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偶相鬥
北京亮馬橋再往東北一點,有一片高端住宅,即所謂的“富人區”。我大部分客戶都住在這裏,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能住進這片住宅已成為了在北京成功的象徵。
但我並不喜歡這裏。
因為這裏雖看上去風水吉祥,但其實吉中透凶。圍繞這個小區,有一條丁字水,丁字兩橫,像人的雙手一揚緊緊抱住了小區。有一個身價幾十億元的客戶曾得意洋洋地對我說:“我也學過點風水,這叫金水相生格,無論修陰宅陽宅都大吉大利。”
他說的沒錯,水似半月繞宅為金,屈曲而動為水。但他說的也不對,因為金水相生格的關鍵,是看丁字的那個豎是來水還是去水。若向宅而來,大吉,向宅而去,凶。可惜,這個小區外面的丁字水,是去水。
但我卻不能告訴他,因為告訴了也沒用,難道讓這個小區重新挖條河么?我只能用一些內局風水手段,盡量為他們避開這些不好的影響罷了。何況,說破了還容易讓他們擔心。
儘管這個小區風水格局有問題,我仍然是願意來的,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萱萱。
萱萱是個演員,出道三年。她能在富人區買房子並不是因為這三年收入有多高,當然也不是你們想像的被乾爹啥的x養。萱萱家裏是南方w城的首富,作為小女兒,萱萱不僅最被寵愛,也最自由。為了讓自己寶貝兒在北京住的舒服,萱萱的老爸特意買下了這裏的一套大三居。
昨天晚上,我接到了萱萱電話,她說已經連續一周遇到不好的事情了。接到萱萱電話時,我正在進行每晚睡前的功課,抄道德經一遍。一看是萱萱的電話,我心想,那還抄什麼經啊,老祖一定會諒解我的,道法自然,男女之情,自然之趣也。我立刻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很不對勁。那是一種帶着哭腔的聲音,能聽出來萱萱盡量在剋制自己,而且她聲音很輕,難道身體不舒服?
“連續一周夜裏聽到兩個男人吵架的聲音,聲音很大,特別凶。”哪裏的妖魔鬼怪敢欺負咱的女人?!我心中冒起無名怒火,不過轉念一想,我倆還沒最終確立關係呢,不能給人大姑娘隨便扣帽子。
聽萱萱簡單描述,我初步判斷可能是屋子裏進了不好的東西,但有意思的是,萱萱的房子可是我親手做了風水鎮宅局的,按理說一般的邪物可進不來的,光是門口地板下我埋着的上等五帝錢,就夠這些邪物受一陣的。到底是進萱萱家裏的是什麼邪物?我好生納悶。
我安慰了萱萱幾句,跟她說立刻過去。掛了電話,我背上裝着常用法器的背包(這個包可是好幾十買來的阿迪王的,話說阿迪王有過包么?不會這個都是山寨的吧?)直奔樓下打了個黑車奔萱萱家而來。
上了車我就後悔了。
擦!老子忘了換鞋了,穿着拖鞋就來了,而且最惱人的是,這是雙小熊維尼的拖鞋。我心中一萬匹某種長在草地上吃泥巴的馬呼嘯而過。
管不了那麼多了。為了萱萱,豁出去了!
當我來到萱萱的家中,已經是晚上2點。萱萱家我並不陌生,說起來我家和萱萱家也算世交。我父親是北京大學歷史學教授,而萱萱的父親當年也是北大畢業的,與我父親在大學裏同是學生會成員,關係很好。好像是四歲吧?我就已經和萱萱認識了。這可是源自幼兒時代的交情,說是青梅竹馬一點也不過分。
當我追隨師父學習玄學后,儘管走南闖北,還曾經連續兩年在深山裏修行,但我和萱萱一直保持着聯繫。萱萱老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家女兒有個從光屁股時就認識的男朋友。
所以儘管沒有把關係挑明,但萱萱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進了她家,我直覺判斷這屋子的氣場不對,但我還真說不清到底哪出了問題。說起來慚愧,在玄學上有大成就者一般都是靈覺強大的人,甚至不乏有天生陰陽眼的超級天才,而我在這方面確實沒啥優勢。我唯一的優勢可能就是記憶力好,跟隨師父修行的十幾年間,我老老實實把所有該背的心法、口訣爛熟於心,除了相術,我還自學許多山術方面的學問。師父說過:“平生收過四個徒弟,你是最愚笨的,但笨鳥先飛,肯下苦功,或許也能修成正果。”
此前在萱萱家大門內側,我掛了一塊白玉,這個白玉是我自己溫養了五年並請道上刻玉的高手方谷齋玉七郎刻上了八卦圖的寶玉,雖不是什麼特別有法力的神玉,但作為一般人的鎮宅之物,足矣。進門和萱萱寒暄幾句,我就留意到這塊八卦白玉泛着一些灰黑色,這是家中有邪物的表現。把背包放在客廳,我走回房間大門,蹲下身用心感受了一下埋在門口處五帝錢的氣場,有經驗的風水師可以通過存思感覺到各種法器的狀態,而頂級的風水師甚至可以通過存思與法器進行簡單交流。萱萱家裏的五帝錢給我的感覺是很正常的,也就是說萱萱家的邪物不是通過外面進來的,而是由內而生出來的。
“最近沒怎麼出屋?”我望着廚房裏只剩下半箱的盒裝方便麵問萱萱,其實我每次都跟她說不要老吃方便麵,不僅對身體不好還會長胖,但萱萱從小就愛吃各種泡麵,我也沒轍。
“我很想出去,但是總感覺身上乏力。”萱萱坐在沙發上,身上裹着一個小棉被。
有時候我很羨慕那些靈覺強大的人,因為他們可以一瞬間就判斷出屋子哪塊有問題,而我這種天資不夠的人,只能通過嚴密的邏輯和豐富的知識來推斷。
萱萱是下元己巳年生人。換言之,萱萱的命宮是東四命巽宮。有時候我幫人看風水,會採用一種逆推法,就是如果要是換我來害眼前人,我會怎麼做。
邪物由內而生,有很多方法,最常見的就是家中發生命案,但萱萱家顯然沒有這樣的事情,那麼另一種常見的手段……無非就是詛咒……
我心頭一驚,如果我判斷不錯的話,這次對萱萱下手的人,非常狠毒。
巽宮,絕命位在東北,而萱萱家的東北屋是廁所,廁所是一家中至陰之處,如果在這樣的絕命位上做了那樣的事情……
我不敢多想,徑直走向廁所。萱萱好奇地起身跟着我,可能因為害怕,她一隻手緊緊拉着我後背的衣角。
一進廁所,我感覺這個屋子的氣場非常奇怪,原本通順的空氣似乎在某一點不斷囤積,我雙眼鎖定在廁所角落的一個內置在牆中的儲物柜上。
“這裏面裝什麼用呢?”我轉頭問萱萱。
“空的,你知道我這地方空間多物品少,許多柜子都空着呢。”
我示意萱萱稍等我一下,從客廳找來了一把椅子,登在椅子上,我的胸口正對着儲物櫃。為了以防萬一,剛才搬椅子時,我背包中取出了兩枚上好的宋錢,一枚放進了自己上衣兜中,一枚遞給了萱萱,讓她拿在手裏。上好的宋錢是沒入土的萬人錢,有很好的辟邪功效。
做了這些準備后,我小心地打開儲物櫃。
擦!
那一瞬間我真想罵人。這玩意不就是“偶相鬥”么!
偶相鬥是一種古老的詛咒術,就如我眼前看到的一樣,兩個沒穿衣服披頭散髮正在打架的木頭人被擺在空蕩蕩儲物櫃正中央。
這是一種很邪惡的厭勝之術,被下了此術的人家,會每晚聽到吵架打架聲音,不得休息,如果法力更強的偶相鬥,甚至可以直接殺人或讓人變瘋。
“你……”
萱萱的聲音把我從思考中拉回。
“咋啦?”
我今晚第一次從萱萱臉上看到了笑容,她指了指我的鞋。擦!小熊維尼的拖鞋么?真是形象大毀……
我輕輕關上儲物櫃,從椅子上下來。“圖個舒服嘛。啊,沒事了,你睡覺去吧,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聽完這話,萱萱臉上出現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怎麼回事啊到底?”萱萱好奇地問。
“沒事別問了,睡覺去吧。”
我明顯從萱萱臉上看到了一絲不滿,可能她不樂意我這種藏着掖着的態度吧?可是真要給她說清什麼是偶相鬥,我擔心萱萱會更害怕。
“最近家裏來過什麼人?尤其是進過衛生間的?”我連忙找個別的話題岔開。
“一周前馬桶壞了,物業來修過。”萱萱因為我不給她講清楚事情,嘟着嘴。
“哦。”我點了點頭,走近萱萱摸摸她的頭,之後拉着她的手把她領進卧室,在卧室門口,我停住:“進去休息吧,我一會處理好,臨走把門給你帶上。”
“是發生了……是怎麼回事?”萱萱又一次問。
“原因我已經搞清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能是有一些小問題,我一會十幾分鐘就處理好了。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我轉身走回客廳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竹子編的小胖豬遞給萱萱。“這個小豬可以很好地辟邪,你可以放在床頭。”看到小豬,萱萱高興起來了。“這算你送我的禮物?”
“算是吧。”
萱萱高興地緊緊抱着小豬。“一會要是累,你就別走了,反正還有兩個空的卧室呢。”
“嗯。”我沖萱萱點點頭。
可能是感覺安心了許多,萱萱抱着竹子小豬走進卧室,而我輕輕地把卧室門關上。
居然敢欺負老子的女人。我邊心裏大罵,邊開始把左手手臂上綁着的黑色布帶解開,當我完全解開時,正好走回廁所。
我幾乎可以聽見儲物櫃裏那兩個傢伙的罵人聲:“那個二把刀道士居然找到咱們了。”“你怕什麼,看上去那傢伙完全沒什麼法力。”“沒錯,估計也就是把咱倆拿走,可是那又有啥用,咱倆的靈虛已經藏在這個儲物櫃裏了。”“哈哈,沒錯,接下來等他一走,咱倆就好好整整那女的。”“那女的其實挺漂亮的。”“沒錯!沒錯!”
哎……這年頭,偶相鬥都變得這麼**啊!我心中怒火中燒,望了眼左臂上的胎記,那是個黑蛇樣子的胎記,從出生就陪伴着我的黑蛇。
師父見到我第一面,就給我講過,這是共生魂。上輩子緣分過深的兩個生命,有一定幾率下輩子同體共生。某種意義上,黑蛇就是我,我就是黑蛇。
一般給人看風水遇到什麼奇怪的鬼、靈,我都會放出黑蛇,讓黑蛇吃了那些東西。因為跟我不一樣,黑蛇吃不了陽世的食物,只能吃魂魄,這些遊魂野鬼的魂魄對黑蛇而言是最好的滋補品。
我從兜中取出一個細小的銀刀,輕輕在眉間劃開一個小口子,一滴眉間血緩緩流下,我右手食指接住眉間血,猛地將血畫在左手黑蛇眼睛的位置,一瞬間,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出現。
“你個二貨,這麼晚還叫醒我。”
我心說你這還鬧情緒犯態度怎的?!“儲物櫃裏有點髒東西。”我冷冷地對黑蛇說。“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你去吃了那倆東西唄。”
“你個二貨,就給我吃這麼差的東西啊!偶相鬥上的魂魄能有啥好吃的。”黑蛇只是吐出信子感受了一下,便知道那裏面是偶相鬥。
“你不吃,那我自己弄吧。下次吃東西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哦。”我對黑蛇說道。
“打開吧……就知道你個二貨是個廢物……給我找點吃的都這麼費勁。”
哎……要求還挺高。
我登上椅子,猛地打開儲物櫃。
那兩個偶相鬥估計是又感覺到我了,罵的更歡了。“來了來了,那個二把刀子。”“哈哈,一會咱嚇嚇他得了。”
我已經沒心情聽他們廢話,心中開始默念醒魂咒:開通天庭,使人長生。三魂七魄,回返長嬰。滅鬼除……
當我念完最後一句急急如律令時,我感覺我的靈台大開,左臂的黑蛇化作靈虛瞬間飛入儲物櫃,大約只過了不到三秒,偶相鬥的聲音就徹底消失了。
“辛苦了,好吃不?”我問黑蛇。
“真難吃,你個二貨,下次這樣的東西別叫我!”
黑蛇的靈虛回到我的左臂上,我用黑布條再次將胎記全部包上。平常,黑蛇都處於一種冬眠狀態,除非用眉間血或者自己的靈魂力將它喚醒,否則它都會處於這種冬眠狀態。
這對偶相鬥上的靈其實很弱小,黑蛇幾乎沒有進行搏鬥就將它們拿下。不過……當我把這丟偶相鬥從儲物櫃中拿出后,我感到了一絲驚訝,這個材質?!
看來明天要去一趟徐老頭茶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