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強
洛平安做了一晚上噩夢，可是等天亮的時候，她卻不再害怕了。
時間是早上六點，她坐在床沿，睡意全無。整個城市還沒有徹底醒來，微涼的晨風從窗外吹入，帶來一片安靜。
床頭柜上放着四沓人民幣，整整四萬，是昨天下車時文虎轉交給他的，這筆錢是用來還給季業成的，只是因為昨晚回來太晚，所以暫時留着。
季業成是季珊珊的父親，一直以來對自己都是關愛有加，按理說，這應該是一個比段之青更讓她親近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洛平安卻選擇了欠段之青錢而不是欠他。
洛平安隱隱的感覺到，自己對段之青的感情有些怪異，有無端的敬畏，有無端的膽怯，卻還有無端的信任和順服。
或許，這都是因為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
此時再想起昨夜段之青的種種手段，洛平安已毫無懼意，曾經的她對一丁點的血腥暴力都能敬而遠之，可是現在面對那麼大的場面，她卻已經能全然接受，她甚至想，如果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她一定能夠做的更好。
因為，她的面前是段之青。
段之青，洛平安在心中將這個名字默念了兩遍，暗自悸動。她有種預感，這個名字她將會一輩子記得。
時間已不早，洛平安站起身準備出門。
今天，她要回家。
今天是周五，按照慣例，龔雪娟會回娘家，然後在娘家過周末，這樣，她正好可以跟自己的父親談一談。
那四萬塊錢，不管還剩下多少，她都要要回來。
原本她打算就這麼算了，因為龔雪娟的秉性她太了解了，吃下去了就絕不會吐出來的，可是經過昨天那些事後，她突然頓悟了，她不能再這麼讓她為所欲為了。她要變得強大，這樣才不會被欺負，所以不管這四萬塊錢能不能拿回來，首先，她都要強硬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心裏有了決心，洛平安的腳步異常堅定。
公交一路搖晃到西南舊區，時間不過早上八點半。只是走到自家門口時，做了一路心裏建設的她，心還是止不住的顫了顫。
開門的是洛家興，見到女兒回來，依然是一臉驚疑。
兩父女坐下，洛平安沒有客套，“您知道龔姨問宋寶君拿了四萬塊錢么？”
洛家興一愣，看着她的目光里閃過一絲心虛，表情也變得尷尬。
洛平安一見這神色，心嘩的一下就冷下來了，原來，他是知道的。在來的路上，她一直想，自己的父親原來也是個知識分子，雖然這幾年被生活磨礪的骨氣全無，但總歸還存有些羞恥心的，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大罵龔姨一通並將那筆錢還給他，他至今沒有什麼反應，顯然是不知道這件事，可是沒想到……洛平安從沒想過，一個人的心會冷成這樣，她根本無法想像，自己的父親是如何接受龔雪娟拿下這筆錢的，難道他也一樣覺得拿“未來女婿”的錢理所當然？難道他不知道他們這樣做只會讓自己的女兒被看輕？
洛平安以為一路上已經讓自己變得足夠堅強，可是此時看着自己的父親，她再一次脆弱到想哭。
洛家興看到女兒紅了眼眶，鼻子也酸了。銀行卡連着他的手機號，所以一有四萬塊錢入賬，他就立馬質問龔雪娟，待聽到龔雪娟喜滋滋的彙報后，他也是怒不可遏，並讓她立馬退回去，可是結果……在龔雪娟的蠻橫中，他再一次退讓了……
這麼多年，他已經變得越來越沒有原則，越來越自欺欺人。
“爸爸，你知不知道，因為龔姨拿了他一個手機，我在宋家受到多大的嘲諷，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們拿了這四萬塊錢，他媽媽打電話來問我要錢時我是多麼的難堪？爸爸，龔姨我不管，可我是你的女兒，不是你們的搖錢樹！”洛平安抬頭眨着眼睛，不讓眼淚掉下。
“平安——”洛家興喚了一聲，卻終究說不出別的話來。
“爸爸，因為我們家的家風，你的女兒被宋家徹底看輕，他們不允許我跟宋寶君往來，而我，也確實沒有臉面再去面對他們。我們已經分手了，爸爸，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嗎？還是你只會覺得失落，因為以後再沒有人會給你們錢了？”
“平安！”
“爸爸，我記得我小的時候，你一直教導我要做個有骨氣的人，那時候我還很小，只有四歲，可是我一直記到現在，可是爸爸，你自己都忘記了是么？”洛平安咬着唇，卻止不住雙唇顫抖，她抬起頭看着面前自小尊敬的父親，淚流滿面。
“平安——”洛家興亦老淚縱橫，而在喚出一聲后，終至失聲痛哭，“是爸爸對不起你！”
洛平安深吸一口氣，又道：“爸爸，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女兒，你就把這筆錢還給我。你知不知道，為了還人這筆錢，我在娛樂城打工，差點被強-暴！”
“平安！”洛家興驚愕抬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后，又焦急的問道，“你有沒有事？”
面對他的擔心，洛平安只是搖了搖頭。
洛家興看清楚了女兒眼中的失望，心被灼痛，半晌后，他喃喃道：“可是卡在你龔姨那裏……”
“她沒有自己的銀行卡，一直是用你的卡，四萬塊錢就這麼幾天，她一定沒來得及用完，我要拿你的身份證去銀行掛失，然後重新開卡將剩下的錢轉出來。”洛平安說道。這是她今早想到的法子，這樣雖然可以順利的拿到剩下的錢，但是一旦龔雪娟知道了，她必然會大鬧一場，但是現在，她不想管了。
洛家興自然也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可是想到自己對女兒的傷害，他一陣心痛，所以默了不過幾秒，他便站起來道：“我跟你一起去銀行。”
洛平安看着自己的父親蹣跚着走回自己的房間，淚眼朦朧，目光卻異常的冷靜。
手續辦得很順利，錢很快又從新的卡上取了出來，只是已經沒有完整的四萬了，剩下的，只有兩萬三千元。
洛家興看着餘額，臉上又現羞愧。那一萬七千元，八千塊錢龔雪娟給自己買了個戒指，兩千塊錢給他買了塊手錶，剩下的，則統統輸在了麻將桌上。
洛平安已經不想知道那麼多錢用在了哪裏，她也不想計較這樣的差額，所以送回自己的父親后，她站起便道：“那我先走了。”
“不留下吃完飯再走么？”洛家興試圖修補跟女兒的關係。
可是洛平安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看着女兒關門走掉，洛家興望着空蕩蕩的家，突然覺得這一輩子，過得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而當第三天從娘家回來的龔雪娟再次將口袋裏的一千多全部輸掉準備再去銀行取的時候，卻發現那張卡已經不能用了。
“洛家興，你的卡怎麼不能用了？”她立馬打電話回去。
“被我掛失了。”
“為什麼要掛失？……哎，洛家興你死了啊，怎麼不說話！”
“因為我要把錢取出來還給平安！”
“什麼！誰讓你還的！這是老娘要到的錢！”
“你都害得宋家不讓平安跟那小子來往的你知不知道！他們已經分手了你知不知道！”
“什麼？分手了？為什麼啊！喂喂！馬勒戈壁，居然敢掛老娘電話！”頭一次被掛斷電話的龔雪娟怒火中燒，本想再打過去，可是轉而一想，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喂，我是你龔阿姨啊……聽說你跟我們家平安分手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不可能，平安怎麼可能傍大款，她不是這樣的人！我可聽說啊，是你家人反對找了我們家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