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馬吃回頭草
今天中午班裏的兄弟姐妹給我們三個出國留學的擺酒送行,地點選在了平時學生絕不敢進去消費的小海鮮酒樓。
蔡鳳平時不苟言笑,跟大多數同學的關係都平平淡淡,宿舍與我們又不在一個樓層上,除了平時在課堂上相處,再沒什麼其它接觸的機會,交往不深,過從不密,所以,不像我和刺蝟那樣跟同學們打打鬧鬧嘻嘻笑笑,親如一家人,但她畢竟要與我們並肩遠赴異國求學,這就跟我和刺蝟的關係拉近了許多,人生有了更多的交集,彼此也就較以前親熱了。
今天我穿了那條真絲長裙,出家門前對着鏡子感嘆,美女和絲綢真是天然的統一,僅僅這樣一條裙子,就令我平添了許多嫵媚,人靠衣裝啊,即便是清水出芙蓉,天然還是離不開雕飾。
甫一露面,這條裙子就成了焦點,女生們無論是真誠的還是嫉妒的,都誇我美,男生們不管是愛慕的還是欣賞的,眼球總在我身上滴溜溜亂轉。
酒席開始了,搞不清誰是主持人,每個人都致了一通祝酒辭,胡言亂語把眾人笑出了眼淚,高雅的,低俗的,高亢的,低調的,真心的,假意的,簡潔的,啰嗦的,浪漫的,古板的,幽默的,嚴肅的,不愧是些文科生,出口成章胡謅八扯全一套一套的。
席間,大家紛紛與我們三個准留學生單獨斗酒,他們的酒力在我眼裏不值一提,來者不拒,只是刺蝟和蔡鳳難抵眾人輪番進攻,戰鬥力太弱,早早就敗下陣來舉手投降了,我雖仍頑強堅持,眾人同情心發現,見我勢單力孤,不好意思再繼續追殺,只好偃旗息鼓,斗酒最終和平解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海玉來到我身邊坐下,深情地看着我說,好後悔,把你失去了。
他現在的女朋友還是那個兩年前把我取而代之的,雖然不是我們班的,但是一個系,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這麼說讓我得意極了,這個我唯一主動追求過的男生,也是唯一主動離我而去的男生,現在能不顧面子說後悔分手的話,讓我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心中那種曾被別人甩掉的不平衡感,終於恢復了平衡。
心裏雖這麼想,但嘴上還是說,好啦,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早就忘的一乾二淨了。
海玉卻說他忘不了,越來越後悔,不知道珍惜而錯過,恐怕要抱憾終生,他問,過了這個村,還有這個店么?
我說那誰知道?興許還有吧,但不一定是大車店了,可能是大酒店,星級的,門檻兒高了。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意味深長地說,門檻高了也要進啊,總不能在門外把自己委屈死吧。
我也意味深長地說,沒那個實力未必能進來啊,現實一點兒吧,星級酒店可是嫌貧愛富、笑貧不笑娼的。
我在勸他知難而退,他卻堅持要試探重溫舊夢,我忽發奇想,雖不可能與他再續舊情,但可與他重溫一次舊夢,然後再透給他的女朋友,讓她嘗嘗男朋友被別人勾引的滋味兒。
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一種報復快感,儘管我知道這種報復心理是不健康的,東方說過。
但我還是想要這種快感,甚至假設現在與海玉再續前緣,就變成了他追求我,憑這一點,我不可能再珍惜他,這不僅因為我的逆反心理,而緣於人的本性,哲人說過,擁有的東西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覺得可貴,在我這裏要改為,被追求就不必珍惜。
同學們知道我們倆以前的關係,也看出我倆還有點藕斷絲連,就知趣的騰出了一定的空間,與我們拉開了相當的距離,給我倆製造了一個說悄悄話的機會。
感動,都是些善解人意的好同學啊。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暢敘三年同窗情誼,笑臉和淚水伴着咀嚼和吞咽,大家唱着“一酤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醉馬刀槍地走出酒樓,到了頗具傷感的分別時刻,握手,祝福,甚至擁抱,男生中膽大妄為者還親了我的臉,臨告別了,一切從寬吧,不管是什麼用意,原則上都視為真心實意。
海玉故意最後一個與我道別,看出端倪的同學們有意先走幾步,把我和海玉留在酒樓門口單獨話別。
海玉握着我的手,深情無限地看着我的眼睛,突然抬手撫摸着我的臉頰,說,真想再親親這可愛的面孔,可惜,這裏人來人往,眾目睽睽的不敢造次,沒經過你允許,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心情複雜,任憑他撫摸我的臉,說,找機會單獨聊聊吧。
他的手又從我的臉過渡到頸項,撫摸着我的耳垂兒說,好,找機會單獨聊聊,不過今天我想知道,你還愛我么?
我茫然的看着他,搖搖頭,不知道。
我沒騙他,的確不知道是不是還愛他,與我交往的男性當中,他是唯一背叛過我的人,其他的都是我背叛人家。
他不知道我說的是實話,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看,似乎想從眼神中找到答案,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低下頭眼睛看着地面,心想看來我們倆之間還是有着什麼,可能還有點兒愛或者是其它的,興許,他將來會是我的情夫。
天有不測風雲,人會旦夕遭遇,我想不能再這樣繼續曖昧地僵持着,萬一讓熟人看見就無法解釋了,打算趕快與他告別。
我抬起頭正準備快刀斬亂麻,迅速了解眼前的意亂情迷,突然在酒樓進出的顧客中發現了一雙熟悉的眼睛,那雙眼睛頓時令我呆若木雞,天哪!是東方!
東方正與幾個朋友從酒樓里走出來,海玉摸着我的耳垂兒的情景被他盡收眼裏,唉,海玉這雙賤爪子,偏偏現在動手動腳,剛才喝酒的時候幹啥去了?我氣惱地把海玉的手一下子推開,懊悔着,真是自找麻煩,這回該怎麼跟東方解釋呢?
東方從我們身旁經過,嘆了口氣搖搖頭,像不認識我一樣上車而去。
我知道,他雖沒什麼表示,但一定傷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