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番外 重生（中）

雲消這個人是誰外界可能基本都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在蕭家堡也只有少數人才聽過,但是要是說雲公子,蕭家堡的人大部分都知道。

蕭珞玉的左膀右臂，掌管蕭家堡手下所有布匹生意的人。只是這次雲公子的下屬發現自家公子似乎有點不對勁。自從從蕭家堡回來后,經常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發獃,說不上到底是消沉了，還是開心了。

只是覺得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

“雲公子，之前讓我們請的蘇繡的綉工已經來了。”下屬突然來報，雲消愣了愣,放下手中的茶杯“之前不是不肯來這邊么？怎麼這次到過來了。”

下屬道“屬下也不清楚，只是按照以往一樣請她過來，沒想到這次竟然請動了。”他們每年都會有布匹送到宮裏，那些自然是要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綉工,皇帝喜歡蘇綉，但是蘇綉最好的綉工不肯來到蕭家堡，所以每天都只能叫人將布匹送去綉，而後在取回來送到宮裏，來來回回也耽誤了不少時間。

“先同我去迎接。”雲消整理了衣裳，也不打算追究這件事情，畢竟能請來人還是好的。

綉工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樣子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唯獨那雙手纖長無比。雲消走過去拜道“雷師傅肯來，是我蕭家堡的福氣，有什麼要求只要和我說，我一定儘力而為。”

婦人道“雲公子客氣，我這次來，只是為了還一個人情。”雲消一愣，心中閃過一絲預感，而後開口問道“不知請師傅所來之人---”

“是沈卿。”婦人道，“我昔年受過沈家的大恩，對於這一次要求才無法拒絕，為了報恩我自會在這裏住上兩年，請雲公子替我準備住所。”

雲消道“這是自然。”

婦人走後，雲消有些疲憊的坐在桌子上，上次在蕭家堡一別後也有一月有餘，這段時間沈卿並沒有什麼動作，他也以為沈卿知道他沒有死，心結全消，自然不會在糾纏自己。

如今的沈卿，心思他早已經猜不到，何況當年他也騙了沈卿，兩相抵消，心中並沒有對沈卿的怨恨。只是也不想去回憶起那段時光。

第二日，雲消早上習慣性的去對面的早餐鋪去吃他喜歡的餛燉，卻突然發現餛燉店的隔壁新出現一家酒家，牌匾似乎剛剛掛上去一樣，還是新的。

中午他收到了酒家送來的午飯。

“雲公子好，掌柜說日後都是一條街上做生意的，請多多照顧。”小二聽口音是個本地人，很會說話。放下食盒就走了，雲消打開看，菜式雖然簡單但是卻很精緻，看起來就讓人很有胃口。

吃過後他讓人送回了食盒，並送了一匹布過去當做回禮。哪知道晚上小二又來了，說是布料的錢遠遠超過午飯，所以又送來一份晚飯。

雲消想了想，還是收了食盒，吃過後卻沒有去還。

新開的酒家似乎不怎麼做生意，雲消幾次出門看到都是門廳冷落的樣子。回到後院，小廝端着一大盤新鮮的荔枝過來。

“怎麼會有荔枝。”雲消驚愕，這是上好的品種，看樣子摘下來還不到兩日，這北方怎麼會有荔枝？

“酒家的掌柜送來的，說是給公子的。”雲消驚愕，隨後道“我不喜這些，你們吃了吧！”

小廝歡歡喜喜的拿走了，第二日送來的卻是冰鎮的哈密瓜，小廝道“公子，送來的小二說這是他們掌柜特意去西域帶回來的，用冰鎮的特別好。”雲消嘆氣，這炎炎夏日確實是個不小的誘惑，他嘆氣道“送些銀兩給對面。”

“好！”小廝放下托盤走了，雲消嘆氣，拿起一片切好的吃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涼涼甜甜的，果然很好吃。

第三日是上好的葡萄，第四日是---

每日都送來一樣各地的美食，或者是水果，或者是點心，雲消畢竟還是喜歡這些的，他本事下人出身，如今雖然身處富貴，但是並沒有享受過什麼，因為在他心中，這些都是蕭珞玉的，他只是看管的人。

不過收下的他都會叫人送些銀子過去，對方也不拒絕，依然每天送不同的吃的過來。

時間一晃過了半年，已經入冬，很快就要到了除夕。

街上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行人，雲消收賬回來的時候，小廝笑道“今日掌柜送來了一張上好的狐皮披風，公子出門穿着剛好。”

雲消笑道“在這樣送下來，我的銀子都要花光了。”

小廝道“這掌柜也真奇怪，每日都送東西來，開始只是吃的，現在光是冬衣都已經好多件了，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雲消不語，對方送了半年的東西，卻從來都沒有露面過，想來也知道是誰，人心都是肉長的，要說沒有感覺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卻也不想重複以前的老路。

總之等沈卿覺得還夠了大概就可以離開了。

雲消飲了一杯熱茶，只覺得身子漸漸暖了起來。他剛想坐下，就聽小廝道“公子，今日城中的郭員外來拜訪，你不在院外就回去了。”

“哦，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雲消問道。

“院外說是為公子說媒來了，他說李員外家的小姐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了，之前在街上見過公子一次念念不忘，回去還病了幾日。”

雲消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李員外的小姐的樣子，只好道“這種事情豈能草率，何況我怎麼能高攀的上李小姐。”

“公子，你可是城內姑娘最想嫁的人。那李小姐那麼好看，我覺得就像說書的說的那樣，傾國傾城。”

雲消笑出聲，“你見過李小姐么？就知道她傾國傾城。”小廝笑道“公子忘了，上次我們出門收賬，到了城北的店鋪，有個小姐在挑選布料，你當時還誇讚了幾句。”

雲消想了片刻，他實在沒有什麼印象，一般這樣的人在他眼中就是客人，是銀子，他會誇讚完全是因為銀子的作用。再說他並沒有成家的打算，就算心中沒有沈卿了，他也不認為自己還能和正常人一樣成親生子。

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也不錯，老了就回到蕭家堡養老。見雲消搖頭，小廝說道“郭員外說明日他還來。”

雲消想的很簡單，來了回絕就好，哪知道郭員外直接說，李小姐就在對面的酒家等他。他不去李小姐絕對不會回家。

對面的酒家？

雲消愣住了。

對面的酒家生意一直不溫不火，也就一個夥計，而夥計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給對面布匹店的公子送東西，工作清閑的很。

今日店裏卻跑來了一個姑娘，平日裏有客人來他們也會接待，特別是這樣漂亮的姑娘，小二正巧閑着，殷勤的倒了茶點了菜。

雲消來的時候，李小姐正在喝茶。

很落落大方的女孩子，一點都沒有他想像中的很羞澀的女子的樣子。緊張的倒是雲消。李小姐見他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而後道“雲公子，好久不見。”

“李小姐好。”雲消無奈道。李小姐說道“我有話想對公子說，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雲消點點頭，“不如去我院中坐坐，正巧我那裏有新送來的酒。”

“久聞蕭家堡的酒天下無雙，不想會有幸喝道。”李小姐道。雲消自然是希望不要在這裏，見到對方樂意，自然也頗為高興，兩個人並肩走了出去。

二人走後，小二看到一直沒有出現的掌柜從後堂走了進來。話說這個小二也覺得自家掌柜有點奇怪，他沒有請大廚，所有的菜色都是自己做。

但是要說沒有銀子，送出去的哪一樣都是要無數的金銀才可以的。原本掌柜平日裏雖然話不多，但是心情看着卻不錯，今日卻冷着一張臉。

沈卿看着兩人離去，只覺得心中似乎想要殺人。

他當然聽到了傳聞，那個李員外要把女兒嫁給蕭雲，只是他以為蕭雲會拒絕，他以為這半年來蕭雲雖然沒有理會他，但是也沒有推卻他的好意。

前幾日他還有看到蕭雲穿着自己送的冬衣出門，他以為蕭雲已經不生氣了，已經原諒他了。

可是他沒想到，竟然會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說要嫁給蕭雲。

沈卿有點慌了，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麼辦？要是蕭雲答應了怎麼辦？沈卿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蕭雲活了，但是他們還是不能在一起。

他從來沒想過，蕭雲有一天會不愛他。他只是以為蕭雲在生氣，只要等他氣消了，就好了。

第二日，傳來消息。蕭雲答應了這門親事。

沈卿聽到的時候，手中的盤子瞬間從手中掉落，盤子裏原本要蒸的螃蟹頓時掉了一地。他彎腰去撿。

這些螃蟹是他特意叫人從澄陽湖送來的，蕭雲一直都很喜歡。沈卿的手在抖，幾次都無法撿起來。

他以為蕭雲不會答應的。

雲消查看李府送來的喜帖，對於李小姐的提議，他原本是打算回絕的，但是對方卻說動了他。

李小姐有喜歡的人，父親卻不同意，她想到了假死和喜歡的人雙宿雙棲。見到他之後，李小姐說知道對方也是心死之人，所以希望雲消可以幫她。她嫁給他，可以幫他抵擋之後的無數媒人。

而她可以半年後假死脫身。

雲消本來想回絕的，但是想到沈卿，想想也就同意了，若是自己成親，對方應該會離開才是。

敲門聲響起，雲消起身去開門。

門外卻是拿着食盒的沈卿。

“是你---”他沒想到沈卿回來，不過想想對方聽到自己的婚期來這裏也是正常的。雲消笑道“沈公子。”

沈卿輕聲道“我蒸了螃蟹，你嘗嘗。還有薑茶，你喝些正好可以驅驅寒。”雲消道“多謝。”

“你---你真的要成親了么？”沈卿問道。

雲消笑道“這是自然。”

“不可以不成親么？”沈卿聲音中有些哀求，“我會努力對你好的，我會改正以前所有的缺點，你喜歡銀子我可以努力的賺錢---你不要成親好不好---”

雲笑笑道“不是你的問題，我如今只是希望能安定下來，何況我早已經不怨恨你了，你大可不必這麼費心。說不定日後我們還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么？”沈卿眼中滿是絕望“那你喜歡李小姐么？”

“這是自然。”雲消笑道“此生非她莫屬。”

沈卿從來不知道心可以這麼的疼，這半年他一直都很開心，很幸福。雖然蕭雲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但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不遠的地方，想他的時候就可以偷偷的看一眼。每天給他準備各種吃的用的。

他甚至準備了除夕夜給蕭雲一個驚喜，而後就出現在他身前，就算蕭雲趕他走他也不會走，陪着他對他好。等着蕭雲真正的原諒自己。

原來有些事情，錯過了真的就錯過了。

沈卿從來都不信報應，可是以為蕭雲死的那兩年他信了。當蕭雲沒死的時候，他以為是老天給自己的機會，以為自己的報應已經結束了，沒想到卻是剛剛開始。

“若是有朝一日李小姐死了呢？”沈卿問道。

“那我自然終身不娶。”

沈卿呆愣片刻，隨後強笑道“那，是不是就會考慮我了？若是我說我等呢？我知道你不是分心的人，不會對不起自己的妻子，那我可以等下去，一年還是兩年，等到你休了她，或者她死了那一天。”

雲消嘆氣“何必呢？若是---若是我先死了呢？”

“那就陪你，總不能讓你一個人走黃泉路，那時可不可以葬在一起？”沈卿輕聲道“死後的位置總可以給我吧？”他把食盒遞給雲消“你開心就好。”

雲消成親的日子定在明年立春，沈卿依然每日送東西來，只是比起以前，他如今是自己送來。雲消幾次都說不用了，沈卿只是道“我只是希望多見你片刻，片刻就好。”

成親的日子是越來越近，雲消整個人都忙碌起來，蕭家堡也送來了不少東西。沈卿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給雲消準備東西，偶爾也會忙一下成親的事情。

這日沈卿帶着食盒回到酒家，小二端來了酒水給他，沈卿喝了一口，小二道“公子，你這樣只喝酒身體會受不住的。”

沈卿說道“無妨。”

若是沒有婚期，他應該會很開心這樣的日子。可是如今，卻實在是無法開心起來。小二端了一些米飯和小菜道“公子怎麼樣也要吃一些。”

沈卿笑笑，伸手夾了飯菜吃了幾口，而後道“我去休息一下，有事就叫我。”等起身走了幾步，沈卿只覺得胃中一陣翻滾。忍不住將剛才吃下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公子，你沒事吧？”急忙道“還是去看大夫吧。”

沈卿笑笑“心病還須心藥醫，叫那些人來有什麼用。讓自己多生煩惱罷了。”

“可是---”小二還想說些什麼，沈卿揮揮手“你收拾一下。”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離開。小二搖頭，沈卿應該還沒有發現，這段日子他瘦了好多，整個人的起色都變得非常差，雖然每天都是在微笑，但是卻可以感覺到心中巨大的悲傷。

似乎整個人都在被慢慢掏空。

小二搖搖頭，一切都應該和對面的雲公子有關，可是他只是一個下人，沒有說話的機會。

立春終於到了，整個布莊喜氣洋洋，到處都是紅色的喜字和燈籠，李員外笑的也格外的燦爛，看着一箱箱的嫁妝，他也連忙讓下人送去了許多的陪嫁。

沈卿站在酒家門前，看着蕭雲一身紅衣站在門前迎接賓客，看着他騎着大馬去迎接了李小姐。

“公子，雖然立春了天還是很冷，不如回去吧！”小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