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前世今生齊溫棠(二)
這年十月費奕真十分守約,陪着葉名河去參加作者大會。
作者大會裏面果然很多漂亮的女作者,當然也有不漂亮的。理論上費奕真在圈子裏還算是比較有名的,不過因為在圈子裏的名聲關係,他的人際關係很畸形。
大體上和他混得好的還是女作者居多,男作者雖然也有說得上話的,但是主體都是他的粉絲,正常的作者之間的往來還是不多。
還有一小部分,乾脆就把他當做病毒來遠離。
費奕真也不放在心上,實在是他自己也沒多少人際關係需求。雙葉的作者大會,齊溫棠正經來說還是頂頭上司,雖然這幾年已經不怎麼插手出版的運作,但是他認識的人其實也不少。
這樣子寒暄了一圈,費奕真問齊溫棠:“有中意的嗎?要有中意的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人家有主沒有。”
齊溫棠拿着酒杯,微笑着搖了搖頭。
他其實也無心找對象。對於唐青青這件事,他心裏的疙瘩還是沒放下。不過費奕真好心要陪他出來散心,他也就順勢出來透一口氣了。
費奕真問道:“……都看不上?”
齊溫棠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表示自己還是喜歡心思通透,又有點天真無邪的單純女生。
費奕真算是看出來了,他是嫌今天見過的妹子太現實太世故,沒有剛出校門大學生的那股單純天真。
費奕真無語了:“又要單純又要通透,你真是想得太美。大學生是單純可愛,但能單純可愛一輩子嗎?誰經過世事打磨,都得變圓滑世故起來,來這邊的妹子是有點世故,那不也是正常的嗎?至少她們自力更生,人情冷暖看得多,也沒自暴自棄。這邊的圈子其實還是很乾凈很單純的,雖然也有當人小三或骨肉皮的,但比起那邊的圈子還是比較象牙塔的。你如果這都看不上,就自個兒去找大學生吧。反正你錢多,總會有‘單純’‘通透’的女大學生願意湊上來的。”
他的話聽上去有些不快,齊溫棠卻是聽出來了。
他有些鬱悶:“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費奕真無奈道:“沒有生氣,就是對你的話有點無語。人活在這世上,總是要吃飯穿衣的。你也別看不起這裏的妹子,她們的人生高端豐富着呢,兼顧了生活和理想。你看不起別人,說不定人家還看不起你空虛沒有生活情趣呢。”
他想了想,說道:“其實要我說,你要是真想找,這裏挑個真是再好不過了。萬一你喜歡她們的作品,那就更好了。這裏的姑娘都不愛亂跑,自己能找到生活情趣,也能養活自己,沒有生活找不到目標或者缺少愛情滋潤的問題……倒不用擔心之前的問題。”
齊溫棠嘆了口氣:“我現在不想找。”
既然對方這麼說,費奕真也不好再勉強。
但是他這一不想,就不想了很多年。
中途齊溫棠也談過幾次戀愛,結果都無疾而終。費奕真就勸他,理想中的小天使是不存在的,雖然我還蠻支持你追求真愛的,但你也得知道真愛長什麼樣子啊。
在他看來,齊溫棠整個就是在追求一個烏托邦。
他追求的東西,似乎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但是齊溫棠還是無比堅持。
雖說是談戀愛,但是齊溫棠這戀愛其實談得很不夠下功夫。幸好他有高帥富加成,美女們容忍度也比較高。
唯一讓葉名河感到不爽的時候,就是每次齊溫棠每次失戀,都要跑來他們家灌酒。
糟踐他的好酒睡他家的地方和他的男人勾肩搭背。
某天他實在忍不住這個酒瘋子了,就借口有話說把費奕真叫進了衛生間。費奕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葉名河卻隨手鎖上了門,一伸手按住了費奕真就開始壓着他啃。
等兩人出來的時候,原來還在裝瘋賣傻耍酒瘋的齊溫棠果然已經不在了。
那天之後,齊溫棠出現的時間又變少了。
費奕真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也開始減少了和他的聯繫。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齊溫棠卻又若無其事地出現。
他的樣子很正常,不過倒是很少再像以前那樣借酒澆愁,只是偶爾在周末出現,蹭兩人一頓飯。他似乎慢慢抓住了應該把握的分寸,控制着距離,
還是孤身一人。
他談過很多場戀愛,但是好像沒有一段感情正當時令。再到後來,他也沒有再費那樣的心思。
後來他呆在家裏的時候,喜歡呆在特意建起來的隱秘小書房裏。
當初和唐青青在一起的時候,唐青青總嫌他陪伴她的時間太少。可是當兩人終於分開的時候,齊溫棠又總覺得自己空閑的時間太多。
他有時候會覺得有一種無家可歸的孤獨感。
歲月一點一滴地流淌,被寂寞浸透。越是年歲變大,就越是覺得寂寞冰冷透骨。
但是總有那麼一些人,卻彷彿穿越了歲月始終如一。
費奕真和葉名河依舊每年都會出去旅行,每年都為對方畫像,每年都有很多溫馨的,有趣的,讓人艷羨……和嫉恨的故事。
畫冊一頁一頁地翻,兩人慢慢都從風華正茂,變成了鬢染清霜。畫像記錄著時光,也記錄了愛情,記錄了數十年如一的那些理想和生命和喜悅始終共存的年歲。
有些人,時光始終不曾帶走他們手中的油彩,而只把那些色韻洗磨得更發光華四射。
齊溫棠在自己的小書房裏,收集了很多很多東西。書籍,錄音,影像……等等。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簡直不正常。
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反覆地看錄像,讀書,聽錄音,彷彿這才是能屬於他的一切。他偶爾也會想去尋找一些別的什麼……
只是每一次都會發現,他根本找不到應該屬於他的那份幸福。
……也許他所追求的東西,就像費奕真所說的那樣,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大約是在四十九歲那年,他生了重病。
新型疾病,算是絕症,幾乎無法治癒。即使這樣,只要他願意,齊家就能想辦法幫他拖着。但是齊溫棠考慮了很久,卻下了一個決定。
他主動放棄了治療,捐獻了自身的大腦作為齊家與政府合作的新型研究項目——生物腦的研究培養模本。
對齊溫棠來說,這種死亡方式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自我價值的實現。
這個實驗進行了大約十五年,在這個過程之中,齊溫棠以一種奇特和詭異的方式存在着。也許他其實已經不算是活着,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保留了作為“齊溫棠”的記憶。
但是他卻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是“齊溫棠”這個人。
數次死去,然後重新活過來。
後來,他變成了生物腦“世界之父”。
那時候他重新看到了費奕真——他的思維波動通過了神經接駁器進入了齊溫棠的世界,已經白髮蒼蒼。
但是對於齊溫棠來說,他卻和數十年前初見面時,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沒有區別。
他說:“學長,我來看你了。”
隨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虛擬世界裏費奕真的樣子慢慢地柔化,皺紋消卻,白髮重新染上色彩,如同倒翻着葉名河那本記錄了時光的相冊,倒帶了時間。
費奕真似乎也驚訝於自己身上的變化,最後卻只是笑笑,說道:“沒想到這年歲了還能體驗一把年少時光的回憶。”
然後他問:“你還好嗎?”
那天,費奕真和齊溫棠說了很久的話。
過了一段時間,費奕真又帶了葉名河來看他,還有莫瑤,還有其他人。
所有人都老了。
但是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裏,他們卻還能再相聚,模擬着少年的模樣,重溫一遍年少的時光。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有天費奕真突然沒有再出現。
他最近身體很不好。本來就沒有特別健康的身體,年歲大了之後,就越發顯出年輕時候不愛鍛煉所留下的弊端。
齊溫棠很是在意,想着他是不是病了。
費奕真確實是病了,而且狀況很不好。他不是第一次生病了,只是這一次格外嚴重。葉名河身體比他好得多,就一直在床邊照顧他。
這一場病過去,費奕真其實自己也已經意識到,他大概已經熬不到春天的到來。
他把養子養女們一個一個叫到床前,一個人一個人交代了遺言,又被還活着的老朋友們一個一個地探望過,最後在葉名河的懷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齊溫棠等待了許多日子,最後等到的就是他的死訊。
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痛苦這樣的感情,因為改造過的生物腦已經沒有那樣的功能。雖然能模擬出來,但是卻已經不是自然而然的反應。
可是那一瞬間,齊溫棠所感受的痛苦,卻並不是來自神經,而是精神。
費奕真亡故的第二天,齊家方面有人找上了門,說是要為他培養主腦,卻被葉名河給直接拒絕了。
葉名河一字一句說道:“不會有什麼主腦,也請別妄想動奕真的身體一下。告訴齊溫棠……不,應該說是叫做‘世界之父’的鬼魂或者執念,讓他死心吧。”
“生或者死,我們都會一直在一起。他不需要留下什麼偽造的紀念品。”
作者有話要說:我鄭重聲明,寫這段的時候我一滴眼淚都沒掉!嗯,我就是這麼鐵石心腸。
前世今生齊溫棠未完,承受不了的妹子還是撤退吧,我還要繼續往下虐。
當初開這篇文的時候,想齊溫棠這個梗的過程中,我在聽的歌是“冬天的秘密”,當然寫這個番外的時候也在聽。我果然很喜歡周傳雄。其實我真心很喜歡齊溫棠,也很喜歡葉名河。看梁清前世番外覺得虐得太狠的妹子……也許看完這兩人的“前世”就會心理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