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電燈
1902年11月1日,也就是穿越的第十二天,楊銳早早的起來了,在房間裏等到七點半就出去了,先是去郵政局取那三塊錢,早上信局沒什麼人,見票簽字就給了錢,很是便捷,北海路卻不知道在哪裏,也就只好找了個車夫,到了農學報報館,問明取錢程序,出示條子后也是很快就拿到錢,從農學報報館出來,楊銳口袋裏沉甸甸的,九個鷹洋在口袋裏磕碰發出悅耳的聲響,感覺不是一般的好啊,陶醉之後,他又有深感自己真的是沒出息,這九塊錢能值幾個錢,有什麼好陶醉的。
楊銳的自省其實也沒起什麼作用,男人的心思總是這樣的,膽子和錢包是連通器,錢包大了,膽子自然也大了。回家的腳步特別的輕快,路似乎也特別的近,還差幾個路口到如意里的時候,楊銳卻見到一個男人在爬木頭杆子,穿着電工那種半個圈的爬桿鞋,下面兩個人仰望着,地上堆了一圈線。楊銳本想繞過的,可繞過之後又轉回來了,只是看着上面杆子上的那人不說話,下面兩人見來了個二鬼子,瞅了楊銳一眼也沒說話,只當是個看西洋鏡的。
其實楊銳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正在想着這裏居然有電?居然有電!真是感謝上天,他腦子瘋狂的轉着,只在想問些什麼好。到這個地方十幾天了,晚上因為安全問題楊銳一直都在家,也就看不到電燈的,遠遠的望向外灘、大馬路那邊燈火通明的,還以為是煤氣燈,那天那個車夫王老三不是說有煤氣廠嗎。其實在1902年的租界,電燈早就有了,只是因為電價太貴,所以只裝在洋房裏,像楊銳那樣的石庫門房子還是點煤油燈的。
楊銳終於回憶起了物理課本中和電有關的東西,想清楚要問什麼了,主動招呼:“師傅,你們是電力公司的吧,這是在裝電線吧?”
站在杆子下年紀大些的男人見楊銳問,也就隨意的答:“不是的,阿拉是租界電燈公司的,現在要拉線去里廂。”
楊銳見人家理自己,也忙着把上次買的那包老刀香煙拿出來,發給他們,自己也叼了一根,再拿出從箱子裏找出的一個仿Zippo打火機給他們一一點着,於是三個男人的關係立即融洽起來,年老的男人姓施,兩個小的是他徒弟,都是電燈公司的。見楊銳估計是想裝電燈,老施介紹着說:“這電燈公司老早就有了,十幾年了吧。現在呢租界裏是日夜都供電,就是電價貴,一電燈費每月要洋錢一塊兩角五分,用了電每一倭爾特要銀一錢三分,合洋錢得一角五厘,老貴的了,現在基本都是洋房裏裝。”
楊銳有點傻眼了,這一倭爾特的什麼單位,用電不都是用度的嗎,或者千瓦啊,千瓦,瓦特,奶奶的不會是每瓦特吧,筆記本功率一般是五六十瓦的,那這樣一小時就得五塊出頭,他媽的,這麼黑,真是奸商啊!不過想想就是貴也沒辦法啊,只此一家啊,楊銳說:“貴是蠻貴的,就是不知道這個是什麼電,交流還是直流,還有電壓多少,還有如果是交流的話是多少赫茲?”
“這是交流電,老早是直流,後面都是交流了,多少赫茲唔倒不曉得,電壓是兩百伏,前兩年是一百一十伏。”老施畢竟是師傅,在電燈公司有快十個年頭了,知道的多,但是赫茲在平時很少提及,也就不知道了。
楊銳聽了知道能不能用上筆記本就差一步之遙了,當下就請老施回公司之後問明白這電是多少赫茲的,還把剩下的大半包煙給了老施,老施推辭幾下也就收了,說是中午就回公司問問,他下午還在這片拉線,下午來找他很好找的,到時候讓楊銳過來聽消息。
下午兩點的時候,楊銳在另一個街口找到了老施,招呼過後,老施說:“楊西生,濃要問的東西阿拉問過公司里廂的洋人師傅,濃講的赫斯是吧,伊講早先的電是100赫斯的,後來改成50赫斯了,濃看看好用哇?”
楊銳聽了就樂了,這就可以打開筆記本了,狂喜道:“好用的!好用的!施師傅,謝謝你啊。”說完就要回家,走幾步又轉身馬上回過來問道:“施師傅,這個電怎麼裝啊?”
老施本奇怪這個人怎麼問完就走了呢,不裝電了嗎,他擺擺手負責到底的說:“這個阿拉也問了,濃去公司申請好了,阿拉公司在美租界,斐倫路3號,濃去講就好裝的了。”
楊銳再謝了老施,直接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電燈公司而去。車夫直接是往外灘去的,1902年的外灘和後世最大的不同在於江邊都是洋行的碼頭棧橋,江邊停着大大小小的輪船,碼頭上苦力忙忙碌碌的,喊着聽不懂的號子,碼頭的這邊綠蔭之側就是那些洋樓了,也如後世那樣排在路的里側,房子也都是四五層高,很多熟悉的建築一個也沒有看見,和平飯店沒有,外白渡橋也沒有,那個大鐘更是不見蹤影,現在橫在蘇州河上面的只是一座長長的木橋,似乎是後世的外白渡橋。現在車夫叫他白渡橋——因為之前過江的橋是收錢的,這橋修成是不要過橋費的,所以叫“白”渡橋。白渡橋的名字楊銳是知道的,但現在才知道這橋叫白渡橋因為是過橋不要錢的意思。
過了橋就是虹口區了,也就是所謂的美租界,之前沒有來過,現在看起來還是沒有英租界那麼繁華,大多建築都是工廠,顯得比較荒涼。電燈公司是和發電廠合在一起的,不過有專門幾個房間是專門用做辦公的,其中就有專門負責接待申請裝電燈的。了解楊銳是來申請裝電燈后,工作人員就給了一張簡單的申請表和一支蘸水筆。和後世的壟斷公司一樣,文件上面除了說了資費之外就是想辦法撇清自己所有責任的體面話。資費倒是和老施說的不一樣,他說的是每一倭爾特一角五里,一聽以為是一瓦,其實是每度。每個月的電燈費沒錯,但是要先交的。交完申請表和電燈費之後,工作人員給了一張回執一樣的紙片,並且說是下禮拜一定會來裝,電燈費也從十二月算起,請先生白天務必有人在家。
楊銳出了電燈公司沒找到黃包車,只好走回家,斐倫路3號是在楊樹浦路那邊,到如意里還是很遠的,等他走回到亭子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進了大門就見黃太太在洗碗,見了是楊銳就熱情的打招呼:“回來了啊,楊先生,吃過了哇?”
楊銳感覺黃太太還真是個好人的,房租便宜不說,人還是很熱情,根據弄堂里的八卦王徐太太——也就是住在楊銳下面柴火間那個女人——說,早先這亭子間是租四塊的,前面租的先生回老家去了就空出來了,也有幾個人來問過,都是黃太太都沒給別人便宜,後來楊銳來了,房租就變成三塊五角了——這個徐太太不但八卦,而且還愛套近乎的,之前不怎麼和楊銳說話,後來楊銳買了幾塊糖給她大女兒吃,再見楊銳人不像一般讀書人那樣高傲,還是很隨和的,就開始話多起來了。
“是啊,黃太太,剛剛在外面吃過了,你們也吃過了啊。”楊銳微笑的回應着,準備進走廊上樓回房間的時候,忽然想到裝電燈的事情,感覺還是跟房東知會一下更好。當下就說:“黃太太,黃先生在嗎?”
黃太太看了楊銳一眼說“他在里廂啊,你找他有事啊”又對着門喊了幾聲,卻不見回應,便說:“濃啥事情啊,跟我講好了。”
楊銳想也許人家在忙的,就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下,說自己晚上寫東西看油燈眼睛太累,剛好見到電燈公司裝路燈就也申請了。
黃太太聽了也就笑了:“滬上和國外不同,你是在那邊看慣了電燈了。我有個侄子也從無錫過來滬上上學,和你一樣大,剛來也很不習慣。裝電燈沒事,你用的好我們也用用好了。”
楊銳聽黃太太把自己看成她侄子那樣大,心下想自己都二十五了,你侄子那得多老啊,怎麼可能還在上學。其實在黃太太看來楊銳也就二十歲左右。現代人吃的好,營養充分,再加上楊銳也不是體力工作者,還不續鬍子,看上去自然就年輕了。
楊銳上了樓,黃太太洗好碗進了裏間,黃先生坐在油燈旁看報紙,見黃太太進來就問:“楊先生講什麼子啊,唔聽你們在說話?”
“叫你你也不出去,楊先生講他去電燈公司請裝電燈了,你以為我和伊講啥?”黃太太有點沒好氣的說。
“哦,裝電燈,那是洋人的東西,老貴的了,楊先生用的起?”黃先生質疑道,已經不想看報紙了。
“人家當然用的起,老鄧上次給送的兩份信,都是報館匯過來的票子,一份是三塊,另外一份在信里看不見,人家就是有本事,哪像你。”黃太太忽然想到了心事。
黃先生卻並不想投降,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那你亭子間還給他三塊半,這房子也不是阿拉的,阿拉只是個二房東,頂費就交了兩百塊……”
黃先生帳還沒算完就被黃太太打斷了,“你就知道錢錢錢,每天念着錢也不見你發財,你跟錢過好了,我去回老家跟兩小人一起過。”邊說邊抹眼淚。
黃先生拿太太沒辦法,孩子問題是他的軟肋,當初為了省幾個錢他把小孩都放在安徽老家,沒有帶到滬上來。兩人每次吵架最後的結果都是吵到小孩身上來,套用現代網絡語言,這個是月經話題了,可是他也沒辦法。黃先生站起來在桌子前度方步,又開始盤算,自己每月就八塊錢,東家生意好還能多給兩塊,去年為了頂這個房子出了兩百塊,把積蓄掏光不說,還借了不少,本來房子都租出去還好,每個月還有八塊錢賺,可是現在兩樓卧室空了兩個月了還沒租出去,亭子間卻是租出去了,卻比以前少了五角,這樣算起來還每個月要虧五角。黃先生賬房做了幾十年了,算盤打的尤其精。
在樓下黃家又一次冷戰的時候,楊銳坐在燈前盤算着賺錢計劃,現在生活基本無憂了,那怎麼樣找到第一桶金就很關鍵了。自己一個人,沒有人脈,只能技術創新了,這個對資金,人脈、背景要求低一些,可自己又有什麼新技術呢,現在也就是二十世紀初,很多東西都出來了,但一個賣水果的能有什麼好創新技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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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情節需要,將50赫茲提前兩年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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