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聖羅蘭絞肉機（二）
聖羅蘭堡的新年夜飄着雪，高大雄壯的城堡和華美壯闊的城牆覆上了厚厚的一層積雪，在某些光芒的映照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輝，美倫美奐。
聖羅蘭堡的城牆下流着血，污濁的血跡將雪白的雪地染成赤紅，滾燙的鮮血灑上冰冷的雪地，哧哧作響，熱血融化了冰雪，冰雪又凝結了熱血。
聖羅蘭絞肉機在亞蘭古斯歷3832年一月一日零晨的新年夜，再一次開動起來，為它在歷史上無數的血腥傳說中再添一筆濃濃的血色。
在這個年夜中，佔據了聖羅蘭堡的銀狼軍團，僅動用了一萬零一千人的兵力，就頂住了西俄和納斯達兩國四十二萬大軍的進攻，創造了亞蘭古斯大規模攻城戰爭史上的一個奇迹——或者用神跡來形容更適合一點。
血腥的屠戮由聖羅蘭堡代理總督狄更斯那一句開火揭開了帷幕。
蜂湧進城門的野蠻人鬥士團在狄更斯發令的一刻正分作三路，其中兩路沿着兩邊城牆的階段往上沖，想奪下城頭，建立城頭陣地，以便己方軍隊進城之時不會遭到城頭上守軍的攻擊，而另一路則一路前沖，想在城門門洞前方建立一個防禦陣地，為騎兵進城贏得時間。這三路野蠻人鬥士團各由一名身材最為壯碩的野蠻人團長帶領，這三個野蠻人團長正是跟在黑袍法師身後四個巨漢中的三個。
從門洞到機槍陣地有一塊近兩百公尺的開闊地帶，在這個開闊地帶中，沒有任何建築，甚至連一棵樹，一塊石頭都沒有。本來這樣的開闊地帶，在攻城戰中應該是放上大量的石塊、絆馬索、拒鹿角、鐵絲網來防止敵軍尤其是騎兵的衝鋒的，即使是和平時期，這樣的地段也應該修築工事以防不測。
但是聖羅蘭堡卻沒有，開闊地帶一馬平川，步兵可以痛痛快快地用最快的速度奔跑，騎兵也可以縱馬疾馳，將騎兵的速度和衝擊力提升到頂點。
大步前沖的野蠻人鬥士們甚至已經在一邊沖一邊吼叫着嘲笑愚蠢的銀狼軍團，因為他們在離門洞足有兩百公尺遠的地方只建了一個稀稀落落，看上去只有六百人防禦的工事，而在那工事後面，竟然架着一排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古怪東西，還整整齊齊地站了一個五百人上下的弓箭手團隊，更離譜的是，那些弓箭手直到此刻還沒有彎弓搭箭，每個人都把空着兩手，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野蠻人鬥士團如願地進了城，兩邊兩路部隊甚至衝上了石階的一半，中間的那一路更是一直衝到了機槍陣地前十公尺處。領頭的一個野蠻人鬥士團長已經可以在夜色中看到離他最近的一個銀狼士兵臉上的雀斑了，他哈哈大笑着揮動兩百二十公分長的巨劍，劍身加上他手臂的長臂，只差不到兩公尺就可以夠得着那士兵的腦袋了。
然而就在此刻，那由二十挺重機槍，二十挺輕機槍，四十把半自動步槍構成的機槍陣地同時開火了，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的瞬間，那個野蠻人鬥士團長的身體就被十多發重機槍子彈撕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着灑落一地。跟在他身後的，離機槍陣地已經只有七八公尺的野蠻人鬥士們如同骨牌一樣成片地倒下，灼熱的子彈甚至不給他們慘叫的機會就奪走了他們的性命。
輕重機槍和半自動步槍組成的火力網成為一條不可逾越的死亡地帶，衝到機槍陣地前四十公尺範圍內的野蠻人鬥士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被完全清空，機槍手視野里四十公尺以內沒有半個站着的目標，四十公尺範圍以外的野蠻人鬥士們也在成片地倒下，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裏，空白地帶擴展到一百公尺以上，機槍陣地前一百公尺範圍內成為一片生靈勿近的死亡之地，機槍陣地前的開闊地鋪滿了屍首，鮮血只在瞬間就澆融了白雪，將地面染成一片血紅。
悍勇無比的野蠻人鬥士們前仆後繼地進攻，他們不能理解對方使用的武器，在他們看來，那只是一根根或長或短或粗或細，往外不住地噴着火舌的黝黑鐵管，他們並沒有看到鐵管中噴出其它的東西，可是他們的戰友們突然就全身扭曲着倒地，然後再也站不起來，有的更是莫名其妙地四分五裂，腦漿迸飛。
他們憤怒地咒罵著，有人用西俄語大吼道：“魔法師！他們是魔法師！快去叫科波菲爾大人！快去通知我們後援部隊的隨軍魔法團！弓箭手！我們需要弓箭手的增援！”更多的野蠻人鬥士則是憤怒地擲出了手中的狼牙棒，粗重的狼牙棒在他們的巨力之上，甚至足夠穿越百多公尺的距離，直朝機槍陣地中的特種士兵們砸去。而在這個時候，守在機槍手們身後的黑暗精靈弓箭手就會閃電般出手，取箭、搭箭、彎弓、發射，幾個動作一氣呵成，一支支黑箭迎向飛過來的狼牙棒，細小的黑箭竟可以將粗大的狼牙棒飛行的力道抵消，將它們從空中射落。
野蠻人鬥士蠻勁發作，他們也不顧與敵人的絕對差距，嗷嗷叫着甩開大腳就往上沖，倒下一個，又衝去兩個，前仆後繼血流成河。屍體漸漸堆成了小山，而野蠻人鬥士仍沒有停止的打算。
另外兩隊已經要衝上了石階，眼看着就可以衝上城頭的野蠻人鬥士同樣遭到了近乎屠戮一般的打擊。城門下左右兩邊通往城樓的石階可以容納五個重裝步兵并行，但野蠻人高大的身軀和裝備使他們只能三個人并行。而兩邊石階的盡頭處則各擺上了兩挺加特林六管重機槍，每挺重機槍配備一個射手兩個彈**手，兩挺重機槍同時發射之下，野蠻人鬥士團身上的全身甲彷彿紙片一樣被撕裂，密密麻麻的人群彷彿是被旋風卷過的莊稼，大片大片地仆倒在地。
站在城樓上的狄更斯看着前仆後繼的聯軍，微笑着對身旁的憶名等人道：“我記得地球上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法聯軍和德國軍隊在法國索姆河地區展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戰鬥。英法聯軍憑着人多勢眾，依仗步兵和騎兵，展開了數個團的人群戰術，想一舉攻入德軍陣地。德軍開始沒有還擊，等聯軍靠近了，他們突然推開地堡的槍眼，數十挺馬克沁新式重機槍‘發言’了。像雨點般的子彈，旋風似的傾瀉到哪裏，哪裏聯軍就倒下一大片。英法聯軍被打懵了，他們不明白德軍的火力怎麼莫名其妙地突然這麼猛烈？聯軍不服氣，一再發起攻擊，結果一天內竟死傷了5萬多人，相當於5個師。雖然此戰我們用的不是馬克沁，但是加特林的性能也是相當不錯的。英法聯軍用的也是火器，尚遭受那般慘敗，更何況，”狄更斯頓了頓，手指着城下拿着狼牙棒和砍刀的野蠻人鬥士：“這群拿着砍刀和狼牙棒的野蠻人？”
憶名呵呵笑道：“我們的槍和彈**都很充足，根本不必擔心槍支損壞，打壞一枝又可以再補上一支，這些野蠻人再厲害，都沒辦法衝過我們的機槍戰地的。”
城上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雖然這樣的戰鬥方式無恥之極，但城上諸人都不是騎士精神的信奉者，如果能保住自己士兵的性命，他們不介意使出任何手段。
一萬五千野蠻人鬥士在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裏全部喪命，而那些魚貫衝進城裏的野蠻人騎兵也同樣擺脫不了被全殲的命運。野蠻人騎兵騎着的馬型魔獸雖然有着無以倫比的速度，但是馬型魔獸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重機槍的射速。
這是一個瘋狂的時代，也是一個射速成為王的時代。
黑袍法師並沒有進城，他站在城下，怔怔地看着湧進城門的野蠻人戰士，他分明看到，所有的戰士在進城后都倒下了，兩萬名野蠻人鬥士，二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全部倒在了那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的古怪武器下面。他喃喃自語着：“這***……到底是什麼武器？連擊弩？魔法杖？還是魔法大炮？都不是，什麼都不是，為什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東西？”他不停地自言自語，思維陷入了停頓狀態。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突然揮舞着魔法杖大聲叫了起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器，這就是那天將我聯軍大營打得稀爛的血龍王的神器！哈哈哈哈……神器啊，這些神器馬上就要被我奪下來了！哇哈哈哈！馬上就是屬於我科波菲爾的了！”
看着在城下手舞足蹈，如瘋似狂的科波菲爾，狄更斯皺起了眉頭：“科波菲爾？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從戰鬥打響之後，城樓上的人都沒有向城外發動過任何攻擊，狄更斯本來就是想讓攻城的敵軍在城門下被殺的，狹窄的城門不利於隊形展開，屠殺起來更加方便。
伏在狄更斯腳邊的大地蒼狼舔了舔舌頭：“應該就是上次抓了雪公主的西俄貴族，這個變態狂不是已經被滄月砍成殘廢了嗎？怎麼又長出了手腳，在這裏活蹦亂跳起來？看樣子，他已經受不了刺激瘋掉了。”
狄更斯擺了擺手：“他的魔力倒是很強，嗯，敵人的援軍已經到了，先幹掉他吧！”一名黑暗精靈弓箭手聞言彎弓搭箭，嗖地一聲，一支黑箭準確地沒進了科波菲爾的胸膛，直接透胸而過，釘到他身後的雪地上。而科波菲爾仍是亂蹦亂跳着，像那一箭射中的只是空氣一樣。
“怎麼可能？”那個黑暗精靈弓箭手瞪大了眼睛，再射出一箭。這一次他射的是科波菲爾的頭部，和上次一樣，黑箭穿透了他的頭顱，釘到雪地上，科波菲爾黑色的風帽都破了一個大洞，可是科波菲爾依然若無其事。
處於癲狂狀態的科波菲爾忽然一把掀開了自己的風帽，在城頭火把的照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樣子，而他那實在過於特別的樣子，讓所有人都略微吃了一驚。
他的頭已經不是人頭了，只是一顆骷髏，骨頭上閃動着黑色的光芒，眼窩中燃着兩朵青色的靈魂火焰。骷髏頭骨之上有個圓形的孔洞，看來就是那黑暗精靈弓箭手射出來的了。
狄更斯看着科波菲爾的骷髏頭啞然失笑：“原來是個骷髏巫妖，難怪怎麼都射不死。”
科波菲爾是死靈大陸上亡靈巫妖王的徒弟，被滄月斬斷手腳又受了重傷，本來已經死掉了的，但是他的靈魂被其父收藏進了亡靈法玉之中，送到死亡大陸請亡靈巫妖王救治。於是亡靈巫妖王把他煉成了一具不死巫妖，本來亡靈巫妖王聽命於黑暗眾神，而黑暗眾神的命令是不要與惡魔的雙翼作對，甚至還要暗中幫助惡魔雙翼，但是科波菲爾復仇心切，在得知銀狼軍團的首領就是滄月之後，馬上向西俄皇帝獻計，要奪聖羅蘭堡，才有了今晚襲城之事。可惜的是，如今的聖羅蘭堡已經不是單由銀狼軍團把守，聖羅蘭堡之中已經多出一批難以想像的怪物，如果不是有這批怪物的話，科波菲爾此次夜襲恐怕就成功了。
這時，聖羅蘭堡下的平原上出現了大片騎兵隊伍，轟隆的馬蹄聲震得地面都顫抖起來。狄更斯放眼遠望去，只見籠罩在夜色中的軍隊猶如一片鋼鐵洪流一樣，傾刻吞沒了大片的雪地。沖在最前面的，是一隊重裝騎兵，在重裝騎兵的兩翼，是兩個步兵方陣，前排的步兵們扛着雲梯。再往後，就是兩個弓箭手方陣，而在弓箭手方陣中有着幾十輛高大的箭塔樓車，樓車由罕見的猛獁拉着，猛獁龐大的身軀就如一座座移動的小山一樣，每頭猛獁可以拉動四輛樓車快速前進。弓箭手方陣後面仍是一群猛獁，不過這群猛獁拉着的則是巨大的投石車。如雲的旌旗在夜空中猶如一片片黑雲，閃亮的火把將整個平原照得通明。
看着如此大規模的敵軍，狄更斯笑得眯起了眼睛，大聲道：“好！非常好！常說閑得沒事，沒想到這一下子就給我送上這麼大塊肥肉，非好好吃一頓不可！所有人準備，大戰就要開始了！憶名，你下去把這個垃圾科波菲爾打成碎片，呵呵，記得要連靈魂都給抹掉，否則他還可以再次復活。”
憶名撇了撇嘴，道：“狄更斯叔叔，你倒是會偷懶，站在這裏光說不做。”
狄更斯呵呵一笑：“我是吸血鬼的王子，要時刻保持優雅風度，打打殺殺的事情不適合我。再說了，你這個晚輩不動手，難道還要我這長輩勞累不成？”
憶名無奈地嘆了口氣，輕飄飄地躍下城樓，朝着科波菲爾飛去。
科波菲爾此刻還在癲狂地吼叫着，看來已經徹底瘋掉了。當他感覺到地面的震動時，回頭看到後援的大軍正朝這邊衝來，尖聲高叫道：“勇士們，沖啊！聖羅蘭堡的城門已經被我打開，護城河已經被我填平，你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衝進城中，把裏面的人殺個精光，把血龍王的神器奪過來！沖啊，勇士們！”
其實不用他叫，西俄和納斯達兩國的軍隊已經看到了城門的情形，城門確實已經被打開了，而且現在兩國軍隊沖在最前面的重裝騎兵已經衝到了開闊地帶的中央位置，早進入了投石機和弓箭手的射程，可是城上的守軍仍然沒有射擊，兩國軍隊的指揮官一合計，乾脆就下令全力衝鋒了。重裝騎兵猛衝城門，兩翼步兵攻擊城牆，弓箭手和箭塔樓車進行壓制性射擊，投石車就地擺開陣地，調校角度準備射擊。近百頭猛獁也被派上了陣場，其足有二十多公尺高的個頭被用作步兵們攀登城樓的階梯。
命令下達之後，兩國軍隊迅速展開戰鬥隊形，在震天的喊殺聲中向著聖羅蘭堡高大的城門衝去。重裝騎兵對準城門衝擊，猛獁拉着箭塔樓車跟在重裝騎兵後面撒開蹄子狂奔，弓箭手們不管有人沒人開弓搭箭就朝着聖羅蘭堡的城頭髮射，鐵幕一般的箭雨劃破空氣發出陣陣尖嘯朝着聖羅蘭堡的城頭落去。
投石機飛快地擺好，草草調校之後就對着城頭開始了射擊，第一次聖彼德大會戰中兩個僥倖生還的大魔導師福布斯和埃拉此次也隨大軍參加了戰鬥，他們各帶着一個百人大魔法師隊伍，在大隊騎士的保護下小心翼翼地躲在弓箭手射程之外開始了吟唱咒語。
兩國指揮官聚在一起，看着直到此時仍未還擊的聖羅蘭堡，不由大感奇怪。傳說中有着一支極為厲害的弓箭部隊的銀狼軍團今天怎麼連四十萬大軍兵臨城下都沒做出任何反應？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