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霸之氣對王八之氣
“耶！流星啊！快許願！”和子興奮的閉上了眼，櫻嘴上下快速的翕動，絕美的臉龐上露出專註的神色。小泉每次看到和子專註時，總覺得她臉上會散發出若有若無的神聖光環，他今天感覺和子的光環，呈現出有如實質的乳白色，看着這一光環，小泉痴了。
流星落了下來，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啊！怎麼拉！”和子的櫻嘴張得有鳥蛋大。她被那聲巨響嚇壞了，小巧的身體直往小泉懷裏鑽。
小泉處變不驚，右手摟住和子，左手指着遠處說道：“沒什麼，流星落下來了，砸在一個支那人頭上，不知那流星是隕石還是隕鐵。這是難得的研究材料，可惜落在支那境內了。”
“啊！砸到人了，那人不會有事吧！”和子驚得臉色都白了。
“你說呢？”小泉淡淡的問道。
被流星砸中，要是能留下個全屍已經很不錯了，如果想要活命，除非出現奇迹。
“師兄，我們去看看那人還有沒有救。”和子在小泉的懷中怯生生的說道。
“也好，去見識一下血腥的場面，對你有好處！”小泉嘴角露出了微笑。
“……”
和子的想法是救人，而小泉的想法是以血腥場面促進和子在武士道方面的成長。兩人的想法天差地別。
當小泉、和子走到事發地點時，龍居士早已爬起來走掉了。而圍觀的人看到龍居士毫髮無傷，水泥地面也沒出現任何痕迹，正驚訝於眼前的奇迹，久久沒回過神來。當他們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被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根本擠不出去。
中國人愛熱鬧，喜歡圍觀，在世界上是出了名的。
有個笑話說，有人看到一大群人圍成一堆，覺得奇怪，於是走過去想看過究竟。但看了很久，也沒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於是問旁邊的人，“你們在看什麼？”這人也不明白在看什麼。於是他又只好再問裏層的人，他們在看什麼？裏層的人也不明白，只得再問更裏層的人。直到問到最核心的一個人，才找到答案。
“我在看螞蟻搬家！”
“看了那麼久，還沒看夠嗎？”
“我是看夠了，但我出不去啊！”最核心的人看着周圍的人山人海，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早知道看螞蟻搬家會被幾百人圍堵，他說什麼也不去看了。
螞蟻搬家都會引起幾百人的圍觀，更不用說今天，出現的千古難見的奇觀了，這引起的轟動和圍觀人數都是空前的。
小泉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撥開人群往裏擠。但人實在是太多了，越往裏，人的集度就越大。到後來，無論小泉如何用力，都無法撥開一條縫隙。
“都給我滾開！”小泉吼了一句。
“你算老幾？”前面的一個瘦小青年回過頭來反駁道，當他看到小泉捋上袖子的小臂，露出的發達的肌肉時，這個瘦小青年開始有點後悔了。但他極好面子，話已說出口，自然要硬撐下去。他挺直了身體，將拳頭握在胸前，擺出一幅決鬥的架勢。
小泉細看了一下對方的身材，又掃了一眼對方的架勢，立即將對方歸於“虛張聲勢”這一類人當中去。
和這樣的人動手，小泉覺得不值。現在的情況是不打又不行。權衡之後，變拳為抓，叉住對方的脖子，像拎小雞似的，扔出人堆。
瘦小青年，被摔到地上，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來。
其他人，攝於小泉的武力，主動讓出一條道。小泉得以進入核心人圈。
過了很久，瘦小青年終於爬了起來，隔得遠遠的，跳腳大罵：“**的小日本！”。剛罵完一句，瘦小青年就收了聲，向校內撒腿跑去。
“好漢不吃眼前虧啊！”雙方實力的差距是明擺着的。罵完了不跑，難道還去傻等着對方上來招呼自己？
這個瘦小青年，罵對方是小日本，其實他並不知道小泉的身體。之所以這樣罵，完全出自其日常的口頭禪。
小泉此刻正擠在人堆中，人聲鼎沸，跟本聽不到那個瘦小青年的罵聲。如果這個瘦小青年知到這個情況的話，一定會多罵幾句，占足便宜。
人圈中，小泉一個人也難得保護和子周全，難免不被人佔便宜。一些人故意在人群中製造騷動，然後伸出手摸上一把。
“師兄，我們快離開這吧！”看到人群中央什麼都沒有時，和子在小泉的耳邊央求道。
“急什麼，先把情況弄清楚！要不然白來了。”小泉對和子說完，又對周圍的人問道：“誰揀到了隕石？我出五百元購買。”
……
師兄不走，和子自然也無法離開人圈，只好忍受着周圍不斷伸來的爪子。
……
現在正是上課的高峰時間，從各幢宿舍樓湧出來的學生，將去教學大樓的主幹道擠得滿滿當當。
所有的人都是朝教學樓方向移動，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龍居士。他逆流而動，按理在人海中逆行，絕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不過，龍居士毫不覺得，因為他身上，散發著強烈的“王八之氣”，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無不掩鼻而行，寧可在人流大潮中再擠擠，也決不靠近龍居士身邊三米之內。這樣，龍居士就猶如在洪水中的磐石，“任爾浪濤水急，我自分水而行。”
同學們戲稱龍居士身上的這一現象，叫“王八之氣！”龍居士經常自我解嘲的說，我這是“王霸之氣！”就像孤行的王者，任何人都不敢近身。
平日裏，看着身邊這些繞道而行，不敢近身的人群，龍居士心裏往往會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不過，今天的龍居士實在太累了，又遭遇流星砸中腦袋，短暫的巨痛雖然現在已經不痛了，但痛定之初，覺得更疲勞。昏昏沉沉的大腦，像灌滿了鉛，根本不可能去想什麼“王霸之氣”，極度疲憊的身體，也不可能去體會別人“尊敬”的目光。他唯一的渴望就是回到宿舍，在他那張狹小的鐵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覺。
新加坡有句民諺，“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剛聽說這句話時，龍居士還以為是新加坡人戀家情重，現在的龍居士對這句話早有更深的理解。任何人，如果三天不睡的話，的確那怕是個狗窩也會躺進去大睡一覺。其香暢程度絲毫不會比金窩銀窩差。如果金窩較遠而狗窩就是眼前的話，那麼龍居士絕對會選擇狗窩而不是什麼金窩。
窩的功用是拿來睡覺，如果光從這個角度上來比較的話，金窩與狗窩沒有任何區別。
“老大，你昨晚又去‘自習’了一個通宵啊！”宿舍的老四何健，在路上遇到了龍居士，歡暢的打了一個招。何健的話一出口，身邊與之同行的老七肖利文也附合著大笑起來。彷彿是看到了一件豐常可笑的事情。
龍居士自從失戀之後，整個人都變了，由以前的積極上進，變成現在的自甘墮落。墮落之初還有同學善意的勸他“浪子回頭”，但龍居士“屢勸不改”，到現在已無人再勸了。半年後的今天，勸慰的話早變成了現在的諷刺。
何健其實是本省人，但他智商有限，高考沒指望，在其家人的活動下，他的戶籍改到了新疆，新疆的分數線比本省要低一百多分，何健這才得以勉強上了專科分數線。
人都有專長，這句話用在何健身上一點都不假。何健的智商不高，但他的情商絕對高。開學之初，何健就在宿舍公佈了自己的來歷，爭取同情。同宿舍的七個兄弟，一齊拍胸脯答應為他保密。何健這一做法是非常明智的，新疆人和本省人的差別實在太大了，一天二天還能瞞得住，但絕對不可能在朝夕相處的同舍兄弟們身邊隱瞞三年。要是有人不滿，向學校告他一狀的話，那麼他就完了。何健的“坦誠”讓他度過了剛開始的生存危機。
上過大學的人都知道，學生會對於新生來說是非常有誘惑力的。因為學生會就是學校里的政府。平時有處罰學生的權力，要是有什麼好事，學生會的人還有優先的權力，臨畢業時，學生會成員，也是學校向用人單位強推的對像，至於入黨、評優，那更不用說了。
何健解決了自己的生存危機之後，開始向學生會靠攏。各種小道消息他第一個知道。同宿舍的老大龍居士，由於他的檔案太優秀了，對於老師來說，新同學他都不熟悉，一切都從檔案中找。於是龍居士被內定為系學生會副主席的人選。
在大學，學生們個性張揚，崇尚民主，學生會幹部往往是用差額選舉產生的。表面上看很民主，其實不然，如果校領導不喜歡你，那麼你根本得不到提名的機會。沒有提名也就沒有擔任學生幹部的可能。一些主要幹部，如學生會副主席、副團支部書記，則完全由學校說了算。學生沒有任何干涉權力。
學生會的作用，在對外宣傳時，往往會說是：“老師與學生之間聯繫的橋樑。”其實她的本質是，學校管理學生的工具。
大學是准社會，學校如此，社會也如此。
當何健將內幕消息告訴龍居士時，讓龍居士大大的高興了一回，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貧困工人子弟，也有在大學“飛黃騰達”的一天。剛入校時，那種因為高考發揮不理想，只上了專科分數線的委靡情緒一掃而空。至於，何健提出來，幫他進學生會的要求，龍居士則一口答應。
龍居士所在的信息工程系是學校中，僅次於冶金系的大系，光新生就有二千人。能在二千人中脫穎而出，自然讓很多同學流口水。
班花賀雪輝，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早在入學軍訓時，就深深吸引了龍居士。但那時的龍居士由於太窮，感覺沒有什麼資格可以去追求他，只敢暗戀，等到他正式就任系學生會副主席時，信心極度的膨脹起來。由暗戀變為明追，兩人很快就墜入了愛河。
此時的龍居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信心其實是建立在“官位”基礎上的，而他的“官位”又是建立在學生處老師的信任上的，而老師的信任則是建立在他那份“漂亮”檔案上的。龍居士受家庭環境影響，除了會讀書，會下棋之下，什麼都不會。至於學生會幹部所需要的“鑽營，拍馬，合群，表現自己，文藝特長……”龍居士一樣都不會。時間一長，他的缺點，慢慢的暴露出來了。再說二千新生當中，藏龍卧虎，憑什麼龍居士能夠露出來呢？
大一下學期，先是初戀情人賀雪輝離他而去，接着競選失敗。信心極度膨脹的龍居士，從高高的頂峰，被狠狠的摔了下來。與龍居士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此時的何健，由於鑽營得法，由幹事升為副部長。
失戀之後，心中總有一股綿綿的刺痛在伴隨着他。每當看到賀雪輝，這種刺痛感更加強烈，龍居士想躲避，但兩人是在同一個班的，避無可避。這種感覺就像明知凳子上有刺，而你卻必須坐在上面一樣。不過坐針氈的傷痛是在身上，而天天看到失戀的對像的傷痛卻是在心理。
好不容易熬完了大一，龍居士的所在專科院校被冶大所並，宿舍搬到了主校區。主校區人多教室少，學校搞流動教室，對學生的管理，一下子就寬鬆起來。寬鬆到讓人沉淪。
此時街頭電腦遊戲室興起，龍居士第一次去玩，就被《紅色警戒》熱血激昂的戰爭場面所吸引。從此，他的三點一線，由宿舍－食堂－教室，變成了二點一線：宿舍－遊戲室，飯在遊戲室內解決。這個學期出現了一款新遊戲《星際爭霸》，更是讓龍居士着迷。
老四何健、老七消利文大笑着，從龍居士的身邊繞過。
“你們笑吧，笑吧。我玩遊戲，又礙着你什麼了？”龍居士麻木的神經閃現出這個念頭，也不作任何的辯解，拖着搖晃而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的朝宿舍捱去。
龍居士怕再次見到認識自己的同學，乾脆閉上了眼，讓本能拖着他的身體移動。
閉眼步行時，一對情侶學生經過他的身邊。
這對情侶男的帥氣，女的秀美，他們在一起讓人感覺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凡是見到他們的人無不側目。
男：“又是一個擁有‘王八之氣’的，小心！”說著用手掩住，依在自己懷中女友的鼻子。
那女生身材高挑、瓜子臉、皮膚白凈，一襲白色的連衣裙，將青春少女的純潔襯得超凡出塵。臉上的那一對大眼，撲閃着陽光的七彩。
聽到男友示警，女生急忙伸出白晰的小手去掩鼻子。沒想到，手到鼻邊，卻觸到了男友的大手，女生感激的望了一眼男友，明眸轉動，秋波閃爍，透出無限柔情。隨後，她又看了一眼，前面出現的“王八之氣”，忽然怔住了，眼眶中出現水霧，薄薄的半透明如同一塊水晶。
“你怎麼啦？”男生髮現懷中的女生神態有異，愛憐的問道。
“沒什麼！”女生低下頭，默默前行。
“是他讓你不開心嗎？”男生指着龍居士問女生：“我去教訓他？”
“不！”
在自己深愛的女友面前表現自己，這是每一個熱戀中的男人最愛做的事。男生覺得自己的女友，受了委屈，有必要為她教訓一下眼前的這個人。
這男生名叫劉洋，長得高大帥氣，身高長像極了帥氣的紅歌星費翔，是冶金系的學生會的主席，暗戀他的懷春女生，多如牛毛。在萬花叢中，他唯獨挑選了身邊的這位女生。女生身上最讓他動情的是她的一雙大眼睛。這女生的大眼睛不僅有一般大眼美眉的明亮純真，還給人一種如千尺深潭般的感覺。
這世界容易讓人記住的美女並不是美得完美無缺，美得一塌糊塗的女人，而是美得有特點的女人。如舒淇的大嘴，楊思敏的美胸，某個喜歡穿日本軍旗裝的大眼睛。從這個方面來看，不得不讓人佩服劉洋的眼光。
而這女生，她就是龍居士的初戀情人賀雪輝。
聽到那個讓人魂牽夢縈的聲音，龍居士麻木的腦袋一陣清明。
“輝兒，是你么？”
龍居士睜開沉重的眼皮，急急的在人群中尋找，赫然發現讓他魂牽夢繞的人兒就在面前：她一身白衣裙，讓龍居士眼前一亮，眼皮也覺得不那麼沉重了；她秋水似的眼色，神色淡漠，四處躲避着龍居士的目光；她向身邊的一名高大帥氣的男生懷中緊了緊，像只受驚的小白兔。
龍居士一見到她，看到她那雙曾經將自己魂魄給吸走的大眼時，眼睛立即直了，陷入往日美好的回快當中，臉上泛出甜蜜的微笑，感覺自己就像上了天堂。當他看清楚輝兒依在另外一個男生的懷中時，又覺得心痛如鉸，又好像進了地獄。輝兒如果沒有新的男朋友，龍居士還會抱有一線希望，但現在這最後的一線希望也沒了。這種痛苦和絕望的感覺，就像一個人掉到了深井晨，雙眼透過井口盯着那一小塊藍天，盼望着有人來救。好不容易有人來了，正在滿心歡喜，期盼着被救時，卻發現那人用一塊巨石封住了井口……
龍居士的臉色一會兒是充滿希望的甜蜜微笑，一會兒又變成了滲白的絕望，任誰看了都覺得詭異。
“小子，你看什麼看！”劉洋原本就想教訓“王八之氣”，但沒有借口，現在對方目光不老實，正好為他提供了借口。
龍居士此時的全部心神正受着從天堂到地獄，痛苦的煎熬當中，哪還聽得見劉洋威脅的話？獃滯的目光，依然停在輝兒身上。
“丫的，把老子的話當耳邊風啊！”劉洋放開輝兒，朝着龍居士的肚子，猛擊一拳。劉洋學過一點功夫，手上的力氣比一般人要大。不過，龍居士骨格粗壯，身材也高，要是放在平日，劉洋的這一拳不能把他怎麼樣。現今天，龍居士太疲憊了，走路都覺得因難，哪經得起劉洋的這一拳，結果自然是龍居士四腳八叉的仰面倒地。
“呸，看你塊頭也是挺大的，沒想到這麼不經打。”劉洋不屑的朝龍居士吐了一口。
“不許你打人！”賀雪輝拉住劉洋的衣角，眼角閃現出一滴淚花。
劉洋沒理會賀雪輝，得意的揚揚拳頭，以一種威脅的口氣說道：“小子，記住今天這個教訓，以後別亂看別人的女朋友！”
“是啊，你好了不起！”女性天性同情弱者，賀雪輝不滿於劉洋囂張的樣子，丟下這句話，生氣走了。
“雪兒，等等我！”劉洋見賀雪輝走了，沒有美女提供的動力，自然也就沒有了表演囂張的興趣。急急的追了上去。
“劉哥追快點，別讓嫂子跑了喔！”在圍觀的學生中，一個胖胖的男生衝著劉洋喊道。這句話一出口，圍觀的人群立即發出一陣鬨笑。劉洋是冶金系的學生會主席，認識他的人和他認識的人很多。這個胖子屬於他認識劉洋，而劉洋不認識他的那一種人。
一場有熱鬧可看的打架，轉眼就結束了，目睹的人覺得意猶未盡，經過龍居士身邊時，忍不住的要“失足”，失足的方式雖然有好幾種，但每一種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即龍居士的身體：比如“失足”踩一下龍居士的手，比如“失足”踢上一腳……
落水狗人人痛打，這是國人信奉的生活哲學之一，現在有人“落水”了，如果不趁機痛打，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再說不打，也對不起這句話流傳千古的話啊。
群眾們用“失足”來彌補自己的遺憾。而龍居士呢？他毫無知覺。他像死蛇一樣爬在地上，早已昏了過去，他的大腦對外界全無感覺。至於是昏迷過去，還是昏睡過去，只有天知道。
龍居士現在思維停止了嗎？
沒有！
事實上，此時龍居士的內心掀起了濤天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