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6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一)
第二天早上,韓羽蓉眼睛紅紅地來上班了,辦公室里正好只有聶楓在。聶楓一看韓羽蓉雙眼都哭腫了,忙問緣由,可韓羽蓉就是不肯說,只能寬慰了她幾句。看她這樣子,也就沒心情提大閘蟹和茅台酒了。
這兩天,聶楓見韓羽蓉總悶悶不樂,便想着法子逗她開心,可不管聶楓怎麼逗她,她都是勉強一笑。聶楓也知道,她在替成默涵擔心。
第四天,也就是破案限期最後一天終於來到了。
這天早上,聶楓來到單位,辦公室里於泰哲、簡務帥、周愛蓮和劉遲幾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韓羽蓉卻埋着頭趴在桌子上,一動也不動。
聶楓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喂,大清早的幹嘛呢?不舒服嗎?”
韓羽蓉抬起頭來,只見她滿臉淚花,原來剛才一直趴着偷偷哭。
聶楓當然知道她在為成默涵的事情哭,想引她開心一點,便一屁股坐在她桌子邊上,彎下腰故意逗她:“瞧你!哭得妝都亂了,跟個大花貓似的,幹嘛呀?失戀了?失戀有什麼哭的嘛,不是還有我這個超級候補嗎?”
韓羽蓉禁不住撲哧一聲笑,打了他一下,隨即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哎呀我的姑奶奶,到底怎麼了嘛,天塌下來,也有我頂着啊,你說出來,說不定我還能幫你想想辦法呢。--是不是成局長破不了案的事情?”
“嗯!”韓羽蓉哭着點點頭。
聶楓看着韓羽蓉哭腫了的雙眼,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別傷心了,我聽成局長說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人家成局長都這麼看得開,你這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嘛!”
“這時候你還說風涼話,不理你了~!”韓羽蓉扭過身去,眼淚淌得跟小河似的。
聶楓笑了笑,從辦公桌上紙巾盒子裏抽出紙巾遞給韓羽蓉。她扭了扭身子不接。聶楓繞過去,將紙巾塞在她手裏,韓羽蓉這才接了,抹了抹眼淚。
聶楓道:“哭什麼嘛,不就是破不了案嗎,一年到頭這麼多案件,能破一半就阿彌陀佛了,那麼多案件破不了,卻也沒見別人哭得跟你這麼傷心的。案子破不了,人家還不是工資照拿,官照當!有什麼嘛!”
韓羽蓉跺腳道:“這件案子不同!……哎呀,你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瞎搗亂!”
“嘿嘿,你一個勁哭,又不告訴我究竟怎麼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嘛。究竟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韓羽蓉一雙鳳目掛着淚花,轉頭看看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想了想,一咬牙,低聲道:“成姐說不定會因此受累!”說著,又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為什麼?究竟怎麼回事?--哎呀你別光顧哭了,說啊!”聶楓有些急了。
韓羽蓉抹了一把眼淚,說道:“以前市局限定破案期限,再大的案件也從來沒有少於一個月的,為什麼這一次只有十天,你可知道為什麼?”
聶楓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為什麼要限定這個期限嗎?”
聶楓還是搖搖頭。
“哼,我就知道有貓膩!”韓羽蓉聲音又哽咽了。
聶楓還是不明白,皺眉道:“好了我的大小姐,你說個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嘛?”
韓羽蓉擦乾了眼淚,坐直了身子,低聲說:“這件事關係重大,所以我一直沒告訴你,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聶楓舉起右手,一本正經說:“保證!”
“別搗亂!”韓羽蓉打了他一下,低聲說道:“是這樣的,我聽我爸說,上次人代會有好幾個代表提出,說市公安局的領導清一色都是男的,不符合幹部培養標準,應當注意女幹部的培養。市委政法委對這個建議高度重視,聽說羅市長都做了專門批示,指示市公安局黨委立即拿出女幹部培養方案來。經過市局黨委研究后,一共確定了三名女後備幹部考察人選,其中一個就是成姐,她們三個分別下派到市裡三個區分局裏掛職一年。”
聶楓有些明白了,原來這裏面還有這麼個內幕。
這案件的重要性聶楓已經想到了,禁不住也替成默涵擔心起來。
韓羽蓉接著說:“那天我爸請成姐她們兩口子吃飯,就是商量這件事怎麼辦。成姐從小看我長大,跟我親姐姐差不多,她遇到這麼大麻煩,我也想給成姐出出主意想想辦法,所以,請你吃大閘蟹的事情才一推再推。”
聶楓笑了笑:“原來是這麼回事,呵呵,反正大閘蟹又不會跑掉,等這事完了再說吧。……唉,這案子要是能今天及時偵破就好了!”
“是啊,這段時間成姐他們都發了瘋一般在尋找線索,重案中隊四個組連續這麼些天都在外面調查走訪,只不過,賭博、打架的倒碰巧抓了不少,可這件案子的有用的線索一條也沒發現。聶師兄,你那麼有本事,如果有好點子,一定要幫幫成姐啊,她……她好可憐的……”
聶楓對成默涵原來有些誤會,弄清楚之後,心裏覺得挺內疚的,真希望這件事能幫她的忙,想了想,問道:“蓉蓉,你能想辦法把破案期限推遲兩天嗎?”
他之所以要求推遲兩天,是因為他的超能力要明天傍晚才滿一百二十小時,那時候才能恢復,而就算髮現了兇手的影像,恐怕還需要一點時間來確認兇手是誰,才能抓捕,所以,這才說能不能推遲兩天時間。
“這事情原本都是領導說定的,怎麼會同意延期呢?”韓羽蓉帶着哭音低聲告訴聶楓,“昨晚上,我老爸和成姐,還有湯哥商量了之後,想要求延長破案限期。但是上頭不同意啊。”
聶楓撓了撓頭:“就兩天嘛,過兩天破案,又有什麼啊?”
“你還不明白!”
說到這裏,韓羽蓉趴在桌子上,又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聶楓皺起了眉頭,他不知道這件事原來對成默涵這麼重要,早知道這樣,那早就把在案件分析會上發現的那個端倪告訴她了,雖然那也只是自己的推測,但或許能有用也未可知啊。如果現在告訴她,就不知道還來得及不。
正想到這,韓羽蓉抬起頭,扯了一張紙巾,擦了擦眼淚,嘆了口氣:“唉!算了,不哭了!下午下班我請你,咱們去吃大閘蟹散散心。反正過了六點這期限就到了,如果破了案,那咱們就算慶祝,破不了,就喝一頓悶酒好了……”說到這裏,禁不住眼淚又流了下來。
聶楓見她如此可憐,嘿嘿一笑,雙手抱肩,說道:“其實,他們的偵破方向壓根就是錯的,這樣查下去這案子一輩子都破不了!”
聽了這話,韓羽蓉猛地抬起頭來,一抹眼淚,驚喜地問道:“什麼?方向錯了?那你一定知道這案件該怎麼破,是不是?”
“這案子該怎麼破我可不敢誇口。”聶楓一屁股坐在韓羽蓉面前的桌子上,說道:“幾次案件分析會我都參加了,大範圍撒網,挨個排隊調查走訪,這種群眾運動似的偵破有他的優點,也有一定效果,但缺點也是很明顯的,我就奇怪了,線索就擺在那裏,他們怎麼就看不見呢!還一個勁在那裏做一些不着邊際的瞎分析,簡直是浪費時間……”
韓羽蓉驚喜交加站了起來,扯了一把聶楓的胳膊:“你看出了破案線索?那你怎麼不早說呢?”
“說什麼啊,我又不知道這案子對成局長這麼重要,這幾天問你怎麼了,你也不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嘛!,再說了,咱們只是搞技術的,不是搞刑偵的,胡亂摻和會別人笑話的。再說了,我也不知道我的看法對不對,有沒有用,說錯了豈不是給人笑話,又得被人嘲笑說咱們狗拿耗子。”
韓羽蓉知道聶楓以前給重案中隊出主意被笑話的事情,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你啊你,小肚雞腸!這麼久了還沒看開,老記着這事!”
“哈哈,敢情不是你被人嘲笑,不是我沒看開,而是我看清楚了,看明白了,做人一定要低調,否則人家要說你知識分子翹尾巴,背後拿着大剪刀等着剪呢……”
“行了!沒空和你瞎扯!咱們馬上去找成局長,我陪你去,誰要笑話我讓他好看!”韓羽蓉扯着聶楓就跑。
“喂喂,……別拉,姑奶奶,我衣服要被你扯爛了……”
韓羽蓉硬拉着聶楓來到局長樓成默涵的辦公室,沒敲門就沖了進去。
成默涵正獃獃地站在窗邊,望着窗外遠處的高樓大廈出神,聽到響動轉過身一瞧:“蓉蓉、小聶啊,有事嗎?”
韓羽蓉將聶楓推到成默涵面前,氣喘吁吁說:“成局長,這小子知道這件案子該怎麼破!”
剛才拉聶楓上樓,把韓羽蓉累得呼啊呼的。
成默涵眼中閃現出一絲喜悅,望向聶楓:“你知道?”
“我……”聶楓遲疑地轉頭望了望韓羽蓉。
韓羽蓉急得跺腳指着她叫:“聶楓!你不幫成姐這個忙的話,我以後再也不理你!”
聶楓笑着撓撓頭,對成默涵說:“我也只是推測,我覺得這件案子偵破方向錯了。”
“哦,說說看。”成默涵眼中有些異樣的神采。
“案卷在這裏嗎?我要結合現場勘查照片才能說清楚。”
成默涵走回自己辦公桌,從抽屜里取出一疊卷宗扔在桌上,示意他們在對面椅子上坐下。
聶楓從桌上那疊資料中翻出停車場圍牆上那幾枚不完整的鞋印的照片,一一攤開放在桌上:“成局長,我認為,這些鞋印是偽造的,並不是真正翻越圍牆時留下的蹬踏痕迹!”
“你說什麼?”成默涵拿起照片仔細看了看,“偽造的?你怎麼知道是偽造的?”
“垂直牆面的蹬踏痕迹,由於向下蹬踏作用產生的滑動位移,鞋底的花紋應該是模糊的,而這幾個鞋印卻很清晰,幾乎沒有產生移動,彷彿是在牆面上墊着腳走過去一樣,這就很不符合常理。”
成默涵拿起那照片仔細端詳,將信將疑點點頭。旁邊的韓羽蓉也拿過照片看了看,覺得聶楓說得很有道理,很高興地望着他。
聶楓接著說:“還有,這牆上的鞋印留得多了些,如果兇手抓住牆頭爬上去,根據圍牆的高度,應該最多蹬踏兩到三下就能騎上牆頭,但牆上的鞋印卻有五六個。”
成默涵說:“可兇手有兩個人啊,兩個人留下的鞋印加起來不就剛好五六個嘛。”
“這正是我判斷這鞋印是偽造的第三個理由。”聶楓指着鞋印花紋,“成局請看,這些花紋類型是一致的……”
“我記得是國產‘攀登’牌,既然都是同一個品牌,當然花紋相同了。”
“沒錯,但尺碼不可能也是一樣的啊!成局長你注意看一下照片旁邊的標尺,對比一下就知道了,這六枚鞋印寬度幾乎一樣,而我們根據槍擊痕迹推測出的高個子兇手有一米八五左右,而矮個子只有一米六左右,兩人身高相差那麼大,腳的尺碼怎麼會完全一樣呢?那也太不可思議了。”
成默涵又仔細看了看幾張照片,凝神想了想,問:“就算是兇手偽造的,那又能說明什麼?”
“只需要深究一下就會發現端倪——兇手為什麼要在圍牆上偽造蹬踏痕迹?而且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目的是什麼?”
成默涵眼睛一亮:“為了讓我們誤以為兇手是外來人員,殺了人之後翻牆逃走了!用來轉移我們的偵查視線,掩飾他們真正的身份其實是銀行內部人員!”
“是的!”聶楓心中有些暗自驚訝,這成默涵腦筋反應極快,一點就透。
成默涵興奮地站了起來:“這麼說,我們原來確定重點進行外圍調查的偵查方向果然是錯的,不應該放在外圍商戶的目擊調查上,而應該將偵破重點放在銀行內部人員!”
韓羽蓉拍手笑着說:“怎麼樣?成姐,我早就說過聶師哥很厲害,我沒誇張吧!”
“是啊,小聶的確眼光獨到,看問題很准。搞了半天,原來咱們偵查方向都錯了,南轅北轍,怎麼能破得了案嘛!”成默涵高興得直搓手,隨即,又皺眉道:“不過,這個銀行的人也有好幾百呢,怎麼才知道誰是兇手呢?”
這一點聶楓早就想好了,說:“兇手一個一米八五左右,一個一米六左右,先劃定符合這個範圍的人,着重注意男性,高個子兇手槍法很准,考慮複員專業軍人或者經過訓練的押解、保衛人員,這兩個因素應該可以將範圍縮小一大部分。”
“那怎麼才知道剩下的人中誰是兇手呢?”成默涵沒有從事過刑偵,對刑偵手段很生疏。
“那就簡單了,兇手是用自製手槍開槍殺人的,開槍射擊時,未完全燃燒的火yao顆粒及擊發葯顆粒、擊發葯及火yao燃燒后產生的反應生成物、子彈和槍體摩擦產生的微量金屬這些射擊殘留物,會從槍支的前口、後座漏出沉積在兇手的手上或者袖口甚至臉上,主要集中在手背,特別是食指、拇指與虎口處。讓痕檢員小簡他們提取這些殘留物之後,與我們屍檢時提取的死者屍體槍彈孔周圍及彈孔內部以及衣服上的彈孔周圍的射擊殘留物進行成分對比檢驗,如果認定同一,就能確定兇手是誰了。”
聶楓說得有些專業了,成默涵聽不太懂,但已經知道該如何查出兇手,不由高興得聲音都有些發顫,問道:“如果兇手……洗了手呢?”
“所以必須儘快檢驗,這種取樣越快越容易成功,必須儘快找到兇手,不過,就算兇手用水洗了手,這種殘留物一般也不會被全部洗掉,用液相色譜質譜聯用分析法同樣可以檢測出來。”
“你說得這什麼譜……方法,你會做嗎?”
“會,不過咱們技術科沒這方面的儀器,只有市局有,等發現嫌疑人,叫小簡提取殘留物后,咱們立即送市局刑事技術處檢測,對了,死者衣物彈孔和身體上的彈孔處的殘留物已經提取檢材,就放在咱們技術科的物證室里的,可以用來比對。只不過,時間過去六七天了,還能不能檢測出來,有點難說。”
成默涵揮了一下拳頭:“沒別的辦法,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看看運氣了。而且,就算檢驗不出來,咱們一個一個突擊審訊也要查出來!”
韓羽蓉打了聶楓一下:“都怪!,要是開始的時候你就說出來,這案子早就破了!”
“我只是法醫哦……又不是偵查員……”
成默涵擺擺手,沉聲說道:“不怪小聶,要怪只能怪我們的現行偵破體制,技術人員只管勘查檢驗,刑偵人員只管調查走訪,各干各的,刑偵不懂技術,技術沒權偵查,加上咱們一些幹警自己的名利思想嚴重,老以為別人會搶他功勞似的,陰陽怪氣說些諷刺的話,挫傷了別人的積極性。這種不合理的分工,還有個別幹警這種錯誤思想,我只要在這個崗位上一天,就一定要糾正過來!
韓羽蓉也憤憤然說道:“就是嘛,那個什麼江探長最氣人,屁本事沒有,只會溜須拍馬,冷嘲熱諷。就是他們上次嘲笑聶師哥,聶師哥這一次才不願意再出頭的!”
成默涵點頭道:“我剛來,等觀察一段時間后,我會對刑警大隊的工作作出大調整的。”
韓羽蓉嬉皮笑臉問:“新官上任要燒三把火了呀?可別燒我喲!”
“調皮!不說這些了,先辦正事。”成默涵問聶楓:“除了提取嫌疑人身上射擊殘留物進行對比確定兇手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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