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八
夢圓獨自一人遊盪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之中，有時她會望着一位年邁的老人發獃，從他滿頭的銀髮中想像他這一生所經歷的風雨；有時她會對着幾株小草發獃，幻想如果她變成一株小草就不用為沒有住處擔憂了；當她穿過古老的弄堂時，她望着斑斑駁駁的牆磚想像着歲月流逝，時代變遷，曾經是否也會有一個孤獨的人走過這條小巷……她就這麼一直走，不斷想，從白天一直走到夜晚……
繁星掛滿漆黑的夜幕，就像在一條黑色絲巾上綉滿了耀眼的鑽石。大地好像被一塊大大的幕布籠罩，只透漏進來零碎的星星點點的月光。喧鬧的城市恢復了安靜，她像一位溫柔慈祥的母親，用柔和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的孩子進入甜甜的夢鄉。也有一些調皮的人兒，他們不願早早回家，仍在夜幕下遊走着。
趙明站在職工宿舍樓下，看看手錶，已經十一點多了。她去了哪？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回來？他剛才上樓，只看到美美一人，她告訴他她下班回來她就不在。走下車，他靠在一棵樹上，點着了一根煙……
夢圓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抬頭望望星空，今天的月亮又細又彎，如少女的娥眉楚楚動人。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薄毛衣，因為太瘦弱了衣服看起來又肥又大，一條米色緊身長褲，一雙白色軟底鞋。看上去十分飄逸。快到樓下時，她一邊走一邊找鑰匙，沒注意到一個男人的身影早已尾隨其後。那身影在路燈下拉得越來越長，像魔鬼似的，她猛然一驚剛要喊叫，嘴卻被一隻大手緊緊捂住。她睜着一雙驚恐的眼睛，看不見身後的男人，卻聞到他手上淡淡的煙草味，她被嚇傻了，頭腦空白，兩腿發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不要怕，是我。”趙明的聲音有些沙啞。是呀，他在這兒足足等了她一晚，父親親自打電話給他叫他回家吃飯，他推脫說有應酬。其實他是想請她一起吃晚飯，卻始終不見人影。
夢圓已經聽出是他的聲音急忙回過頭來，吃驚的說：“趙總，這麼晚了，您還來宿舍視察？”她用一雙烏黑的眼睛望着他，尖尖的小臉在長發的遮掩下顯得楚楚動人。
“視察？你的想像力能在豐富些嗎？”他注視着她，恨不得把她揉碎。
她無力地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他看着她正在用纖細的手指揪扯着手中的鑰匙，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不禁心頭一軟。
“你去了哪？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啊？”她又抬起頭，迎上了他焦灼的目光，心不由得狂跳不已，臉也熱了起來。
“你一個人出去，不怕遇見壞人嗎？難道你忘了上次被搶了？”他有多麼的擔心她，她知道嗎？
“對不起，我只是想出去轉轉。”她笑着看着他，微風吹動了她的長發，也吹動了他的心。
“哦，那你都去了哪兒？”這次輪到他臉紅了，他將雙手插進褲兜，因為高出她足有一頭所以微微彎下身子問道。
“我走過許多大街小巷，看見忙碌的人們都在為生機奔走，我還來到黃浦江邊看日落。”
“看日落？”
“是呀，我第一次在江邊看日落，我一直以為夕陽落山時是黯淡無光的，你猜我看到了什麼？那太陽火紅火紅的，把整個江面都染紅了，然後慢慢的從水天相接的地方落下。我從沒見過那麼美的景象，那麼壯觀迷人。”他在她動情的描述中着迷了，彷彿那輪圓日就在眼前。
“看來你一個人度過了開心的一天。那你都吃了些什麼？”他雙臂交叉疊放在胸前，像老師審問學生。
“吃了什麼？呀！我忘吃飯了，不過這也沒什麼，我不餓，一個人也沒什麼胃口。”看她的樣子好像不用吃飯也能活似的。而他早就想到她會這樣，“你等着，”她目送他走到那輛黑色路虎前，那是他的車，她記得那是上次他送她時坐過的那輛車，只見他從車上拿下一個購物袋，裏面裝滿了食物，走到她面前，將袋子塞到她手上說，“拿着，回去吃，難道你忘了醫生的話了？我可不想讓我的員工餓死，快回去吧，我的視察結束了。”
“啊？”她拿着滿滿一袋食物看着他邁開長腿走上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體恤員工的老闆？直到他的車消失不見了，她還傻傻的站在那裏，搞不清楚狀況。
回到宿舍，美美貼着一張面膜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開心的像個小孩。一看見夢圓回來急忙迎上去問道：“夢圓姐，你去哪了？你知道嗎？趙總他來找過你，我說你不在，他的樣子有多麼失落……他長得好帥呀，如果是來找我的那該多好呀……”她因為幻想過度，雙手握住放在胸前，雙眼緊閉，身子左右搖晃着，夢圓不由得笑起來，“給你，吃吧！”她把那袋食物放在茶几上走進卧室去拿睡衣，打算洗個熱水澡。
“哇，這麼多好吃的，夢圓姐，你這是太偉大了！”美美驚呼起來，然後就開始食物大戰，終於安靜下來。
趙明開車疾駛在路上，路燈在他的臉上明暗交替，他想起她的模樣，那雙黑黑的眼睛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那樣詩意秀美的女子，能將日落形容的那麼美？他注視着前方，不由得微笑起來。
回到家，客廳里亮着幾盞壁燈，他悄悄地走上樓，經過趙亮的房門時發現還亮着燈，輕輕推門進去，只見他正對着一個木匣子發獃，“幹什麼呢？”他問道。趙亮一驚抬起頭來，看見是他，放鬆了警惕，說道：“我要將她永遠的封存在我的記憶里，從明天開始，我要幫爸爸打理陸家嘴的分店，再也不作繭自縛了。”
“真的嗎？那他好了！人總得變得成熟起來，學會面對生活，面對自己。好了，早些休息，明天早上見！”趙明拍拍他的肩，心裏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輕輕關上房門，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第二天早晨，陳媽高興地在屋子裏忙碌着，一會兒給人們添飯，一會兒又在廚房裏收拾，眼睛卻時不時地望着趙亮：這個漂亮的大男孩又像以前一樣了，鬍子刮的光光的，皮膚光滑白凈。與以往不同的是，他今天穿着一身西裝，淡藍色的襯衣，純白的西褲，一條粉色的領帶顯得他更加年輕。賀雅蘭高興地說：“老公，你瞧，我們的兩個兒子都長大了成人，我感覺特別的幸福！”趙子雄一邊吃飯一邊微笑到：“趙亮終於可以幫我打點生意了，不久的將來我就可以解甲歸田了。到那時咱倆就去環遊世界！”
“真的嗎？太好了！小亮，你可要加油哦。”趙亮聽了點點頭，對她笑了笑，繼續埋頭苦吃起來，陳媽包了他最愛吃的蝦餃，他好久沒這麼開心的吃飯了，從今以後，他天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原來人如果學會遺忘就不再會有煩惱……
趙明獨自開車來到位於外灘的食為天，一進門就開始尋找夢圓的身影。昨晚，他一夜都沒睡好，夢裏全是她的身影，他找啊找，怎麼都找不到。可今天他一進大廳就看見她曼妙的身影：她拿着許多氣球站在大廳中央，一看見小孩子就忙走上前發給他一個，她甜甜的笑容很受孩子喜歡，有一個小女孩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她歡笑着，如一縷春風，給食為天帶來了春的氣息。不一會兒，整幢大樓的上空都飄着印有“食為天”三個字的各色的氣球，再往外看，大街上也有幾名員工在向路人發放這種氣球，一個小小的創意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趙明開心的笑了，他相信，不久的將來，“食為天”將會成為世界聞名的高級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