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米嵐
朦朧的月色透過深棕色窗帘的縫隙照進來,將我蒼白的唇色和潮紅的臉頰,如此不和諧的映在他的眼裏。
也許是我此時的病態又影響了他的胃口,他好像是皺了皺眉,又蠕動了幾下,一陣痙攣過後,就翻身從我身上下來,顫抖着一身的肥肉走向浴室。
頭也不回的留下那麼冷冰冰的一句話。
“穿上衣服,滾。”
我艱難的坐起身,即使屋子裏是讓我感到不安的黑暗,即使壁燈的開關就在我的手邊,我卻連抬一下手的勇氣都沒有。
拽過被扔到一旁的手包,拿出一包紙巾,簡單的擦擦自己,胡亂的將裙子套到身上,指尖碰到那雙比我自己還要凄慘的絲襪,嘆了口氣,直接丟進了垃圾筐。
我跳下床,赤腳踩到柔軟的羊絨毯上,足底說不出的舒服,可是卻絲毫不敢貪戀這短暫的美好。
我要在那個胖子洗完澡回來之前,在這個房間消失,就像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不是沒有試圖反抗過,第一次被他帶出來,我拚死想保住自己那可笑的尊嚴,一定要留下過夜。
最後的結果,呵,不用想就知道,我一個星期都沒能沐浴到明媚的陽光,真是段不忍回顧的黑歷史。
當我眼睛瞪得好大,努力適應着黑暗的環境,才找到被踢到電視櫃底下的高跟鞋,我閉着眼睛緩了一下gaochao過後有些空白的大腦。
這時,裏面的流水聲逐漸變弱,我嚇得一個哆嗦,匆忙整理好床,左手拖着包,右手拎着高跟鞋,踮起腳尖,悄悄的走了出去,小心的關上門,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走進了電梯,我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將高跟鞋“哐當”一聲丟到地上,顫顫巍巍的抬起腳踩進去。
下身還是有點撕裂的痛。
對着電梯裏的鏡子整理一下凌亂的頭髮,從包里掏出粉餅簡單補個妝,看着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苦笑。
“叮……一樓到了。”
聽到那個冷漠的電子音,我瀟洒的甩了一下頭髮,邁着性感的步伐走了出去。
在那些服務生鄙夷的眼神的注視下,揚起腦袋,目不斜視的走出和平飯店。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瞳孔是渙散的,出了這個門,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剛剛那高傲的姿態,不過是維護着我自己內心最後的那殘存的自尊罷了。
從小媽媽就教育我說,女人要懂得自愛,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誰會愛惜你?
當時我瞪着大眼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轉過身就跑去和小夥伴們一起玩耍了,現在才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的正確!
意外,呵呵,那個經常被人們念叨在嘴邊的詞語。命運里不可預測的東西真的是太多了,就像計劃永遠也趕不上變化。
如果沒有出現那麼多意外,我今年應該拿着FD大學經濟管理專業的畢業證,到處去投遞簡歷,為自己今後的事業四處奔波着。
更不會在凌晨兩點鐘,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濱江大道上,茫茫的夜色和璀璨燦爛的霓虹燈交織在一起,無一不向人訴說著這裏的繁華,奢侈,和糜爛……
一陣冷風吹過,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小腿上的冰涼,才讓我想起我現在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弔帶禮裙。
孤獨,空虛,寂寞,一同襲上心頭。
一個女子,漂泊在A市這個特級繁華大都市,其中的酸甜苦辣,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我將自己骨瘦嶙峋的身子靠在欄杆上,從包中抽出一根玉溪,叼在嘴上。
這個時候,也許只能用尼古丁來麻醉自己了,在煙霧中,彷佛我身邊不再只有空氣,也有了一個好久都沒有提過,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了的詞語,它是什麼來的?
哦,對了,它叫閨蜜。
想到這裏,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想想這個遙不可及的詞語是否曾經在我短暫的人生中出現過?哪怕一瞬間……柴紫?單露露?還是……申彩雪?
“嗨,妞,多少錢啊?”
就在我陷入深深的回憶的時候,一個浪蕩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抬頭看見一個恨不得用鐵鏈子將自己全身都捆住的男的,一撮黃毛立在頭頂上,像一個倒扣過來的雞窩。
耳釘,鼻釘,唇釘,舌釘……
我甚至在想,他會不會有個臍釘,甚至他那個地方,會不會也有一個什麼釘?真不知道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喜歡金屬。
想到這裏,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甚至都笑彎了腰,右手夾着抽了一半的玉溪,左手捂着肚子,痛苦的蹲了下來。
“媽的,臭biao子,神經病。”
聽到那個人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遠,我卻笑的停不下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笑什麼,笑他,笑我?還是笑這個悲慘的世界?
我只是單純的想笑,直到後來笑的喘不上來氣,甚至連眼淚都笑了出來,我還在艱難的發出“咯咯”的笑聲,聽起來就像啞掉的母雞,真是難聽死了。
最後真是笑累了,直接坐在地上,短裙就那麼搭在我的大腿上。
我感覺今天的月光格外的明亮,今天是正月十五嗎?或者是我的心裏作用?月光照在我雪白的腿上,折射出一道慘白的光。
我攢了很久才買回來的限量版PRADA包,就那麼隨意的丟在一邊,煙盒放在兩腿中間,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煙,根本停不下來。
直到我自己被嗆得直咳嗽,眼淚再次流了滿臉,誇張的煙熏妝讓我本來就不大的臉全部被黑色暈染,我也沒有停下讓我那可憐的肺休息,哪怕短暫的一秒鐘。
將手中最後的煙屁股丟到一邊,連煙灰不經意掉到我價值好幾千塊的禮裙上,我也無動於衷。
一巴掌拍到煙盒上,軟弱的紙殼直接癟了下去,我周圍早就是煙霧繚繞,半閉着雙眼,泄憤一般用長長的黑色指甲將煙盒撕得粉碎。
不信邪的爬過去,粗魯的拽過我的包,將裏面的東西全都倒在地上,瘋了一般在地上胡亂的翻找着,最後也是徒勞無果。
望着空空的雙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不是身體上的,而是來自心靈深處的,油然而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
我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柴紫,那個高傲的人,曾經自負可以將我玩弄於股掌的女人,今天白天是那樣可憐的跪在我的腳邊,想想如此強烈的對比,真是可笑呢!
“米嵐,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改!我一定改!”
我抱着雙臂冷冷的看着,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卻再也笑不出來。
是的,最後我贏了,可是我到底得到了什麼?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我瘦小的身子凍得瑟瑟發抖,下意識的我將自己緊緊的抱住,企圖留住身上最後一絲溫暖,就像,當初我不顧一切的想挽回我們的友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