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囚禁現實（二）

“林姐，這段時間你怎麼了？家裏有什麼事嗎？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常常坐在電腦邊發獃就是半天呀！還不快做事，呆會兒領導開會要材料了！”

早上上班后，雨思就坐在電腦邊發獃。同事李燕發現她這段時間情緒有了很大變化，精神狀態一點都不好，已經影響到了她辦事的效率，不得不拍拍雨思肩膀提醒她一下。

李燕說完，坐回到她的座位上，頭從電腦後邊側過來，眼睛直視着雨思，等待回答，並繼續觀察着她的反應。見她半天不吱聲，臉色很不好看，不見了平時的光澤，還以為是她剛才的話得罪了雨思。便從電腦後偏過頭來，用開玩笑的口吻低低地對雨思說：“林姐，你到底走的是什麼魂兒呀，是海哥出差去了嗎？要不要我幫你速配一個解解悶啊？”說完沖雨思詭異地笑笑。

“你這小蹄子，說的什麼混賬話呀，我哪有走神啊，在構思呢，你就沒一句正經的，干你的活去！”雨思回過神來，卯足精神，微笑着對李燕翻了一下白眼。

“還說沒走神，你看，你看，電腦上寫的是什麼？是我們頭兒叫你寫的講話稿嗎？我記得今天要開的會是‘既要狠抓經濟，又要遏制房價過快增長’的議題啊！”李燕側頭用手指指，雨思電腦上打着一排：“學會堅強，即使是一個人的世界，也可以活得很精彩。遇事千萬別慌張，別亂了方寸，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自己笑給自己看，自己哭給自己聽。”

“你看你呀，這段時間老是這樣，我猜就是海哥不在家！不會出什麼事吧？是不是一個人太孤單了？想那個什麼了吧？”李燕自作聰明地解析。

“呸，呸，呸，凈說些什麼不着邊際的混賬話！”嘴上這麼說，卻又悄悄地問，“你看到這段時間我都是啥樣子？你看到的我是魂不守舍的樣子？”雨思一邊問李燕，一邊刪除電腦上的那排文字。

“眼神遊離無光，面無血色慘白，何止是魂不守舍，簡直是沒了魂魄一樣呢！”李燕誇張地在自己臉上比劃着說。

雨思聽了嚇了一跳，但她即刻醒悟有一半是李燕瞎編的。她拿起桌上的手機當鏡子：“那麼難看啊？”

“是啊，都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真讓人心疼呢！要是告訴海哥，還不知他會心疼成啥樣子噢！一定會立即出現在我們林美女面前的吧？”夏青風剛從她們的辦公桌前經過，聽到李燕和雨思對話的後半句，也不問青紅皂白，就插了一句來調侃。

“是嗎？那我打個電話給海哥，叫他過來，我們一起審審他，為什麼把我們開朗的林美女弄成跟個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了！你們說好不好？”李燕用煽動的口吻，最後一句大聲對着辦公室的同事們說，還拿起電話，做要打電話的動作。

同事們也不知道李燕在說什麼，都齊聲說：“好！好！”這已經是辦公室的習慣，只要有人號召什麼，不管是好事壞事，大家都要隨大流，最好投贊成票，否則，就會被同事們揪起來“批鬥”。

“去，去，去，你們跟着瞎起什麼哄啊！燕子是嘴饞了，叫你們去給頭兒請示加班吃大餐吶，這個月已經破例加過兩次大餐了，誰饞誰就去吧，不信去試試！”雨思為了制止李燕說下去，趕緊編了個框。這一說還真管用，他們都不說話了，埋頭做自己的事。大家都怕加班吃大餐，很晚才能回家去。

林雨思19歲師校畢業那年，分配在a市一所初級中學當語文教師。

那時的學生，家庭條件已經都相對好了很多，特別是城市裏的孩子，一個個的個子開始長得高高壯壯的了，有的比當老師的還高出一個頭去，何況林雨思是嬌小玲瓏型。人高馬大的學生中，只長肢體不長腦袋的大有人在。一個班級里，都有一部分不愛好學習，同學間相互私下搞攀比，比誰家的車豪華，比誰家的院子大，比誰家的保姆多，比誰的頭型好看，比誰穿的衣服漂亮，比誰的爸爸官大……最頭疼的就是那些家境比較好又調皮的學生，怎麼教成績老是上不去，老拖班上的後腿。老師在上面講課，他們就在下面睡覺，搞小動作，即使老師再努力，教這樣的學生也是白費勁。一個學期下來，班上在年級的名次，由前排到了後面的話，老師還得到校長那兒背書去。

雨思在這個她認為很痛苦的崗位上，兢兢業業教了十多年書，02年公招，她以全市總分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市直屬機關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一個文員崗位。

此辦公室人員工作職責有：負責本工作委員會的草擬工作計劃、要點、總結、調查報告和其它文件；負責與本工作委員會工作有關的文件、決定、決議、報告、彙報等材料的起草、修改、檔案的管理等具體工作；負責內部綜合協調和日常事務工作；負責接待和處理有關的來信來訪；負責本工作委員會的文書管理、會務和行政事務；負責管理本辦公室人員的定崗、考勤及政治業務學習；完成市直機關黨工委領導交辦的其它工作；承辦市委市政府領導、本工作委員會交辦的其它事項。

雨思具體負責的是日常上傳下達文件的處理，工作計劃、要點、總結、調查報告，與本工作委員會工作有關的決定、決議、報告、彙報等材料的起草、修改，機關主要領導講話稿的準備，和其他幾個副職領導講話稿的審核、修改工作，相當於秘書長工作，又不帶秘書長待遇。每個領導都有秘書，自從雨思來了以後，自從雨思的稿子領導拿到念起來很順口順意以後，雨思就成了“秘書長”了，真正在崗在編多年的老秘書長就清閑了不少。可是，領導卻沒有給她一份有別於其他文員的工資待遇，因是特定的公務員工資標準，特別符合“工作高標準，待遇低要求”的進步覺悟。雨思從不去計較，誰叫她的文才是本市頂呱呱的第一呢，不但文章寫得好，公文一樣寫得漂亮。她覺得，只要自己力所能及，只要能體現出自己人生最大的價值，能開心地在自己喜歡的崗位上工作，其他的，她不在乎。

與雨思同一辦公室的除了李燕，還有嚴俊濤，王笙，夏青風，孫亭亭，張鈺英，胡小靜，黃月梅等。平時，大家各自都有一份自己的差事在忙碌，誰也不會去張家長李家短的閑話，偶爾有點什麼新鮮事，大家就會一齊分享，以調和辦公室氣氛，放鬆放鬆緊繃的神經。他們中年齡最大的是嚴俊濤，在本機關的資歷最長，胡小靜比雨思先來一年。其餘幾個，無論年齡還是在本部門的資歷都在林雨思後面。

雨思同一辦公室這麼多人，分工卻不同。因為單位辦公樓陳舊屬於危房了，剛剛拆后重建新辦公大樓，就把搞外聯的，掌內勤的，出納，會計都臨時調整到一間辦公室來辦公。同事們都極羨慕雨思的文筆，常常遇到文字上的難題，會蹭到她桌前來請她幫忙，或嬉皮笑臉，或正兒八經，雨思都會熱情地幫助他們。因此，同事們都很喜歡她，也很敬重她。

李燕的辦公桌與雨思緊挨着，她們關係很好，有時會分享一些彼此的si密話。

雨思性格開朗，作風內斂，才思敏捷，文筆流暢，工作仔細認真，很少把情緒帶到辦公室來。領導交給她的任務，總能按時按質按量完成。自從那次的事情發生后，雨思總是神情恍惚，集中不了精力做事。連日來，她情緒上的變化被李燕看在眼裏，再過幾天，就是每年底的年終檢查開始了，事兒會更多，如果繼續這樣恍惚下去，哪兒出了差錯就給自己給領導添麻煩了。李燕得提醒雨思，也順便看看她到底有什麼事沒有。

雨思很清楚李燕是在好意提醒她，年終事兒多，容不得出一點哪怕是小小的差錯。很快，雨思強忍着魚刺一樣哽咽在喉的心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喜笑顏開地跟大伙兒開了句玩笑，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看到雨思恢復輕鬆的樣子，李燕不好再追問。雖然雨思不會輕易對人說出自己的心事，但從表面上看她應該沒什麼大事。尊重別人的隱si，適可而止提醒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