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風暴前兆
“正是本宮,不知閣下是孫家何人?”雲羅問道。
孫家是京城大族,光本家就有四房,比說還有那些分家,孫家女兒眾多,雲羅就是都見過一面,也沒法一一記得。
對面傳來一聲輕笑,這聲音細膩動人,猶若水波輕動,波光渺渺,撓人心扉。
端是這淺淺一笑,便足以令人魂牽夢縈。
“說了恐怕公主也未必認得我,不若下車一見?”溫柔明媚的聲音,竟令人覺得,彷彿拒絕了她,都是一種罪過。
“有何不可?”雲羅也回之一笑。
不知此女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挑釁地來攔道,如今還要邀她見面?
秀雲將雲羅扶下馬車,只見對面的馬車,寶藍色的簾幕,上用金線綉着六隻翱翔的仙鶴,純銀絲織出來的雲朵華麗非凡,明光閃爍,猶若將漫天雲彩都剪在這輛馬車上。
僅這馬車的華貴,就將雲羅的馬車,比到泥土裏去。
一隻白皙的素手,掀開寶藍的簾幕,那白皙和寶藍相稱,猶若藍色天幕滾着的明珠,光是這一隻手,就讓眾人不由屏息想像這名女子的絕色。
而後,簾幕里閃現出一角裙角,綴綉着萬千珍珠名佩,星光燦爛,寶藍的宮裙上,卻沒有更多的裝飾,不過是在領口,袖角綉着幾枚淡雅的銀色竹葉,看起淡雅而又不失華麗。沒有辜負這一身寶光四溢的衣裙,女子的臉更是嬌艷傾城,猶若朱荷生暈,風華絕代。
一名小廝忙躬身在馬車下,女子伸出素白柔夷,腕上的手釧玲玲作響,一名清秀的丫鬟忙扶着她,玉足踩在小廝的背上,下了馬車。
整個派頭,比雲羅這個公主還要大。
雲羅不動聲色,只是上揚的眼角,看起來似嘲似諷,眉心的那一朵盛開的曼陀羅,像吸了血般,襯得她清麗之中,有一種勾魂的妖異。
在雲羅打量着女子之時,女子也打量着雲羅,從頭上的釵環,到雲羅身上的狐裘,最後落在她眉宇間的那一枚硃砂上,盈盈一笑:“孫家長女,孫柔意見過公主。”
她微微笑着,看起來柔美和善,但她的舉動卻透着囂張,見了她這個公主,連基本的禮節都沒有。
雲羅淡淡道:“原來孫太尉的嫡親孫女。咱們鳳國女子,《女德》一書乃是必看,不知孫姑娘可否看過?”
《女德》一書中有寫,女子要謙遜有禮,雲羅此番話是在暗諷她不懂禮數。
孫柔意臉上笑得更加柔美:“《女德》從小便讀,現在我在看《宮訓》”
《宮訓》是開國皇后編寫,專給皇子公主所看,旨在教導皇族子孫遵守皇家禮儀,彰顯皇家風範。
此書乃皇族的教養之書,自然只有皇族才能讀,雲羅眉頭輕揚,問:“哦?為何要讀《宮訓》?”
孫柔意柔美動人的臉上,盪起柔和的笑意,瀲灧的雙眸越發明亮,讓她有種春懷初動的少女之姿。
雲羅眉心猛的一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孫柔意旁邊的丫鬟瓊玉道:“三公主還不知道么?前陣子咱們公主陪西太後上山禮佛,亂民作亂,咱們公主救西太後有功,被聖上收為義女,賜封為忠義公主了!”
上次去靈隱寺禮佛,被亂民襲擊一事,雲羅至今記憶猶新。的確似乎有孫柔意這一人,只是她甚少離開馬車,兩人也沒有交集之處,因此不過僅聞其名而已。
“這樣說,你便是我的義妹了,不知妹妹找本宮何事?”
雲羅一雙明目跟明鏡似的照着孫柔意,照車夫所言,是孫柔意的馬車,主動擋了過來,這才堵住了去路,無事生非,必有所圖。
孫柔意謙遜道:“怎敢當三公主的義妹,不過是聖上賜的虛名罷了,柔意不敢託大。”
這下倒是很謙遜知禮了,與方才攔路挑釁之人,完全大相逕庭,雲羅只能佩服此人演技太好!
孫柔意道:“奴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三公主賢明遠播,奴家對公主敬佩已久,才出此下策,想一睹公主芳容罷了。”
這一番謙遜的話語,讓周圍的奴婢小廝對孫柔意的好感倍升,同樣是公主,雲羅就整日本宮,本宮的自稱,忠義公主卻以奴家自稱,讓人好不憐惜。
“哦?僅僅如此?”
孫柔意明眸真摯:“奴家不敢欺瞞公主,僅僅如此。奴家已經見了公主,叨擾公主許久,請容奴家先行告辭。”
說罷,她由瓊玉扶着,踩着小廝的背,踏上了馬車。
金碧輝煌的馬車,徐徐後退,讓出了道路。
雲羅望着遠去的馬車,若有所思,她隱隱覺得,這一切或許只是一個開端。
華國公府粉牆環護,游廊曼回,山石點綴,正是早春寒冷之際,紅梅迎寒而開,繞過假山奇石,便是一片梅林,奇香陣陣,煙霞粉蒸,再加上春日未退的寒氣霧水,紅梅若隱若現,猶若廣寒仙境一般。
雲羅對華國公夫人贊道:“到了華國公夫人的府上,如今才明白何為仙人府邸,與夫人的仙居相比,本宮的府邸,不過是區區蓬門蓽戶罷了。”
雲羅的話,聽在華國公耳中,極為順耳舒心,要知道她為了這個賞梅宴,可花了不少力氣呢。
“三公主謬讚了。”華國公夫人笑眯眯道,“不過是為了這次的賞梅宴,可以打掃了一番,平日裏哪有這番光景。要知道,這次的賞梅宴可是由皇後娘娘親自差本夫人主辦的,本夫人自然辜負了皇後娘娘的期望。”
孫皇后?
是她要求主辦這次的賞梅宴?
雲羅不動聲色地眯了眯鳳目:“不知道這回的賞梅宴,都邀請了那些人家的貴女?”
華國公夫人神秘一笑:“這次可不止京城貴女,還有些別的人物呢。都是皇後娘娘安排的。”
雲羅也跟着微笑。
賞梅宴不比牡丹花會,牡丹花會是京中未出嫁女子的相親大會,只要是未出閣的女子,不管是嫡女還是庶女,都可以參加。但是賞梅宴不同,唯有身份高貴,家世顯赫的女子才能參加,因此人數也不多,不過是幾個女人坐在一起嘮嗑嘮嗑,話話家常罷了。
一襲碧波從假山石間緩緩流出,殘腿的梅花瓣寂靜飄零在水波之上。雲羅抬眼忘瞭望,便見一片粉蒸雲霞的桃林,開得燦爛熱鬧,梅林下擺放有五彩銷金嵌寶的石桌十餘張,已有不少貴女坐在桌前,相互攀談。
一陣空靈的歌聲,和着瑤琴之音,婉約流轉於林中,猶若天籟。
只見一名紅衣若霞的女子,席地坐在一株老梅樹下,石榴紅裙灑落,她一面彈琴,一面引喉而歌。歌聲清涼婉約,染着花自飄零水自流一樣的淡淡愁緒,讓聽者不由心如絲網,結出千千心結,百轉千回。飛花似也被這種愁情所染,紛紛飄落道她的瑤琴上,玉一樣的手腕上……
而此女的面容,更是勝過雲羅所見的任何一名女子!不論是自己,還是今日所見的孫柔意,甚至鳳國第一美人著稱的鳳雲溪,在此女面前,都要被她比到泥土裏,她的美,一眉一眼,皆是風情絕色,讓整個梅林都黯然失色!
“此人是未央宮的長樂。”華國公夫人順着雲羅的目光望去,說道。
“長樂?”
雲羅玩味地揚唇。
未央宮是京城最大的歌舞坊,而長樂,更是未央宮最具名氣的歌伶,傳聞此女,姿色絕代,才華橫溢,琴棋書畫舞,無一不精,甚至遠超四公主鳳雲溪。因其盛名,長樂在鳳國的文人雅士之間,頗具傳奇色彩,更是成為風雅人士爭相作詩吟誦的對象。
“長樂不過是一介歌伶,為何會在賞梅宴的邀請之列?”
“這是皇後娘娘的安排。”華國公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雲羅一眼。
果然如此!
短短一日之內,竟然連續遇到兩名絕色美人,什麼時候,絕色美人像大白菜一樣,隨處可見了?
要說此事和孫皇后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絕不相信!
華國公夫人引着雲羅,踏入梅林,那在歌唱的長樂適時地止了歌喉,款款地走來,給雲羅和華國公夫人請安。
蓮步輕移,步步生花,只是輕走幾步,便將在場幾乎所有女子嫉恨的視線吸引過去。
“奴婢長樂,參見三公主,華國公夫人。”
她屈膝行禮,臉頰低垂,行禮姿勢大方得體,甚至還有一股翩然之姿,更是看得眾女一片眼熱。
“不必多禮,抬起頭來吧。”
當長樂抬起頭來之時,雲羅只覺的雙目被猛地刺痛。
這個長樂,竟然和她有三分相似!
眉眼,鼻子,嘴唇,都有雲羅的幾分影子,但五官卻遠遠比雲羅精緻多了。同是鳳眼,雲羅的鳳眼微微上挑,多了些傲氣,而長樂的鳳眼則更加狹長而大,猶若水光隱隱流動,真正是顧盼生輝,眼橫而百媚生。
站在長樂面前,饒是對自己樣貌並不自卑,甚至已經精心打扮后的雲羅,都忍不住自慚形穢。鳳雲溪同樣比她生得美,可她從未有過這種感受,這種感覺就好像,長樂才是真正的“鳳雲羅”,而她,不過是失敗了的殘次品。
這種感覺,很不好。
孫皇后故意找了長樂,便是來給她添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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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登場了,孫皇后安排這兩位美人,有何妙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