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第二十九章 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蛇——他抓起的是哀牢山中最毒的栗斑赤練蛇!

零夢早已是大汗淋漓,雖曾是身經百戰的巨象國武士,他卻也從未見過這麼驚悚恐怖的事情。要知道即使是巨象國最有經驗的弄蛇人,也不敢就這樣赤手空拳地去抓這碩大無朋的赤練蛇。

白袍人一邊抓着瘋狂舞動的赤練蛇,一邊舉起另一隻胳膊,寬鬆的衣袖一下子滑落到手肘後面。他將舉起的那隻胳膊慢慢靠近栗斑赤練蛇。“加”的一聲驚叫,赤練蛇像閃電一樣,撲向橫在眼前的那隻手臂,血盆大口張開,尖利的毒牙一下子咬入白袍人的胳膊中。白袍人拚命堅持着不讓自己倒下,修長的身影映照在洞壁上,隨着火把的光亮晃動如猙獰恐怖的十殿閻羅。

“啊——”零夢終於忍不住了,他大叫一聲站了起來。

白袍人猛地轉過身——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映入零夢的眼帘。

“珍兒——”男人又是一聲驚叫,雖然躲在暗處多時的零夢看着面前的白袍人像極了自己的妹妹,但當雪珍真正站在面前的時候他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你在幹什麼呢?”零夢的話語中充滿疑惑,但更多的是驚恐。

“我——”猛地一下子看到這麼多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特別是還要面對大哥的訊問,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驚呆了。

“說——你在幹什麼?你為什麼擺弄這些害人的東西!”零夢聲嘶力竭地喊起來。雖然此前無數次懷疑,但當這駭人的一幕呈現在面前的時候,他才不無痛苦地承認——的確是這個最鍾愛的妹妹在害自己。

“我只是——”雪珍被毒物折磨得本來就毫無血色的臉,在經歷了眾人的忽然出現、哥哥的厲聲斥責之後顯得更加慘白了。不知是因為她的不善言談還是真得被嚇壞了,這個巨象國最負盛名的太醫只剩下無助地囁喏。

“你不要再說了——我什麼都明白了——”此時的零夢彷彿墜入了無底冰窟,全身感到一陣陣透入骨髓的冰冷。

“阿哥!你明白什麼?”雪珍睜大驚恐的雙眼。

“不要叫阿哥!”零夢扯着沙啞的嗓子:“我不再是你的阿哥!”他猛地扭過頭:“龍護衛!將這個弒君之人帶走,本王再也不願看到她了——”

自始至終,栗芷婼、雁秋水和烏蒙都在默默注視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雁秋水如他的名字,平靜的面孔如一汪秋水。而烏蒙的眼中還是一如既往地透露出無限擔憂,但卻沒有再“咿咿呀呀”。而栗芷婼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

雪珍被龍虎雙衛帶走了!儘管她苦苦辯解,奈何萬念俱灰的零夢再也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話。

山洞中的驚悚場景在這個巨象國大土司的腦海中如腐骨之蛆刮之不去,再聯想到曾遭受過並仍將遭受的劇痛,他更加相信這個玩毒的妹妹就是要置他於死地的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陰暗潮濕的土牢,黑陶油燈里燃燒的燈芯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音。一臉悲戚的巨象國大土司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地上弱不禁風的妹妹他不禁再次生出一絲僥倖——或許她就是一時鬼迷心竅,她一個姑娘家家說不定真還是受人指使呢?

“阿哥!我已經給你說過千百次了——我真得沒有害過你!”雪太醫柔弱的聲音也不禁高亢起來:“你還要我說多少次你才相信啊——”她雙眼噙滿淚水,這個柔弱單純的姑娘怎麼也搞不明白:一向疼愛她的哥哥為什麼要一口咬定是自己要害死他!他竟然殘忍地將自己關進這陰暗潮濕的土牢,還讓凶神惡煞般的牢頭獄卒給自己換上這難看的囚衣。看着破破爛爛污穢不堪的囚衣,雪珍不禁痛哭起來——她已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犯人。

“想要王位你說一聲呀!我可以給你啊——”零夢雙眼滿含淚水:“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我沒有給過?”

“誰稀罕你的破王位!這麼多年你還不了解我——”王妹雪珍聲嘶力竭地叫喊着:“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是看你疼得死去活來,才配了一副葯給你,想不到——”她真想衝過去給這個糊塗哥哥幾個大嘴巴。但雙腿一動竟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女孩兒下意識地往腳上一看險些昏死過去——自己的雙腳竟被帶上了一副沉重的鐐銬。烏黑的鐵圈上血跡斑斑,不知道是被磨爛的腳腕上的還是受刑時留下的。

“想不到什麼?想不到露出馬腳了?”零夢幾乎要跳起來。

“哼哼!你怕是本豬油蒙住了心眼了吧——”雪珍一陣冷笑:“早知道這樣就不管你,讓你疼死算了——”自從看到那觸目驚心的鐐銬,女孩兒的心算是徹底涼透了——“何苦生在帝王家”,直到這個時候這個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巨象國王妹才恍然大悟。

零夢低頭不語。

“好!你說我害了你,證據呢?”哀莫大於心死的雪太醫不再哭哭啼啼,她的語氣像腳上的鐐銬一樣冰冷。既然他不念骨肉之情,我又何必在意手足之情!

“哼哼!你還敢問我要證據——哈哈哈哈”零夢仰天長嘯,似乎要將殘留的兄妹之情宣洩地一點不剩:“你豢養毒物,配製毒藥,甚至不惜以身釋讀。對自己尚且如此殘忍,何況是對別人?”

“我已經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做這些是因為我喜歡,就像你天生就有心疼病一樣!這與害不害沒有關係的——”

“是嗎?這麼多年你為什麼要隱瞞你這個愛好?你為什麼要深更半夜跑到隱秘的山洞裏搗鼓這些慘絕人寰的玩意兒?”

“你這個豬頭!”雪珍一臉譏諷:“我說了你們會讓我做這些嗎?你是巨象國的土司,耳目遍佈,我能在你的鼻子底下做這些嗎?”雪珍對着個愚昧透頂的哥哥不再抱任何幻想。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零夢從懷中掏出了那張藥方:“看仔細了!這可是你開的藥方?”

雪珍看了一眼那張熟悉的信箋:“這是我給你開的藥方?怎麼了?”

“你是太醫應該知道這裏面有一味葯是要命毒藥!而且你為了掩蓋毒死本王的真相,竟然用‘烏梢蛇’的口水使它的毒性變慢!你太狠毒了——”零夢厲聲訓斥着這個膽大妄為的妹妹。

“我沒有!我冤枉啊——‘短柄烏頭’和‘烏背龍王’口水在一起,是可以解除你的心疼病的!”雖然懶得搭理零夢的無理取鬧,但作為巨象國最著名的太醫雪珍卻不願意背負上弒兄的罪名,何況還是用自己最鍾愛的藥理。

“你怎麼知道——”零夢終於問出了最致命的一句。

雪珍沉默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事情就是這麼怪異,明明是光明正大、清晰明了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就一下子說不清楚了!她是一個好太醫,卻不是一個好說客,面臨此情此景,她真得不知道給說什麼了。

“說吧——誰指使你這麼乾的?”零夢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志得意滿。這時候的大土司早已沒有了對這個唯一的王妹的憐惜,他滿腦子充斥的就是怎樣找出她背後的主使、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他甚至忘了向雪珍討要祛除身中劇毒的解藥。

雪珍轉過身,不再看這個自己一直視作大山的哥哥。

“說話呀——”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雪珍妹妹的話語像冰一樣冷入骨髓。

“別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到——”

“你隨便吧!”雪珍突然轉過身:“我說過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你自己看着辦吧!”

零夢走了,雖然沒有問出幕後主使他感到有些許意猶未盡,但他堅信自己一定可以撬開這個女人的嘴巴。

“大王!那雪珍殿下怎麼處置?”土牢看守輕聲問。

“審!無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給我審個水落石出!”

“哦!能用刑嗎?”

“你說呢?”

看着滿臉猙獰的大土司,牢頭再不敢說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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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百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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