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套
小毛團僵硬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蘇譽,後者還兀自興奮地手舞足蹈。
該,該死的……
“醬汁兒……”到了睡覺時間,蘇譽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小貓生氣了,在枕頭上縮成一團毛球,一直拿屁屁對着他。伸手戳了戳,不理他;拽拽尾巴摸摸后爪,不理他。厚着臉皮貼上去,把臉埋在柔軟的毛里,那傢伙竟然奇迹地沒有挪開,依舊一動不動。
“嘿嘿,有了這個菜譜啊,咱倆就發財了,嘿嘿嘿,”蘇譽閉着眼睛,忍不住又開始傻笑,“以後咱開個酒樓,你就蹲在錢柜上,金燦燦的多招財,嘿嘿……就是什麼時候才能攢夠開酒樓的錢呢……要不去拉個投資……”
嘟嘟囔囔的聲音順着後腿處傳來,伴着熱乎乎的鼻息,安弘澈趴着一動不動,輕輕伸爪勾了勾枕頭,原本粉白色的肉墊早已變得通紅。這小魚奴真是越來越肆意妄為了,不能再這樣慣着他了!
月色朦朧,微涼而柔軟的觸感,輕輕地觸碰唇角、臉頰,痒痒的,似帶着幾分戲弄,又似虔誠的印證。蘇譽忍不住躲了躲,那暖暖的氣息也跟着挪動,依稀間看到了一雙微微上挑的美目。
忍着睏倦睜開眼,蘇譽對了對焦距,就發現自己的內衫被扯開,露出了一半鎖骨,一團毛球正一臉嚴肅地蹲在他的枕邊,歪着腦袋看他。
“小壞蛋,”蘇譽笑了笑,把貓抱進懷裏揉了揉,“半夜舔我,是不是把我當魚了?”將下巴放到貓頭上蹭了蹭,剛剛長出的胡茬搔着毛腦袋很舒服,安弘澈眯了眯眼睛,悄悄把勾着內衫的爪子縮回來。
清晨,蘇譽還沒從毛毛的溫柔鄉里睜開眼,就被外面的一陣吵鬧聲驚醒。安弘澈顯然還沒睡夠,抬起爪子抱住耳朵往蘇譽懷裏縮了縮。
“二少爺,不得了了,夫人和大太太在後院打起來了!”春草在門外咚咚地拍門,急得不得了。
“啊?”蘇譽嚇了一跳,打起來了?誰?母親和大伯母?
在這個講究禮儀的古代貴族之家,女人們竟然還會打架!想想大伯母那偉岸壯碩的身材和嫡母大病初癒的小身板,蘇譽一個機靈爬起來,睡在他胸口的小貓咕嚕嚕掉到了床上。
“喵——”安弘澈伸了個懶腰,看着蘇譽慌慌張張套上衣服奔出門,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舔舔爪子整理一下儀容,這才慢慢悠悠跳下床,跟着往後院去。
等蘇譽跑到後院,眼前的景象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壯如母牛的大伯母李氏釵環凌亂,身上還被潑了不知什麼茶水,黏糊糊的一片,而瘦削的嫡母趙氏,衣飾端莊,目露凶光,若不是被兩個丫環拉着,估計又要衝過去打人。
“母親!”蘇譽趕緊跑過去,扶住不停大喘氣的嫡母。
“李雲秀,瞅瞅你那德行,還想當將軍夫人,我呸!”趙氏啐了一口,甩開兩個丫環,只讓蘇譽扶着。
“趙玉華,我跟你拼了!”大伯母尖叫着就要往上撲,兩個丫環上去攔,根本攔不住,反倒被撞得直往嫡母身上倒。
蘇譽皺了皺眉,拉着趙氏後退一步,抬手擋住大伯母伸過來的胳膊,大伯母不管不顧,伸手就往蘇譽臉上招呼。
嫡母趙氏突然出手,一把揪住大伯母的頭髮,反手給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聲十分響亮,院子裏突然安靜了片刻,眾人都愣住了。
“這是幹什麼呢!”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正是蘇譽的大伯蘇孝彰。
“哎呀,這日子沒法過了!”大伯母見自家男人來了,立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蘇孝彰長得五官周正,身形高大,只是一雙眼睛飄忽不定,看着不甚可靠。他家自家婆娘鬧將起來,並沒有出聲喝止,只是看了看趙氏和蘇譽的臉色,乾咳一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弟媳婦打長嫂,這不是明擺着的嗎?”不待兩人回答,李氏便高聲叫嚷,隨即又哭號道,“作孽啊,我費盡心血地給你看病養兒子,你就是這麼對待我的,作孽啊……”
蘇譽的嫡母趙氏一直冷着臉站着,一語不發,也沒有說怎麼起了衝突,更沒有指責李氏的意思,反倒像是個看熱鬧的。
“母親……”蘇譽悄聲詢問趙氏的意思。
趙氏拍了拍蘇譽的手背,“你別說話,看着便是。”
於是,蘇譽省心了,放鬆下來圍觀,神奇地看着大伯母從趙氏故意找茬,數落到蘇譽忤逆不孝,再到家道中落日子艱難,最後吵嚷着不肯再管這個家,讓蘇譽娘倆自己過逍遙日子去,從此老死不相往來。那中氣十足的嗓音,左鄰右舍怕是都聽得分明。
“你說的這是什麼糊塗話!”蘇孝彰終於忍不住了,出口呵斥。
“嫂嫂說的在理,”趙氏這才發話,“差人去請族叔來,今日咱就好好掰扯掰扯,家裏是不是真的窮到連口紅糖水都沒得喝!”
蘇孝彰聽說請了族叔,頓時着急了,“好端端的請族叔做什麼!”
這些日子蘇孝彰把腿都跑細了,爵位的事還是沒有定下來,昨日剛剛有了些眉目,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差錯。
“不請人主持公道,我們孤兒寡母就要餓死了。”趙氏一句不饒地回道,拉着蘇譽朝正堂走去。
“呦呦,你還委屈上了!”李氏聞言,頓時跳起來,“去,這會兒就去請人,我倒要讓人看看,你是怎麼對待長嫂的!”
蘇孝彰原先想着,大清早的沒吃飯,那些族叔們怎麼著也得近午時才能來,誰料想當他走到正堂,屋裏已經整整齊齊坐了兩個族叔,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這些族叔都是不出三服的長輩,雖說是旁支沒有承爵,但輩分擺在那裏,蘇家但凡有什麼大事小情都得請這些族叔來主持。當然,這其中還有個原因,那便是宗正司考量爵位的時候,也會問詢族中旁支長輩,要這些族人們認同才可。
“喵……”屋子裏人哄哄的,這讓餓着肚子的貓陛下越發不高興,伸出爪子使勁撓蘇譽的褲腳,見他不理會,便順着衣擺爬到他背上。
趙氏直接在主位上坐了,如今爵位未定,她作為將軍夫人是地位最高的,理應坐在上位。蘇譽站在嫡母身邊,便是給母親撐腰的,自然脊背挺直,目光如炬,就算背後有一團毛球不停地往上拱,也得面不改色,八風不動。
“今日請兩位族叔來,是為了一件事。”趙氏方坐定,便拿出了一個木盒,雙手擺在八仙桌上,打開盒蓋,露出了一抹明黃。
蘇孝彰和李氏見狀,頓時緊張起來,這盒子他們再熟悉不過,正是擺在祠堂里的御批黃絹。每一代勛貴爵位的定奪,都要皇上的御批,若有爵位更迭,就要拿出這份黃絹上報給宗正司。
“先夫過世,爵位空懸,家業也凋敗不堪……”說到這裏,趙氏頓了頓,深深地看了一眼大伯和嫂子,“譽兒是庶子,縱然承爵也要連降兩級,往後的日子可就更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