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影衛夜談會
君墨清走後,晉王好歹是給我找了張椅子坐下,又取了藥膏讓我塗在傷口上。
第一次告白搞成這樣其實我有點憂桑,我都毀容了,以後是不是只能靠人格魅力吸引晉渣了?雖然裝逼一直是我的強項,但我還是感覺鴨梨山大。
我一邊憂桑着,一邊把君墨清留下的那句話正着想了一遍,又反着想了一遍,發現老大好像也賭了我和晉王不能在一起……他自己又沒錢,估計又要動我倖存的那點養老金。
於是我就更憂桑了。
我心情不好,但晉王貌似心情很好。作為一個擁有行動派蛇精病斯基型人格的土豪,他認真貫徹了君師父的指示,當即就在大半夜,心安理得地把自家廚子從溫暖的被窩和老婆的懷抱里挖了出來,叫人家做了十多碗燕窩粥要給我補補。
我不想給補補,說實話我覺得他比較需要給補補——尤其是腦子。
十多碗啊,我兩輩子加起來都沒喝過這麼多燕窩粥有木有,“凡事當有度,不及難成,過之易折,當如飲酒,微醉即可,多而傷身,當如看花,半開最美,全盛近凋”你造么!差不多就行了,我會撐死的你造么!
我拿着勺子久久無語,無語凝噎,糾結半天,終於小市民心理佔了上風。雖然當初想着有錢了油條吃一根丟一根,豆漿喝一碗倒一碗,但真碰着燕窩粥了,我實在是下不去手。
你們看,畢竟我兩輩子加起來都沒喝過這麼多燕窩粥啊——更不要說這些燕窩粥里包含着晉王難得的體貼、和廚子沒有睡覺也沒有加班費還給我做飯的努力勞動了。
——有誰曾經和我說過,好意這種東西,是需要被珍惜的。
我就作死地把所有的粥都塞下了肚,喝完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純爺們。
晉王在旁邊坐着一言不發地看我吃,等我吃掉最後一口放下了勺子,就眯着眼睛、語氣奇怪地問我:“阿玄,你很餓?”
我:“……沒。”
“那你為何把粥全喝了下去?”
我:……
“這些粥做法不同,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原本想叫你自己從中選一碗的……不過你既然喜歡,喝完了也沒什麼。”
我:……
這麼重要的設定你就不能早點說出來嗎?該坑爹的時候不坑爹,不該坑爹的時候亂坑爹!為毛,我為毛要這麼努力?我特么是難道為了部落嗎!我的胃都要跪了好么,我的玻璃心都要碎了好么。
我默默地把碗放回桌子上,以免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把這東西扣到某土豪的裝逼臉上。可我一動就覺得肚子要漲破了,當年我吃自助餐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拼。
晉王卻毫無所覺地輕輕笑起來,起身與我相鄰而坐,伸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我揉肚子,一邊不動神色地將我拉入了懷中。
他的掌心帶着體溫,覆在我的腰腹之上輕描淡寫地揉搓,熱度隔着衣料滲透進來,四散着化開,所過之處,溫暖酥麻,我不知不覺間便沉溺其中,甚至忍不住渴求更多,恍惚間,才發現自己已經與晉王緊緊貼在了一起,兩人之間沒有半點空隙。
晉王此刻近得能與我耳鬢廝磨,偏偏卻在這個距離停了下來,他的吐息毫無阻礙地噴洒在我的後頸,纏綿而細緻地一寸寸舔舐着我的皮膚,那感覺若有似無,卻像野火一樣蔓延開來,幾乎燎原。身體幾乎陷進他的心口,周圍都是晉王的味道,生理性的水汽漫上眼睛,我的視野變得朦朧,晉王在我的耳邊啞聲道:“阿玄,舒服些了么?”
腦子一片空白,戰慄感從脊椎驟然上升,我身體跟着一顫,立刻依照影衛的本能咬了下舌尖,將被吞噬的神智重新拉了回來,牢牢扣住他的手腕以免他繼續動作,然而一張口,聲音卻掩飾不住地帶着顫音:“主子……”
“喚我正涵便是,阿玄,你是不一樣的。”晉王意猶未盡地吻了吻我的耳垂,頓了頓,還是放開我,有些遺憾地嘆道:“你今日乏了,去睡吧。”
我當時腦子仍舊被漿糊堵着,迷迷糊糊地想:去睡?怎麼睡?兩個人一起睡嗎?
於是就回過頭,想去拉他的手。
晉王的眼中閃過一道流光,什麼東西沉澱下來,壓在眼眸的深潭之中,半晌,他才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喃喃道:“你的身子太虛了,總該養上一段時日。下回總還有機會的。”
“阿玄。”他低頭,在我的臉頰側輕輕蹭了蹭,開口道:“你看,我們有那麼多的時間。”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似乎只是在敘述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我們會在一起,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比肩而行。
我們有那麼多的時間在一起。
……
……
……只要我們身體倍兒棒,別死得太早就行。
這麼一想,我忽然就認識到了健□□活的重要性。那什麼,健康是個寶,需要懂得保;年少做不好,老來才知惱。
晉王說得挺對的,不能再這麼熬夜了,這要少活多少年啊,我們的目標那必須是萬歲萬歲萬萬歲,千年王八萬年龜有木有。
於是我當機立斷就站起來,跌跌撞撞打算回自己房間睡覺。
“……”被冷不丁推開留在原地的晉王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寒氣四溢的笑容:“阿玄,你去哪兒?”
我老實地回答:“睡覺。”
晉王有點憋悶地沉默了一會,眼睛危險地眯起:“是么?可我忽然改了主意,你還是留在這裏吧。”
……一會兒要一會兒不要的,你是磨人的小妖精嗎?他這麼磨人一定不是我的錯。
我無奈地重新挪回來,在他旁邊乖乖地坐下。
我們就開始聊天,開“夜間坐談會”的節奏——我算是知道為啥我們兩個之前這麼大了,卻還是單身是什麼緣故了。
就這情商為零的行為模式,有人要才怪了,也就只能內部消耗了。
晉王慢條斯理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你可有什麼想問我的?”
做影衛講究的就是少聽少說不問,時間久了這些東西就在我骨子裏了,他忽然這麼說,我就有點茫然。
“如非必要,我沒有將心中打算說給他人聽的習慣。”像是料到我的沉默,晉王嘴角輕輕上揚,帶着點說不出的意味,似是悵然,又像是自嘲:“可你不問,我不說,之前的事或許還會發生。我不想傷你,可也不想委屈自己。”
不等我回答,他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據假扮你的那人所說,沐凡一夥同滿月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次的事,滿月樓樓主便是幕後之人。然而影衛們去搜查滿月樓之時,那裏早已人去樓空。滿月樓樓主向來藏頭露尾,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正容貌,因此這條線索暫且算是斷了。
另一條線索,便是君師父從汾州帶來的俞子夷。他如今已經投到了魏王的門下,似乎頗受重用,且時常出入滿月樓。探子回報,楚達倫後來去找的也是此人。他們接下來,恐怕便打算借我那兄長的手來除掉我。父皇雖然對我兄弟二人不喜,卻偏偏看重這個皇孫,這皇孫真出了事,必定不會對始作俑者輕輕放過。他天性多疑,現下沒有太多動作,就是除我之外,同時也在懷疑高正雍。
我便利用他的這點多疑。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埋在後院的那具所謂“戰玄的屍體”,早已被我掉包。而高正雍毒害自己兒子的證據,也一件件地握在了我的手中。”
我雖然不清楚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但也明白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晉王要做的這些事,就算不對我解釋,我也還是可以接受的。
“你覺得這些事都沒什麼?可惜我要做的不止這些。”晉王開口,雲淡風輕:“若是沒有這個兒子,高正雍手上就再也沒有能與我相爭的籌碼,是以他雖然喂高雲毅吃了葯,卻到底不敢下狠手。如今高雲毅雖然發了燒,卻並不危及性命,神智也尚且清明。這案子太小,又事關皇家臉面,想必會交給大理寺處理。而大理寺,是高正雍的地盤,我不好插手。
所以,我便索性也跟着給我這小侄子下點猛葯,一方面將事情鬧得大些,逼着父皇出手,將案子提到刑部去,另一方面,解藥在我手裏,高正雍想讓自己的兒子活着,便該來求我了。”
我愣了愣,脫口而出:“……皇孫,高雲毅,會死么?”
晉王掃過我緊抿的嘴角,一雙鳳眼微微眯起,冷笑道:“這就要看高正雍的了。他既然說我害了高雲毅,那我若不真做些什麼,豈不是很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