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停屍房
入夜,賦雪閣後院。
天空好似黑幕一般,月亮躲在了厚厚的雲層後面。
下人們都已經入睡,賦雪閣後面的小門“吱呀”一聲,輕輕開了,隨即又關閉上。
鷹翹一身緊身黑衣出了院門,纖巧的身子穿過小樹林來到高牆邊上。
“小姐,你身體不要緊吧?還是讓我去,這樣我才放心!”
鷹大管家的聲音從牆角旁傳出,擔心的看着她。
“你過去一點用處也沒有!你會解剖屍體嗎?我是去取證物,不是去遊覽。”
鷹翹伸出手,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能撐住,都吃過葯了,再說了我還沒有這麼嬌氣,記住,等我離開以後,你們就不用守在這裏了,小心他們的耳目!”
“可是,你這身子要出了事情怎麼辦?”
“這件事情又沒有危險,我只是親自去和府伊大人交涉一下,很快就回!”
說罷鷹翹以眼睛示意他伸出手。
“把你的人都分散吧,各自回屋,和平時一樣,別等我了!恩?”
最後交代一聲,鷹翹踏在鷹三虎合起的雙掌上,借他之力一個鷂子翻身,落在了牆外。
翹更是將軍府唯一的血脈了,若是在他這裏有個什麼閃失,項上人頭肯定難保。
偏偏對她的請求他又不能拒絕。
鷹翹也不再阻止,點點頭,接過小廝手中的燈,閃身進了停屍房。
留下四個人在外面面面相覷。
這個鷹家大小姐還是人么?大家在心裏面各自腹誹着。
寧天府停屍房內。
屋子裏擱着七,八具屍體,全部以白單蓋住,鼻翼間不斷的充斥着微微的腐屍味道。
因為天氣轉暖,不只是窮人,甚至一般的人家也是用不起冰窖的,只能扔在這裏等官府結案或者放置腐爛,很多屍體不等案子結束就已經草草處理了。
鷹翹蒙上絲巾,以免氣味直接吸入胸腔,儘管早有準備,她還是感覺胃裏一陣翻騰,本來身體就受過重創,若不是事情必須她親力而為,她也絕不想踏入這裏。
按照衙役所指的位置,她很快找到了秋兒的屍體。
掀開被單,一股濃烈的異味撲面而來,胃裏不由得再次抽搐,身體對屍體的敏感直接反映了出來。
如果是在以前,她一點問題也沒有,現在身染多疾,免疫力和抵抗力都已經急速下降,虛弱不堪。
容不得她再多想,沒有遲疑的把燈掛在牆上,從腰側的袋子裏面取出一把很長的鑷子拿在手裏,輕輕的挑開死者臉上的頭髮。
這是她自製的,以前在醫院裏面見得多了,按照記憶找鐵匠仿造了一把,她又特別在鑷子前方稍微弄了點彎勾,使用起來比較方便。
屍身已經僵硬,鷹翹使了好大勁才把她的頭仰起,又在地上找了塊磚頭頂在後頸,才使屍體面部朝天。
取下油燈,左手執着,右手把鑷子慢慢伸進鼻孔,在深處細細轉動測試,不一會,就見一團細如髮絲般的絲線帶着血塊被拉出鼻腔,仔細一看,絲線中竟然纏繞着一隻碩大的蠶蠱,而且依然在蠕動着,蠶食着屍體裏的血液。
雖然噁心,鷹翹卻淡淡的一笑,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這個秋兒真的是被謀殺而死,她一定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因此丟了卿卿性命。
鷹翹把蠶蠱小心毅毅的包裹好,扔在事先準備好的小布袋裏,再用繩子繫緊。
然後她又把整個屍身重新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遺漏任何的疑點。
鷹翹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給屍體蓋上被單,這才取了油燈直奔門口而去。
丁三千和另外兩個衙役依然在門外侯着,看見她出來,忙吩咐小廝鎖了屋子,相伴着往廳堂方向走去。
“鷹小姐,事情辦妥了?”
丁三千眼見鷹翹冷汗從額頭滴下,氣息不穩,臉色慘白,便以為她是受到了驚嚇。
“怎麼了,你沒事吧?”
鷹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表示她沒事。
“我沒事,只是身體突然有點不舒服。”
“剛才就說了讓你別逞能,現在知道裏面是什麼情況了吧,你一個女孩家,就不應該這麼倔強!”
丁府伊的碎碎念不禁讓鷹翹的頭更加疼了。
“你這個樣子能回將軍府嗎?要不要我派人護送鷹小姐回去?”
“不可以,就是不能讓人知道,我才隻身而來,你這樣大張旗鼓的送我回去,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說的是啊,丁三千不由得苦笑,人老了,總是考慮不全面了。
“丁大人,感謝你這一次的配合,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們再聯繫,有情況我會立刻通知你的!”
說這話時鷹翹已經轉過身,循着剛才來的方向奔去。
“我先告辭了,我能找到路,就不用送了。”
話音剛落,鷹翹的人已經匆匆消失在夜幕里。
出了寧天府,鷹翹一路沿着小巷子往將軍府趕。
行了沒有多遠,漸漸的,她感覺身體已經不堪重負,頭暈目眩,每走一步都好象有千斤重墜,她咬着牙堅持住,看着漆黑的小巷,提醒着自己千萬不能在這裏倒下。
等回到家就好了,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她這樣提醒着自己。
可是事與願違,她只感覺到眼前越來越黑,視野模糊,已經完全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努力撐到一處牆邊,手扶在牆上,終於支持不住,就見一股腥膻從口鼻湧出,迷濛中只感覺眼前漫天的血絲飛揚,好累啊,好累,她就這樣想着,視線已經完全模糊,身子一軟,倚着牆慢慢倒了下去。
風燁隱身在黑暗中,修長的身姿完全和整個黑夜融成了一片,只有那雙煜煜生光的黑眸在漆黑的夜裏燦如寶石,顯示着他這個人的存在。
上前抱起嬌弱的身軀,看着她長睫下緊閉的眸子,灑在唇角以及胸前的片片血跡,風燁的喉結動了動,掩蓋住所有真實的情緒。
“傻丫頭!”
這副小小的身軀,究竟背負了多少重擔?承受了多少苦痛?她的生命里,寫着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
年紀不大,卻處處顯示着尋常女子不該有的穩重,成熟,還有-那抹深藏在眼底的傷痛!
第一次,他感覺自己眼眶溫熱,好象有灰塵飛進了眼裏。
放心吧,以後有我!
風燁輕輕的蠕動着雙唇承諾着,象是對她又象是對着自己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