表嫂了。”
按輩分,的確是三表嫂。
“雖說你以後是我表嫂,可這會子我還是要叫你妹妹,不許占我便宜。”樂安咬唇說道,言語親昵。
“誰敢占你便宜呢,我的郡主姐姐?”舒然目光一掃前面眾人,笑道,“怎麼不給介紹一下,不然待會兒說話都喊不出名字,多不自在?”
兩人一唱一和,倒是沒理剛剛那小姐,看樂安的樣子就知道不用多在意她。而她滿臉羞憤,卻被一位粉衣小姐拉了下去,不知說了什麼,倒是安分地坐在位子上。
“這幾位小姐無怪你不認識,她們父親都是今年留京任職的官員,初到京城,還不曾走動過。”樂安一一介紹了一遍。
舒然與她們點頭見禮,心裏卻想,原來是京城的新鮮血液啊,想來各世家都有意結交,難怪能來這樣的場合。
看來京中勢力又有一番變動了。
“阿月和阿盈怎麼還沒來?”這是她交好的兩位閨密,十分聊得來。
“別急,她們兩家人多,收拾得慢些。”樂安這樣一說,卻又覺得好似在說舒然家人少,怕她傷心,剛要再說什麼,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道“咚咚咚”的腳步聲,隨即一道身影如風般地跑進來,嚇了滿屋人一跳。
“阿月,你規矩又白學了?”舒然倒是鎮定,從小蔣月就是這個樣子,“擔心伯母又關你一個月。”
“是啊,”樂安顯然也習慣了她的行事,“到時候有你受的。”
蔣月一身張揚的紅衣,腰上還別著一條馬鞭,聞言一抬下巴:“怕什麼,反正關不住我。”
母親那些招數太不夠看了,她要是能被關住,那也不會有今天的蔣月了!
在場的小姐都不了解蔣月,倒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以前見過蠻橫的人,沒想到京城也有啊!
“阿月,你也不等我。”說話間,王盈秀走了進來,她和舒然同年,倒是更顯纖弱,一襲水藍衣裙倒是稱得更加溫婉如畫。
“你太慢了,裙子又長,我等不住啊。”蔣月笑盈盈地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急性子?”
王盈秀不和她瞎扯,給樂安行了禮,才拉着兩人的手說道:“這些日子都拘在家裏,好想你們呢。”
“我們也想你啊。”舒然說道。
幾人坐下后又有許多貴女陸陸續續到了,熟人也多了……當然,這是對於她們而言,那些初到京城的小姐們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們初到京城,不知其他貴女的脾性,也不敢貿然交談,只能暫時拘在自己的小圈子裏。
舒然倒是明白,讓她們來這,定然會有人結交她們的,只是要等到待會兒賞燈啊,做遊戲的時候才方便罷了。
這也是為何京中貴人都喜遊樂的原因。
男子在馬場、酒樓里談交情,女子則在宴席、遊戲間說家常,一來二往的,也就有了聯繫,有了人脈。
屋裏有樂安在,氣氛倒是不錯,舒然與蔣月、王盈秀湊在一起聊天。
蔣月是個話嘮,舒然說話又較風趣,而王盈秀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三人倒是好拍檔。
“前兒個聽聞舒姐姐賜婚肅王爺,妹妹在這裏給姐姐賀喜了。”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