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出生
陳文喜看到那車后,眼睛一亮,隨後又拿起望遠鏡仔細看了番,當確認車內的人正是段之青並且只有他一個人時,嘴角勾起了陰冷的笑意。
拿起手機,一邊往回走,一邊開了機撥通了電話。
“拐過個山口繞過來就到了,”說話間已跨進木屋,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又獰笑道,“段之青,我等着你吶!”
洛平安聽到他的話,渾身一震,目光下意識的就落在了他耳邊的手機上。
他來了?
他來了么!
可是看着陳文喜的笑,她的心裏又是一慌。
盤上公路上,段之青不為所動,只穩穩的把着方向盤,沉沉回道:“我看到你了。”
掛了電話,陳文喜將手機一丟,就走向一旁的洛平安。
“你要幹什麼!”洛平安嘴裏喊着,人往後退。
“少廢話!”陳文喜抓過她的雙手往背後一拉就拿繩子捆了起來。
洛平安不敢動,只用力勻着呼吸。
捆完了,陳文喜將她往邊上一推,又走到一邊,彎腰去將林靜成的雙手反綁,隨後解開他腳上的鐵鏈,接着便是用力抓起帶着他就往外扔去。
洛平安見狀,就要跟出去,卻被陳文喜一把揪住了頭髮,隨後又被他的胳膊緊緊的束住了身體,再無法動彈。
“走!”陳文喜大喝一聲,推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洛平安感覺着頂在腦門上的硬實的東西,心提緊了。
不能慌,不能慌,她反覆提醒自己。
林靜成被扔在外面的地上,後背磕到石子,痛得眉頭都皺起,而後慢慢睜開了眼。洛平安出去后見他醒來了正在動彈,忙喊道:“林靜成,你有沒有事!”
“閉嘴!”陳文喜砸了下她的頭,喝道。
洛平安一暈,差點沒摔倒。
陳文喜下手很重。
林靜成想要坐起身,可是手被綁着身體不穩,便一直在地上掙扎,聽得動靜,抬頭見洛平安滿臉焦切,虛弱的應道:“我沒事。”
陳文喜聽他說話,抬起腳狠狠向他踢去。踢中正背,林靜成往前一趴,臉與地面摩擦,抬起頭,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沒用的東西!”陳文喜朝他的臉啐了一口,“段之青找了你這麼個徒弟,真是瞎了眼!”
林靜成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可是很快消失。
這時,邊上傳來聲音,三人同時把頭轉了過去。
卻見山林小道上,一個人走了出來,風塵僕僕,臉色憔悴,可是脊背一直挺直。
洛平安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都要跳出來了,想喊,卻一時失聲,而當她發現來的只有他一個人時,心跳一下停止了。
段之青看到她的那一刻,心也似停止了跳動。只是幾天,卻像是已經隔了好幾年,可是她沒事,他也就放心了。不能多看,他的視線轉過,看向地上的林靜成。林靜成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對里,段之青的眼神里蘊含著讓人放心的意味,可是林靜成的眼神里儘是複雜。
陳文喜見到段之青出現,下意識的就將洛平安抓得更緊,隨後又鬆開道:“段之青,你終於來了!”
段之青看向他,問道:“還有一個人呢?”
陳文喜陰森一笑,“死了!”
段之青變色,從洛平安的眼神里確認無誤后,拳頭捏緊了。
陳文喜卻笑得很開心,“段之青,這幾天感覺怎麼樣呢,都說段之青將妻子當成寶,果然不假。哈哈,擔驚受怕的日子好過么?是不是快要瘋了?”說著,臉色一變,目光陰鷙,“你殺了我兒子,害的我落到今天這地步,我就要你付出代價!”
“陳章不是我殺的!”段之青道。
陳文喜自然不信,“不是你還有誰!段之青,我殺你不成你殺不了我就殺我兒子報復,呵,都說你段之青是條漢子,可是也不過是個卑鄙小人!只不過現在你已落到我的手裏,就等着受死吧!”
“要殺要剮隨便你,你先放了他們!”
“放了他們?好啊,你跪下來求我啊!”陳文喜嘴上笑着,眼神卻像是條毒蛇。
段之青盯着他,不動。
洛平安搖着頭,在這一刻,她開始後悔期盼段之青的到來。
陳文喜將她用力一拉扯,她便驚呼出聲。
段之青便一點一點跪了下來。
陳文喜見他當真跪在自己面前,放肆大笑,“你這個蠢貨!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了他們么!”
段之青站起身,臉上卻無變化,只是雙唇抿的越緊。他早已猜出會是這樣,可他依然要嘗試,就像他明知道只身前來不會有好結果,可是依然還是來了。
來了,就有希望,不來,則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陳文喜笑夠了,又道:“你殺了我兒子,我也要讓你嘗嘗傷心欲絕的滋味!我要讓你眼睜睜的看着你寶貝的人一個個死在你面前!你說,我是先殺了你這個徒弟呢,還是先殺你的女人呢!”
陳文喜的槍口來回對準着兩人,林靜成的臉色變了又變,洛平安卻一直死死的盯着段之青,恐慌蔓延全身,卻不是怕死,而是怕段之青有事。
果然,幾個來回后,陳文喜又將槍口對準了段之青,“哦,你傷了我一條腿,我怎麼也要讓你先嘗嘗這滋味!”
說著,不等他人反應過來,就猛地一下按下了扳機,頓時,“砰”的一聲,響徹雲霄。
“阿青!”洛平安失聲驚叫,因為面前,段之青右腿被打中,支撐不住,單膝跪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陳文喜大笑,“感覺怎麼樣呢!”
段之青抬起頭,額上因為劇烈的疼痛滋出了冷汗,鮮血很快染紅褲管,他咬着牙站起身。
陳文喜像是極為欣賞這個場面,見他站起,手指一動,就又是一槍。
砰!
右腿再次被打中,段之青跪倒,臉色煞白。
“不要!”洛平安眼淚模糊視線。
陳文喜嫌吵,將她一把推倒在地。洛平安一慌,扭過身子不讓肚子撞到地面,可是尾椎碰到,疼痛還是傳來。
段之青見狀,就要撲過去,可是看着黑洞洞的槍口,只得生生按下。
陳文喜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都快燃出了火,心裏一陣痛快,三個人都沒什麼威脅了,他走上前,在段之青跟前停下,居高臨下的望着他,然後將槍口對向身後的兩人,笑道:“現在,你說我該先殺誰?”
“殺了我!放了他們!”
“做夢!”陳文喜面目猙獰,他彎□,一字一頓的道,“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這時,段之青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眼中閃出了光芒。
林靜成正在用力掙扎着,原來反背的手已經饒過頭頂伸到了前面,此時雙手扭動的同時,嘴也在啃咬着繩子,而繩子,已經有了鬆動的跡象。
段之青心一顫,看到了希望。
他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陳文喜是什麼樣的人,他如何不知道。他最好的預期,也就是他死他們活,而現在,如果林靜成掙脫掉,在背後偷襲的話,他也就有了存活的可能。
段之青什麼波浪沒見過,可從沒像現在這一刻感覺到驚心動魄。
然而,陳文喜是多麼敏銳的一個人,在段之青眼光掠去的那一剎那,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然後猛一警醒,就要站起回頭。
頓時,段之青渾身都繃緊了!
倘若被他發現,林靜成必死無疑!所以就在陳文喜即將回頭的一瞬間,他猛地衝起身,撲上,雙手抱住他的腰,用力壓在身下,並伸手去奪他手中的槍。
陳文喜大驚,伸直胳膊不讓他奪去,同時也拚命想要掙脫開。可是段之青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他如何掙脫,眼見形勢不利,他放棄掙脫,只瘋狂的反撲過來,知道段之青腿上受傷,又用槍狠狠的砸了上去。並且在他一瞬鬆懈的時候,又迅速按下了扳機。
段之青睜大眼睛,反應迅速,在千鈞一髮之際,頭一偏,手拽住了他持槍的手往邊上擰去。
砰的一聲,子彈落空。
洛平安看着眼前的一幕,血液都要凝固了,而當槍聲落下確認段之青沒事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肚子一痛,然後只覺一道暖流只下面溢出,頓時,她的臉上再無血色!
羊水破了!
她的眼裏,滿是驚恐。
羊水破了,就要送醫院了!萬一流光了,孩子就危險了!
洛平安想要告訴段之青,可是她不敢喊。段之青正被陳文喜壓□下,依然在奪着槍,她怕她一喊了,他就危險了。
溢出的羊水帶來的濕-潤感清晰的感覺到了,疼痛也開始隱隱的傳來,她不敢動,只咬緊雙唇抑制着心底的恐慌。
你不能有事!
不能有事!
洛平安側着身,儘可能的減少羊水的漏出,雙手在顫抖,連嘴唇都忍不住哆嗦起來。
而在這個時候,掙扎中的段之青一眼瞥見了她的動靜。見她捧着肚子皺着眉頭時,心一跳,而當看到她的裙子有濕了的痕迹時,一顆心,沉了下去。
他研究了那麼久的孕期知識,自然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再不及時送到醫院,她們就危險了!
眼中一狠,力氣便又上來,狠狠的便向陳文喜的手砸了去。疼痛已顧不得,如今只想把面前的這個人給解決了。而就這麼一下子,陳文喜的手終於鬆開。段之青眼中一喜,又要撲上。
可是此時的陳文喜儼然是個亡命徒,眼看槍脫手,大覺不好,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狠踹一記段之青,然後一個打滾,就又將槍拿到手。
“不許動!”陳文喜迅速站起身喝道。
槍口抵在眉心,段之青不敢再動。爭鬥間,他們已快到懸崖,底下隆隆的江水聲更加清晰。
“來呀,來呀,再來呀。呵呵,你敢再動一下,我立馬打爆你的頭,然後,呵呵,殺了你徒弟,殺了你的妻子,哦不,我要等着她把你的孩子生下,再一點一點弄死它!”陳文喜面容扭曲,陷入了仇恨帶來的瘋狂中。
段之青聽到最後一句話,拳頭都要捏碎了。
可是終究不敢在動一下。
如今的他,又徹徹底底陷入了劣勢。
並且,再無挽回。
可是不能就這麼下去,他不能讓他們死,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還有他的徒弟……
懸崖底下的江水發出隆隆的轟鳴,段之青的心上卻是寂靜一片。
三十六歲的關口,他到底是度不過了。
在一瞬間,他作出了最後的決定。
陳文喜還在叫囂着,林靜成的繩子也解開了,此時正一臉焦切的看着自己,段之青迎着他的目光,說道:“她們就交給你了。”
說完,又看向洛平安。
洛平安也在看着他,當聽他對林靜成說出那句話時,她就感覺到了莫名的恐慌,她等着段之青也跟她說些什麼,可是段之青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可是那個眼神里,卻包含着萬千的情緒,有深深的歉意,也有濃濃的眷戀。
洛平安只覺心一沉,可是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見段之青已經收回視線,然後猛地起身,抱住陳文喜的腰,然後就向懸崖那撞去。
槍響,落空。
兩個人的身影一斜,便消失在了視線中。
“不!”
這一刻,洛平安再管不得,只像瘋一般的撲向懸崖邊,可是底下,已無人的蹤跡,只有江水奔騰不息。
“阿青!”洛平安撕心裂肺的吶喊着,眼淚早已模糊了視線。
“段爺!”同時,邊上撲來兩個身影,也失聲大喊着,卻是終究來遲一步的文家兄弟。
可是不管他們怎麼吶喊,依然無人應答。
洛平安嚎啕大哭,心像是瞬間被掏空了,文虎死死的拉着,生怕她也跟着撲下去。而在這時,劇烈的陣痛洶湧襲來,洛平安止不住的痛呼出聲——
“啊——”
“怎麼了!”文虎着急道。
“我要生了!”洛平安緊緊的拽住了他的胳膊。
文龍一聽,忙對文虎跟林靜成道:“先送下山去!”
“好!”此時由不得猶豫,文虎抱起洛平安就往山下停車處跑去。
“洛老師,你要堅持住!段爺不會有事的!段爺不會有事的!”奔跑間,文虎已經淚流滿面。
這個謊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洛平安已無力應答,段之青抱着陳文喜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她的全身力氣就已被全部抽空,如今劇烈的疼痛攻擊着她的意識,讓她的思維徹底渙散。
文龍扶着林靜成跟在旁邊,沒有流淚,眼睛裏卻是一片空白,呼嘯的山風間,他的聲音飄忽卻堅定:“洛老師!你一定要挺住!你肚子裏的可是段爺唯一的血脈!它不能有事!你一定要保住它!”
山風將他的話吹進洛平安的耳里,一瞬間,讓她精神回過來了。
對!她要挺住!一定要挺住!他們還有個孩子!還有個孩子!
林靜成跟着一起跑,目視着腳下的路,於是誰都看不出他眼中瞬息萬變的情緒。
將洛平安扶進車內后,接着,便又是一場爭分對秒的奔馳。等送到最近的鄉鎮醫院后,洛平安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上來般。
可是,她依然咬牙堅持着,保持着最後的清醒。
一番忙亂之後,洛平安被推進了手術室。
裏面不停傳來痛呼聲,門外的三個男人神色皆是無比肅穆。
文龍站了一會,沉聲說道:“你們留在這,我去報警,找人!”最後一個字,破了音。
“好!”林靜成聲音干啞。
文龍走後,文虎想到什麼,也道:“我去買東西!”小孩的東西、大人的東西,他們什麼都沒有。
林靜成僵直着點了下頭。
文虎走後,手術室外,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林靜成靠着牆,聽着裏面傳來的動靜,腦子裏一片空白,心卻劇烈跳動個不停。
時間似乎變得無比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無比難過。
他試圖去思考些什麼,可是根本不可能。
他只知道,段之青死了。他預謀了快十年的段之青,為了救他們,抱着陳文喜墜下懸崖同歸於盡了。
這時,手術室里突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林靜成渾身一震,猛地轉過了身。
護士很快抱着襁褓中的嬰兒走了出來,見到林靜成,問道:“是家屬吧?”
林靜成怔怔的點了下頭。
護士將嬰兒遞過去,笑道:“是個女兒,長得很漂亮。”
林靜成接過,看着襁褓中已經睡去的嬰兒,心中湧出了一絲很古怪的感覺。
這個孩子的眉眼,像極了段之青。
這是段之青的孩子……段之青的孩子……
那麼幼小,那麼微弱,似乎輕輕一捏,就能將它弄死。
當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林靜成的眼睛燃起了一絲光芒。
現在除了他,再沒一個人,他殺了這個孩子,也就無人得知。段之青沒了繼承人,那些產業最終落入誰的手裏,一切猶未可知,而他,又是眾人所知的,段之青唯一的徒弟。
林靜成的血液沸騰了,一隻手掌,也漸漸的覆上了嬰兒的鼻端。
捂住,只要一會,它就窒息身亡了……
嬰兒還在睡着,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眉頭一皺,林靜成忙將手掌挪開,卻見它嘴角輕輕一咧,像是笑了。
這一瞬間,林靜成的心臟跳停了,然後,慢慢的,收回了手。
眼前,浮過了洛平安將自己的食物一點點塞進他嘴裏的場景。
那些時候,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只是一直在裝病。他要保存着實力,讓陳文喜鬆懈,然後在關鍵時刻,給他致命的一擊。
他不能死在這裏!
可是他沒想到,在自己都危在旦夕的時候,洛平安卻依然選擇去救他的命。
那麼,就這樣吧。
這時,文虎折回,看到林靜成手中的襁褓,一愣。
林靜成輕輕把孩子遞過去,說道:“是個女兒,長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