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告別蒙提烏斯

第四百一十七章 告別蒙提烏斯

翌日的午前禱,老院長特意為我們準備了隆重的彌撒,大家都表示受寵若驚,我也趁早飯後的時間將隊伍重新進行整編分隊,以便於接下來的行動。經歷幾次戰爭和長距離的艱苦跋涉,除去戰損、逃亡和傷病減員,滿打滿算帶上山來的還有四百五十餘人,其中奈梅亨老兵佔了多數,馬蒂尼以及沿途收羅的農民差不多跑個七七八八,能堅持留下的應該都是生無可戀鐵了心要跟我們走的。

我自領由五十多名農民組成的隊伍,負責押運糧草坐鎮中軍,代號“紫羅蘭”,這是瑟琳娜喜歡的花,象徵永恆的美與愛,在奈梅亨的花園裏處處生長。其餘四百人平均分成四個百人隊,歐文負責一隊,代號“風信子”,寓意生命與緬懷,花語的故事取自希臘神話中受太陽神阿波羅寵眷的美少年雅辛托斯,他遭到西風風神澤費努斯的嫉妒和算計,被太陽神所擲鐵餅誤傷而死,在他倒下的血泊中,長出了一種美麗的花,阿波羅便以少年的名字命名為“風信子”。知道這個故事的我對歐文的取向性產生深深的懷疑,當事人反倒大大方方的承認:“沒錯,我是在懷念個好朋友,怎麼了?”

第二個百人隊由同為奈梅亨“太陽花騎士”的高德統領,他出身弗里斯蘭的貴族家庭,受過正統的騎士教育,自願放棄世襲爵位甘做遊俠,立志尋找一名貞潔的女士並為其守護終身。高德的百人隊代號“鳶尾花”,得名於他家族的藍色鳶尾徽記。這在傳統的法蘭克貴族家庭幾乎成為一種慣例,誰叫法蘭克王國的締造者克洛維曾手捧此花加冕登基。但我也了解鳶尾花的另一種解釋——暗中無聲的愛慕,高德是個內斂少言的紳士。這卻不代表他完全禁慾的生活里沒有愛,雖然我總覺得怪怪的。

指揮第三個百人隊的施耐德在這些人中年齡最大,投奔奈梅亨前輾轉飄零半生,替無數領主打過仗,可惜均未受到賞識,一直鬱郁不得志,令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頹廢陰鬱。如果說高德的沉默源於內向的性格。那施耐德則更多因為挫折過多的心防,他太小心的與人接觸,生怕落下任何不好的印象。所以同大家的關係若即若離,私下喝酒時常常不被邀請,相當的尷尬和寂寞。第三百人隊的代號是“三色堇”,一種常見的早春花卉。其因維納斯的妒忌而獲得的花臉正是它的魅力所在。代表“沉默、無私和請思念我”,這難道不是老施耐德的內心獨白嗎?

最後一個百人隊歸屬德維德的管轄,他嘴甜心細,善於察言觀色,騎術、劍術和摔跤個個都會,可任何一樣也稱不上精通,典型的“萬金油”,人緣自然好得沒話說。和小心翼翼的施耐德形成鮮明對比。他的百人隊代號“矢車菊”,取其耐久性強、外形討喜之意。不過它花語裏含蓄離群的描述同德維德的性格特點相去甚遠,或者說,德維德處處逢源的行事作風並非內在真心?

分隊完畢,午前禱開始的鐘聲正好響起,我們在修士的引領下依位次魚貫進入莊嚴的彌撒廳,這裏昨天還是大家把酒言歡的飯堂,此刻已經收拾的乾乾淨淨。數不清的蠟燭圍繞着基督受難的雕像,彷彿拱月的眾星,角落裏燃着的名貴熏香氤氳盤旋,直升到高高的天花板上,極好的配合了彌撒需要的正式氣氛。可笑的是歐文還煞有介事的整理自己的衣服,裝出一副嚴肅的模樣,殊不知他那件髒得看不出本色的外套壓根用不着擔心,搶戲的是油結支楞的頭髮!

修道院條件簡陋,彌撒的儀式自然因繁就簡,但勝在修士們不露自生的氣質,絲毫不遜於在梵蒂岡最華麗教堂里舉行的典禮,我想,這就是人格魅力對環境的補益與升華吧。老院長自門后款款而入,贏得眾人崇敬的目光一路相隨,他頻頻沖大家微笑,好像秋日午後溫暖的陽光,照亮了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院長站定,幾名歲數不大的小修士唱起悅耳的聖歌,尖細高亢的嗓音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敏感的神經,疲憊的靈魂如同經過一場沐浴般的洗禮,輕鬆而欣喜。“以聖父、聖子及聖靈之名,願上帝的慈愛和恩賜與你們同在,阿門!”老院長在唱詩結束后領祝,優雅的划著十字聖號。

“阿門!”台下齊聲回應。

老院長選了《聖經》中《以馬內利》第十三篇誦讀,每個人都認真地豎耳聆聽,甚至有人壓抑着聲音嚶嚶哭泣。我踏踏實實的坐着,冗繁的經文左耳聽右耳冒,完全沒走心,可整個人的狀態相當好,渾身充滿力量,對未來的征程信心十足,熏香幽幽的搔着鼻子,勾的我想打噴嚏。

“……願基督的聖體、聖血,保佑我得到永生。”旁人推推出神的我,示意該上去恭領聖體了,老院長笑眯眯的望着這邊,對在重要儀式失禮的頑童未加怪罪,“公爵大人,請到這裏來。”他和善的催促道。

我捧着肚子,故作莊重的一步步走上祭台,雖然參加過許多次彌撒,可仍舊緊張的要命。“基督的聖體聖血。”老院長把小塊麵餅塞進我嘴裏,又蘸着葡萄酒抹在唇邊,“願上帝與您同在。”

“阿門!”我單膝跪地,恭敬地深深鞠躬。

幾百人的儀式進行了相當長的時間,直到午餐的鐘聲響過三遍才結束,早就體力不支的老院長堅持自己完成所有人的領聖餐禮,令大家再次受到感動。“彌撒的結束,正是生活的開始,我們深信因散而聚,因為基督就是為了能更有效地散居於世,成為地鹽世光;我們聚在一起,聆聽上帝的說話,在聖體聖血中汲取生活的動力,正是上帝派遣基督到世上,為他作證的時候。”他極富磁性的嗓音感染着信眾們,“你們即將踏上回家的路,請牢記聖體聖血的力量。當身處險境,不要慌張,上帝與你同在;當深陷絕望,不要慌張,上帝與你同在;當走投無路,不要慌張,上帝與你同在!路不僅在腳下,也在心裏,只要心懷虔誠,無論走到何處、往哪個方向走,都是回家!”

用過午飯,士兵們依依不捨的告別修道院的兄弟,準備好的補給被化整為零,“紫羅蘭”的戰士分背着裝滿糧食的行囊,排成一列縱隊開拔。來時的滑索渡口已經增加了另外幾根橫索,鋪上木板變為簡易弔橋,方便大部隊通過。我牽着蒙了眼睛的戰馬,同送行的老院長惜別:“院長大人,就送到這裏吧,請留步。”

“出了哈斯里河谷向東,有條還算平坦的小路直通聖加爾,或者你們向北,繞開烏里城堡去士瓦本,條條大路通羅馬,一切在您選擇。”他說話的時候長長的鬍子跟着顫動,幾乎看不到嘴巴的開合,“我老了,太久沒下山,有些路記不住更說不清,您邊走邊找,總有識路的人。”

“人家說老馬識途,您識的是心路,就像靈魂渡口的船家,不知疲倦的擺渡我們到幸福的彼岸。”

“呵呵,異教徒的傳說。”老院長爽朗的大笑,“我這老馬腳程廢了,跑不遠了,就此別過吧!”

我動情的點點頭,揮手離開:“大恩不言謝,日後再見!”

輾轉出山,雲杉孤峰已尋不見,它們隱在層疊的群山中,似乎永遠在那裏,又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假如這是夢,真想再多睡一會。”我解開蒙住馬眼的布條,小傢伙吃驚的打着響鼻,對突如其來的光明尚未習慣。

貧瘠的哈斯里河谷東西狹長,越往下游去人煙越多,而我們逆行的方向空無一人,只得依靠斥候尋路,行軍速度異常緩慢,太陽落山前才剛剛走了河谷的三分之一。“想必今天走不出去了,命令全軍就地宿營吧,殿後的‘三色堇’負責值宿。”天色將晚,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摸黑趕路容易走丟,索性盤桓一夜,我從馬背上下來,藉著徹底黑天前的熹微光芒觀察周圍。

這裏是兩山中間的峽谷,乾涸的河道長滿茂盛的茅草,幾棵小灌木稀稀拉拉的點綴在岩石嶙峋的山腰,視野里一目了然,對於敵我均是無可躲藏的地形。“那邊,對,那小山包放個暗哨,還有那兒、那兒和這兒,挑目力好的戰士值更,把眼睛給我瞪大了,時刻保持警惕。”我背着手,身後跟着歐文幾個,他們都覺得公爵大人有點大驚小怪了,無非宿個營而已,用不着弄得草木皆兵。

“草木皆兵?忘了咱們的強項嗎?凌晨偷襲,敵人不見得不會以其人之道還以治其人之身,什麼?你說哪來的敵人?”我誇張的咧着嘴,“敵人在心裏就夠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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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之落日歐羅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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