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一代帝王(二十九)
李盡忠人頭掛於幽州城頭三日後,武柲命人以將軍之禮厚葬,以示大周恩威並重。如此一來,奚族人心惶惶,一些依附奚族的小部落紛紛叛逃。
十日後,一支數萬人大軍緩緩來到幽州城下,武柲出城迎接,鼓樂聲中,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將跪伏於地。
武柲注視着這個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將,他立刻上前,雙手扶起,說道:“將軍甲胄在身,快快請起!”
黒齒常之眼中閃過一抹感動,歷經歲月的滄桑,宦海的沉浮,生死的焦灼,多年來,已經很少有東西能夠打動他了。但此時此刻,他那顆如同死水一般的心,泛起一道漣漪,他躬身抱拳道:“殿下身系社稷,身份尊貴,末將不敢違禮。”
武柲對黒齒常之是真心喜歡的,黒齒常之經營琉球,建造碼頭,修築防禦城牆,剿滅沿海一帶海盜,給海洋貿易創造了一個安穩的環境,可以說,自己的海貿能夠興盛,黒齒常之功不可沒,但此人也是有着這個時代謙謙君子的癖性。所以他不能過分強求什麼,於是,他拉住黒齒常之的手,說道:“將軍與本王一同上車!”
與王同行,是一個為將者莫大的榮幸,而如今,與王同車,那就是為將者至高的尊榮,可光宗耀祖!
黒齒常之心中一動,隨即躬身道:“殿下,末將給您帶來了一份禮物,還望收下!”
武柲心中一動。莫不是美女?但隨即一想,黒齒常之為人本分,是忠厚之輩。不會做一些敬獻美女之事,於是便笑道:“可否讓本王猜上一猜?”
“卑職洗耳恭聽!”黒齒常之雙眼微眯,等待殿下的答案。
與此同時,身邊的文臣武將也都猜測起來,紛紛議論,有猥瑣之輩頓時低聲說道:“以鄙人之見,定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小娘子!”
很快。便有人反駁道:“怎麼是小娘子,就不能是如花似玉待字閨中的美人兒?”
如此這般,武將哈哈大笑。一些文官忍俊不禁,想笑卻也不敢,憋得難受。
武柲心思電轉,頓時想到了一個最大的可能。他一邊看着黒齒常之。一邊掃視諸臣,說道:“以本王之見,以老將軍的氣節,不可能是美女!所以……”,他看到黒齒常之眼中有驚異之色,隨即心中大定,便笑道:“一定是奚族酋長的人頭!”
頓時,諸官面色一變。收拾起嬉笑表情,黒齒常之拱手道:“殿下果然睿智。沒錯,奚族自契丹敗亡后,便被末將打散,於數日前,親往其族地,斬殺其頭,命奚族內遷平州一帶。”
隨即,黒齒常之獻上一隻黑色木匣,匣中一顆用草灰覆蓋的頭顱赫然在目,那高高的鼻樑,至少顯示是一個胡人。
突然,黒齒常之跪於地上,面容肅穆,說道:“請殿下責罰卑職擅自做主之罪!”
武柲搖頭,遂命人收起頭顱,而後拉起黒齒常之,說道:“若將軍有罪,那本王亦有罪……將軍,請登車!”
於是,大軍駐紮城外,太子殿下武柲與銀魂將軍同車而坐,向著城內駛去,諸官跟隨,眼中不無艷羨之色。
位於幽州刺史府的內院中,有一座二層閣樓,自從太子殿下住進刺史府後,刺史府頓時變得守衛森嚴起來。如今親兵校尉暫由祁亮暫代。至於這個親兵校尉,無論是資歷,還是排輩,祁亮都是不夠資格的,但奈何親衛十不存一,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便是已然死去。
而武柲每每見到祁亮,都不由得想起那些誓死保護自己而死去的親衛,想起那個憨厚而勇力過人的黑大個子,想起這些,他便一整天不高興。所以祁亮很少有事情稟告,也不敢稟告,即使有事,也是到這閣樓找永泰郡主商議。
此刻,祁亮從閣樓中躬身退出,便朝着前院行去,今日殿下宴請有功將士,有得他們忙了。
閣樓上,一個靚麗的身影憑欄而望,她淡妝素抹,略施粉黛,一雙眼睛朝着院門望去,而註定,她今日又要失望了。自從住進刺史府後,太子殿下便再也沒有進過後院,她知道殿下不喜歡濃妝艷抹,所以每日裏坐在梳妝枱前,雖是淡妝,但總要精心打扮一番。
女為悅己者容,李仙蕙一個懷春少女,又如何能夠跳脫世俗之外呢?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武柲每次看到她就會有一種憤怒之感,若武黑不去用身體擋住那隻弩箭,那他可能不會死。但如今李仙蕙活着,武黑死了,他失去了兄弟,失去了一個愛將。沒有一段時間的淡忘,他怎麼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與李仙蕙你情我濃呢?
李仙蕙身在情海,不知道罷了,她每日期盼,直到一個女人走進院中。
那是一個妖媚如同傳說中狐精一般的女人,那扭動的腰肢,彷彿要扭斷了一般,女人進了院中,徑直往閣樓走來,數日來,她一直在書房中跟男人纏綿,如今她也不得不離開,住進後院,繼續負責河北情報匯總。她一眼便看到閣樓上的永泰郡主,李仙蕙。
顏如玉甜甜地一笑,扭腰擺臀地來到閣樓下,欠身施禮道:“郡主,殿下怕您寂寞,讓奴婢來陪陪您,奴婢可要上樓了!”
李仙蕙面色一紅,心中暗道:“誰寂寞了,真是的!”但她的心豁然開朗,眼中放出一絲喜悅之色,原來他還是記掛我的,原來他也怕我寂寞的,哼,誰寂寞了!
隨即想到,這婢女也太大膽了,不說衣裙鮮艷,就說那股子“騷”勁兒,那是一個婢女身上擁有的嗎?呸呸呸,不能說“騷”。而且那婢女雖禮節恭敬,但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恭敬之意。
想到這裏,只聽得一陣上樓的腳步聲,一個十分妖嬈的小娘站在了跟前,一雙狐媚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仙蕙,絲毫沒有恭敬之意。
頓時,李仙蕙明白,這個女人,可不是什麼婢女,看那頭上的碧玉簪,耳垂上的明月璫,脖頸上的白色珍珠項鏈,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鐲,還有衣衫上的飾物,就知道,這哪裏是什麼婢女,分明是一個富家千金!
李仙蕙打量顏如玉的同時,她卻不知,顏如玉也在打量着她,在顏如玉眼中,心中着實一嘆,永泰郡主真的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小娘,全身飾物也只有頭上的木簪,還有手腕上一隻碧綠玉鐲,一身素衣,整潔而清爽,頓時給人一種恬淡之感,難怪自家男人喜歡,看樣子往後入住後宮是跑不了的了。
兩個女人互相打量,沒有人先說話,李仙蕙本想說,可看到如此妖媚女子,心中便有幾分不喜,再一想到此女子是殿下派來,以殿下那好色脾性,豈不是早已收入房中?想到自己跟隨殿下,吃盡苦頭,卻只是在此處獨守空房,不禁心中有些氣憤。
如此沉默片刻,顏如玉嬌笑起來,說道:“奴婢顏如玉見過郡主,郡主可別生氣,殿下說,你人喜靜,不喜吵鬧,所以奴婢不敢說話!”
瞧這語氣,明擺着不是說自己是殿下的人嗎,李仙蕙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下心緒,緩緩說道:“我應該叫你顏姐姐吧。”
“郡主身份尊貴,奴婢哪敢當得起啊。”顏如玉說著話,便走到矮桌前,端起茶壺,倒了杯茶,聞了聞,說道:“這是殿下喜歡的嶗山綠葉,喝起來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正如你一般……”
“是嗎?”李仙蕙琴棋書畫皆通,唯獨對茶道鍾愛,聽到顏如玉對茶有了解,便頓時產生了興趣。
顏如玉是何等女人,她是武柲的情報頭子,察言觀色是其本職,於是笑道:“恩,殿下嗎,其實喜歡的茶很多,這嶗山綠葉,相傳是……”
如此這般,兩個女人便以“茶”為話題,討論起來。
當皎潔的圓月升上夜空的時候,酒宴也已然散去,武柲飲了兩盞淡酒,如今有一種微醉之感,他出了府門,一隊親衛身後跟隨,一人手中提着一隻竹籃。
不多時,武柲登上幽州城頭,隨即命親衛插上香燭。揮退親衛后,他取過籃子,取出一碟胡豆,一碟茴香豆和一盤羊排肉,還有兩壇清酒,他緩緩高聲說道:“黑子,還有諸位兄弟,我給你們帶酒來了……往日你們私下議論我酒量不行,可你們知道嗎,前世的我可是兩斤的海量,怎麼說了,就是現在這酒,喝上十壇八壇的不會醉!所以,今夜,我要跟你們好好喝上兩壇!”
隨即,武柲拍開兩壇清酒的泥封,一手拿起一壇,往城頭倒了點,而後猛灌一口,放聲狂笑起來,接着又大哭起來,一會兒又賦詩一首……
城頭的兵卒早有親衛警告,不敢詢問,親衛也不敢靠近,都離得遠遠的,生怕看到殿下的醉態,而被責罰。
但不管怎樣,這一夜,太子殿下的醉酒落淚之事,兵卒緘口不言,倒是坊間流傳頗多,甚至有人進行了文學創作,其中以《殿下醉酒當歌》為後世傳頌,只是被當成了愛情故事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