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的代價(下)
景荼夏被喉嚨中一陣難受的乾涸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屋子裏漆黑一片,景荼夏坐起了身,頭低低地垂着,眼睛沒有聚焦地盯着地面,大概過了幾秒,猛地大哭起來,眼淚濕噠噠地拍打在臉上,落在被褥上,突得,房門被打開,隨即而來的便是房間的燈亮起來了,景荼夏頓了一下卻並沒有抬頭,只是繼續大哭。
“你幹嘛?”姬蘼吃驚地看着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的景荼夏。
景荼夏一聽姬蘼的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哭聲卻沒有減弱,又垂下頭繼續哭,這反應倒是讓姬蘼更覺詫異了,慢慢地走近景荼夏,環胸看着她,只見景荼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抽泣,姬蘼也不動聲色,一會兒,景荼夏緩緩地抬起頭來,“有紙嗎?”
姬蘼轉身把茶几上的紙遞給景荼夏,景荼夏接過,繼續大哭,姬蘼微微蹙眉,又覺得眼前這場景實在好笑,索性又倒了杯水遞過去,那景荼夏也真正接過水一口灌了下去,又接着哭,姬蘼無奈地摸了摸鼻子,“景小姐,其實我不介意你休息一會再繼續。”
景荼夏猛地一抽泣,卻硬生生地將聲音收了回去,姬蘼還以為她哭岔氣了,卻發覺她果斷地停了下來,腫的跟核桃一樣的眼睛正委屈地盯着姬蘼看,“我,我剛才是被氣得吐血了嗎?”姬蘼一聽,頓時笑出了聲,他幾乎沒有發覺,在景荼夏面前,他很容易發笑,原來這丫頭是哭這個!景荼夏一臉愕然地看着姬蘼,眼淚又要出來了,“吐了多少,我會死嗎?”
“目前看來,不會。”姬蘼收住了笑意,眼睛卻還是帶着笑,這丫頭,這麼怕死嗎?
景荼夏也不理會姬蘼的笑臉,只是聽到不會死就頓覺得安心了些,要是真的因為談個戀愛被氣死了那多不划算啊,景荼夏是當真怕死的人。
“我餓了。”景荼夏對於姬蘼倒是一點都不怕生。
姬蘼偏了偏頭,看着正摸着肚子的景荼夏,景荼夏的用意本是以為姬蘼會讓傭人做個什麼小吃之類的端過來解解餓,可在得知這別墅里沒有傭人的時候,景荼夏震驚的臉都扭曲了,這是什麼節奏,有錢人都有怪癖嗎,這麼大個別墅連個傭人都沒有,難道他們都自己動手嗎?
“我吐了那麼多血,一定要好好補補的,要不,咱們出去吃?”景荼夏說著便下了床,似乎並不是徵求姬蘼的意見,她現在滿腦子都想着怎麼把吐的那口血給補回來。
“現在?”姬蘼有些吃驚,卻並未拒絕景荼夏,他似乎對於她這種直白的邀請還很心動,畢竟,他還從未試過單獨與她相處。
應了景荼夏的要求,姬蘼開着他那輛白色的瑪莎拉蒂停在了景荼夏跟前,景荼夏果斷地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這舉動讓姬蘼微微蹙眉,這丫頭,當他是司機嗎?一般來講,老闆才有這派頭直接坐在後座啊,姬蘼也並未計較,按照景荼夏說的地方開去。本是半夜3點多的時間了,在這海邊找吃的並不容易,景荼夏又堅持不去酒店的餐廳,理由是吃不飽,這讓姬蘼很是納悶,景荼夏揚言要帶姬蘼去個更好的地方。
白色的瑪莎拉蒂在離海灘不遠的夜市停了下來,姬蘼對於這樣的夜市其實並不陌生,小時候他也經常會和姬焱、gina一起去世界各地的夜市閑逛,只是他似乎總是興緻缺缺,畢竟這樣熱鬧的地方對於他天生喜靜的性格是有些太過高調的。
姬蘼微微蹙眉,這表情卻落在景荼夏的眼裏了,景荼夏獻寶似得朝他甜甜笑着,“別皺眉頭嘛,這裏的海鮮好吃得哭啊,一般人我才不帶他來呢。”
哼,臭顯擺,你好像也才第一次來這裏吧,說得好像常住人口一樣,姬蘼暗忖。
“別不信人,你不知道有種東西叫攻略嗎?”景荼夏似乎看出了姬蘼的眼色一樣,冷哼着,一把拉起姬蘼的袖子便往夜市裡走去,姬蘼微微一怔,他是沒想到景荼夏居然如此大膽,敢這樣直接拉着他的衣袖,他這樣的人,一般的女生看到不是都會覺得壓抑而疏離嗎?連強悍如gina般的女人,還是她姐姐,都不曾這樣正兒八經地拉過他的衣袖,姬蘼倒是很配合地被景荼夏拉着往夜市深處走去。
在姬蘼震驚的眼光中,景荼夏一口氣點了一隻五公斤的龍蝦,兩隻兩公斤的老虎蝦,四隻兩公斤的大閘蟹和一些其他零碎的小吃,這丫頭是沒吃過飽飯嗎?姬蘼這常年雲淡風輕的臉有些抽搐,而這時才發覺這店裏的生意真真好,這麼晚了桌子還坐得七七八八的,而旁桌的人都時不時地注視着姬蘼,確實,他這樣的面相和氣場,坐在這樣的海鮮大排檔里是非常地惹眼的,而景荼夏卻似乎自動屏蔽了這些眼光,此時的她只是想着怎麼填飽肚子。
當所有的海鮮都上桌后,景荼夏又叫了一打啤酒,很快便開了一瓶遞給姬蘼,姬蘼並不喜歡喝酒,特別是啤酒,卻還是接了過來,因為景荼夏的笑容真的不忍辜負。
這時候,這天差地別的餐桌禮儀便在這一桌精彩地上演了,這邊廂,姬蘼正襟危坐,儒雅地拿着筷子輕輕地夾着那鮮嫩的龍蝦肉,緩緩放入嘴裏,細嚼慢咽,他的樣子儼然是一本國際餐桌禮儀書啊,再瞧瞧景荼夏,筷子放在一旁根本沒動過,直接用手挖着那碩大的龍蝦肉塞進嘴裏,一口肉一口酒吃得不亦樂乎,時不時還打嗝,姬蘼見她穿着一身莊重的紅色禮服,卻配着這樣的吃相,有一種極度玄幻的感覺,嘴角又不由自主地上揚起來。
景荼夏這才抬頭看着姬蘼,還在小口小口夾着面前的老虎蝦,頓時搖搖頭,“你這樣吃蝦的?”姬蘼抬眼看見她不削的眼神,景荼夏卻一伸手在姬蘼面前的老虎蝦身上扒下一大塊肉,手伸向姬蘼的嘴,“這樣吃試試?”手還放在姬蘼嘴巴邊,等着他張口,姬蘼一怔,眼睛有些慌亂地看着景荼夏,錯愕地張開了嘴,一大坨肉就這樣塞進了他嘴裏,景荼夏圓滿地微笑道,“怎麼樣,這樣吃才帶勁啊!”此時的姬蘼卻全然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情緒,眼睛時不時地瞄一眼對面繼續狂吃的人。
景荼夏的酒量真不是蓋的,姬蘼一瓶酒喝了不到三分之二,景荼夏卻已是三瓶下肚,臉上卻絲毫沒有醉意,一直絮絮叨叨跟姬蘼聊着天,還時不時地被自己的話逗笑,而姬蘼卻也是被她逗得心情大好,臉上雖只是淡淡的笑意,可眼睛裏的明朗是掩蓋不住的。
“今天我生日,賞個禮物唄?”景荼夏是喝了酒膽子變得越來越大了,要是沒有酒精壯膽,她恐怕再白目也不會無視姬蘼那張萬里寒冰的臉吧,居然還敢問他要禮物。
姬蘼一看攤着手的景荼夏,有一絲詫異,看着她脖子上的“bloodtear“,也不說話。景荼夏察覺到姬蘼的眼神,瞬間露出了得意的笑臉,用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項鏈,“漂亮吧?”
姬蘼收回眼神,並未回答她。
“燃哥哥送的,很貴重的。”這話一出,姬蘼的臉上略過一抹嘲諷,“不適合你!”淡淡地吐出一句話。
景荼夏似乎沒料到姬蘼會這樣說,得意的笑臉消失了,嘟着嘴,弱弱地低聲道,“沒眼光。”
這時的姬蘼突得微微側頭,眉頭輕鎖,眼裏一抹伶俐的光芒一閃而過,而後又恢復了平靜,“吃飽了嗎?”詢問着景荼夏,景荼夏滿足地點點頭,“這一次,當是生日禮物,你請客,我身上沒有錢。”景荼夏倒是不害臊。
姬蘼戲謔地看着她,“拿你的項鏈埋單。”
景荼夏一聽一把捂住脖子上的項鏈,“哇,這項鏈不知道夠吃多少龍蝦了,別小氣,你請客。”
姬蘼也只是逗着景荼夏,並未與她糾纏,很快便買了單,走出大排檔。
“真好!謝謝你哦。”景荼夏難得變得乖巧了,她才發覺這一路上跟姬蘼說話她都沒有帶稱呼的,好像有些尷尬,她並不想叫他姬先生,這樣很生疏,雖然他們也並不熟,但是在景荼夏心裏似乎早已不把他當做陌生人了,可這人常年一副冰塊臉,好像隨時都能把人凍死,真不知該怎麼稱呼才比較合適。
“加上之前幫我的兩次,謝謝你。”景荼夏早就想認真地向姬蘼道謝,從上次在攝影棚和這次在海邊,他已經救過她兩次了,這大概也是景荼夏即便面對着冷着臉的姬蘼也還是願意親切對他的原因吧。
“這次讓你破費,下次,換我請你,咱們去吃更好吃的!”景荼夏難得豪氣一次。
下次?!姬蘼似乎對於景荼夏的話中只在意這個詞,她說下次嗎?所以她希望下次還能一起出去嗎?姬蘼的心裏是欣喜的,畢竟他以為像景荼夏這樣的外放個性應該會覺得寡言的他很無趣才對,而現在卻似乎對他更親近了一些,還願意再一次一起出去,這讓小姬蘼的內心有些雀躍。
而這雀躍的心情並沒有維持許久,他和景荼夏正朝白色的瑪莎拉蒂走去,姬蘼慢慢卻停下了腳步,摸出車鑰匙遞給景荼夏,“你去車上等我,我。。。。。。“
“明白!”景荼夏一把抓過車鑰匙,燦爛地笑着,“肚子不舒服吧,我剛就看你一臉便秘的樣子!”
靠!你說誰便秘啊?姬蘼慍怒,卻並未反駁景荼夏的話,只是看着她上了車,姬蘼的臉頓時變得一片陰沉肅殺。
“出來!”姬蘼微微地轉過頭,看着側面的巷子裏緩緩走出一個人影,姬蘼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想見她,何須如此躲閃?”
餘暉的臉在忽明忽暗的亮光中顯得有些憔悴,卻掩蓋不了他作為“第一血滴子”的絕殺之氣,聽到姬蘼的話,餘暉只是站着,並未開口。
姬蘼冷哼一聲,“我不喜有人跟着。”說罷,正欲往前離開。
“蘼爺!”餘暉叫住了姬蘼,姬蘼微微蹙眉,叫他蘼爺?似乎他已知道他的身份,蘼爺,黑手黨里的人才會這樣喚他,而普通的人一般都只會叫他姬先生。
“蘼爺似乎對荼夏,很是上心?”餘暉繼續道,口氣卻聽不出情緒來。
“與你無關。”姬蘼淡淡地吐出幾個字。
餘暉並不介意姬蘼的淡漠,“荼夏並不適合我們這一類人,她所認知的世界與我們不同,所以,恕我冒昧,請蘼爺三思,切不要將她帶入這樣的黑暗裏。”
“一類人,你配?”姬蘼的臉色冷得彷彿隨時要開殺戒一般,“影子固然是一輩子活在黑暗裏的,既然你的世界容不下她,那麼你最好就待在你該待的地方,我並不想親自動手把你變成真正的影子。”
姬蘼的話陰寒而肅殺,餘暉的本意也只是提醒姬蘼能夠與景荼夏保持距離,卻不想真的觸怒他,畢竟姬蘼的背景太神秘也太不可撼動。
姬蘼大步朝停車的方向走去,距離也不到10來米的距離,姬蘼的眼睛突然危險地眯了起來,景荼夏不在車上,姬蘼的心頓了一頓,手不自覺地握起了拳頭。
“這麼快啊!”景荼夏的聲音從一側傳來,姬蘼猛地轉身看到她,只見那丫頭露出一臉真正便秘的表情,有些尷尬地笑着,腿似乎是如廁時蹲麻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姬蘼心裏的擔憂瞬間煙消雲散,好笑地看着她。
景荼夏慢慢地走向姬蘼,時不時地撓了撓頭,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姬蘼也只是環胸看她。
突然襲來的一股殺氣讓姬蘼瞬間變了臉色,只見一個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影子從黑暗中襲來,迎面便朝景荼夏一掌劈過去,姬蘼腳下生風,快如魅影,一把抱住呆若木雞的景荼夏,將她拉入懷中,頓時反手迎上那黑衣影子的掌風,姬蘼的速度讓那黑衣人一陣吃驚。
說時遲那時快,黑暗中又如風般出現另一名修長的蒙面人影,兩人一看便是同夥,制服都一樣,景荼夏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那另一名蒙面人驟然朝景荼夏射出一排銀針,姬蘼見狀一個帥氣的側身居然一把凌空舉起了景荼夏,而那一排銀針全釘在了那白色的瑪莎拉蒂上,景荼夏落地時,腳有些軟,腳踝處有一處蘇蘇麻麻的,緊接着整條腿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身子癱軟下來,姬蘼這才發現景荼夏的腳踝處還是被那銀針扎破,那淤青出現之快讓姬蘼瞬間變了顏色。
姬蘼心裏一緊,媽的,敢對她用毒,姬蘼本想三兩拳出手便打發了這黑衣人走,並未起殺意,現在一看景荼夏的模樣,姬蘼的眼裏殺氣肆虐,只見他掌風一凝,旁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他一把抓住出暗器那黑衣人的肩膀往後一個翻越,擰住那人肩膀的手一陣用力,便聽見清脆的骨頭碎裂的聲音,天吶,他是硬生生地擰斷了那人的整條胳膊,又見他右腿用力一踢,那人的膝蓋骨也被踢得支離玻碎,整個人被拋出了幾米遠,瞬間昏厥。
這時,另一個黑衣人顯得有些慌神,他顯然沒有料到姬蘼的身手如此刁鑽狠准,突得一個一身白衣的帥氣身影從黑暗中飄然而至,只見他朝那黑衣人的咽喉步步緊逼,像是遊戲一般,眨眼的功夫便扣住了那黑衣人的咽喉,白衣人的眼裏卻滿是笑意,“乖,給我解藥。”口氣淡定的好似你也可以試試不給。
那黑衣人想要別開頭,卻被白衣人卡住喉結,“我說,給我解藥。”他又重複了一遍,口氣依然淡定,黑衣人似乎沒有搞清狀況一般,仍然不理會白衣人的話。
“媽的!”姬蘼突得一把扣住那黑衣人的手掌,將從車上取下的銀針狠狠地刺入他的手心中,黑衣人倒是硬骨氣,悶哼了幾聲,白衣人有些吃驚地看着姬蘼,輕輕地放開黑衣人,那黑衣人果然等不及從袖口處摸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哇靠,定睛一看,那玻璃瓶里放着一條渾身綠色的小蛇,正吐着可怖的蛇信子,姬焱咧了咧嘴,這玩意這麼邪門啊!那黑衣人抓住那蛇便往傷口上放,那蛇信子略過傷口,原本有些發黑的傷口居然神奇地變成如初的樣子,姬蘼一把抓過那小蛇便往景荼夏的傷口上放去,景荼夏的額頭上溢出密密麻麻的汗水,痛楚卻並沒有剛才那麼明顯了,姬蘼見狀也稍微鬆了口氣。
這時,卻見那白衣人將地上的銀針從新撿起來,笑笑地朝着那黑衣人的天靈蓋刺了下去,黑衣人撕心裂肺地捂着頭叫起來,真殘忍,那針就那樣生生地嵌在了那黑衣人的腦袋裏,姬蘼則一伸手擰起那小蛇瞬間掐成兩段,抱着景荼夏上了車。
白衣人慌忙跟上去,“喂,小jimmy,等等我,你不厚道啊,弟弟我這麼晚還跑出來保護你,你。。。。。。”姬焱的話還沒說完便卡在喉嚨中,姬蘼被對着他,而他的手卻正放在方向盤上發著抖,“怎麼啦?!”姬焱一把掰過姬蘼。這才發現,姬蘼的臉色煞白,像死人一般的白,右手微微地顫抖着,那小指上原本包着的殺菌棉早已被鮮血浸透,那血便順着手指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落,靠,姬焱的表情冷凝成一片,趕緊把姬蘼塞進後座跟景荼夏一起,飛快地朝別墅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