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費了好幾天功夫,阮若弱的腳傷都養好了,那《女誡》卻滿打滿算也才抄完三遍。不過百分之一的數量。阮若弱再也不想抄下去了,她決定罷寫,反正阮老爺也沒來監督過。抄不抄的,應該不打緊吧。
只是不抄《女誡》了,也沒其他的事情可做。閨閣中的消遣,不外乎是琴棋書畫、針線活計,她一樣都不會。彈琴吧,那幾根琴弦她哪裏知道怎麼個撥弄法;下棋吧,那黑白棋子也不是她會的玩意兒,亦無興趣去學;看書吧,一本本線裝書滿紙古文實在看不下去;繪畫就更加不用提了,寫幾個字都這麼累了,勿論繪畫;至於刺繡,杏兒拿了一個未完工的綉活出來,說是她以前的綉品。一隻白緞荷包,上面繡得是百鳥朝鳳。色彩之絢麗如亂潑顏色,讓她眼花繚亂,真不敢相信是人一針一線綉上去的。欣賞欣賞倒也罷了,讓她接着綉下去,她寧可去抄《女誡》。好歹那個還可以胡亂塗幾筆過關,這個荷包讓她瞎綉一氣的話,沒的糟蹋好東西。
杏兒大感疑惑:“小姐,你是怎麼了?以前你琴棋書畫針線綉活樣樣精通,現在怎麼都不會了。”
阮若弱不是不心虛的,她拚命想開脫之詞,總算想到一個。“我是死過一回的人,打鬼門關里回來,把前塵種種都忘光了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個理由顯然很有說服力,杏兒諾諾稱是,不敢再多話了,唯恐勾起小姐的傷心舊事。
閑來無事,乾脆上床睡覺去。阮若弱還是蘇珊的時候,每天最大的痛苦就是不夠睡。她最喜歡賴床,可早晨八點的鬧鐘雷打不動的叫響時,再不願起來也必須要起來,除非不打算在銀行幹下去了。所以能夠天天睡到自然醒是她最大心愿所在。現在好了,不用整日趕着去上班,想睡多久睡多久。她要把以前沒睡夠的覺都補回來。
閨房靜寂,博山爐中一縷幽香細細,阮若弱人在重簾深處,香夢沉酣。正睡得香甜時,又被人推掇着,“小姐,小姐,快醒醒啊!”
驚擾了她這番好睡,阮若弱醒的極其惱火。“杏兒,你又叫醒我幹什麼?莫不是靜安王府又來人了?”
“小姐,不是靜安王府。是表少爺,表少爺他來了。”杏兒雙頰緋紅,氣息未定,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阮若弱先是一怔,旋即回神。“玉連城,他來了?”
“是呀,表少爺是路過,遵玉夫人的意思順路捎點東西給夫人的。馬上就要告辭,小姐你不快點就見不到了。”
“在哪在哪,人在哪呀!”聞道時間如此緊促,阮若弱一個翻身下床,胡亂穿戴上床頭掛着的外衫,鞋都來不及穿便往外奔出去。好不容易把長安城的第一帥哥盼來了,她可不能失之交臂呀!迫不及待的要去一睹廬山真容。
“小姐,”杏兒也沒發現她家小姐居然鞋都拉下了,只顧跟着她朝屋外跑。“你還沒抄完《女誡》,老爺還不准你出房呢,你可千萬不能上前廳,咱們躲在廳外看一看就是了啊!”
阮若弱一身短襦長裙的打扮。唐代的服裝裙裾很長,曳地生姿,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女子們個個走起路來都是曼妙輕盈,風流百態。但用來跑步就委實不方便了,還沒奔出門,阮若弱就一腳踏上自己的裙擺,若非杏兒及時扶住,險些要一個跟頭栽出門去。
“小姐,你別急,看摔着了。”
有心要再束個行動方便的“及膝裙”,但想一想不敢在府里這般造次。阮若弱只得“另闢蹊徑”,雙手拎起裙裾,騰出雙腳的大面積活動範圍,爾後步如流星往外跑。她這一跑,杏兒可就追不上了。當年的蘇珊,可是大學校運會上女子百米快跑的頭號領銜人物。
阮府很大,家眷們都住在後院。從後院到前廳,要經過不少亭台樓閣,紅廊綠榭,還有一個花木扶疏、曲徑通幽的園子。阮若弱拎着裙子在園子裏疾奔時,哪裏顧得上去走那鵝卵石鋪就的彎曲小徑呀!能直走的地方就直走,能跨過去的地方就跨過去,活像在跑百米障礙賽。她這等跑法,好幾個花壇遭了殃。本來是欣欣向榮的一片花紅如錦繡,被她跑過後,變成了綠肥紅瘦。
遠遠地看到前廳了,一群人正走出來。阮若弱忙收住奔勢,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位年輕公子。他處在人群中,好似珠玉處於瓦礫。明珠自生暈,美玉有瑩光,那是一種與生俱來難以遮掩的光華。輕而易舉地,就把身邊的一群人都變成了陪襯物。
不由自主地,阮若弱有那麼一瞬間,自然而然的屏住了呼吸。不要以為只有美貌的女子,才有着令人為之傾倒的魅力。美貌的男性,一樣具備這種令人神為之奪、魂為之銷的傾城之魅。
一群人簇擁着玉連城離開了前廳,阮若鳳緊隨在他身邊,笑靨如花的不知跟他說著什麼。他並不答話,只是微微含笑的聽。那笑容——好似仲夏夜薔薇紫夜空中一天的好星好月,閃得人眼前一片銀亮。
即使隔的這麼遠,阮若弱也被他的笑容耀花了眼,再看不到別的風景。玉連城——真是個謫仙般的人物。不是神仙,勝似神仙。這般風華蓋世,可以想見會惹來多少女子芳心苦,為他消得人憔悴。誰省,誰省,從此簟紋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