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一副本暫告段落
“要殺了他們。”
“不能殺。”
“不能殺!”
“我們會被報復!”
“讓他們活着離開我們我們才會被報復!”
“你們的眼睛只能看到腳下的石塊嗎!誰敢殺!殺了誰敢擔保不會有事!”
喊出來那位族長喘了兩口氣,環視着周圍一圈人的面孔,把手中的短刀重重頓到地面,“一個法師,一個貴族,一個術師,你們這輩子見過那麼多身份高貴的人嗎?如果他們在這個地方失蹤,就是我們做的!除非我們能躲到世界的另一邊,否則總會有人為他們的失蹤追查過來,然後……。”
他停頓了一下,沒有把後面可能發生的情況說出來,不過說與不說,能坐在這裏的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我們只是經過龍脊密道……”
“只是經過?”有人諷刺地笑了一聲。
諸人沉默了一會兒。昨晚發生的事和那幾個人有沒有關係,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算起來他們才是受害者,龍脊密道里出現的怪物肯定與那三個人有關,要不是有術師提供的各種保護,他們能不能坐在這裏,還是個問題。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即使對方只有三個,而他們合起來有將近5000個人,在一個貴族的性命比10000個賤民貴重的普世法則下,道理反而不在他們這邊。是他們礙了貴族和法師的事,他們不僅沒有給予這些高貴者恰當的協助,還在他們受傷的時候把人抓了起來,這種行為放在過去夠滅族的了。甚至不必假手他人,這些高貴而且強大的人物自己就會動手碾死他們。
令人戰慄的是,現在有這個能力碾死這些大人物的,是他們這些被排斥和壓迫的低賤民族。
如果不是被這種從所未有的局面引動,這些原本存在着各種矛盾的部族長老和族長也不會主動湊在一起。上次能夠這麼坐在一塊還是因為鍊金術師的召集,當時無論他們抱有什麼想法,都不可能違抗擁有絕對力量和地位的術師——在還有遺族忠心耿耿的前提下。
在經過那道暗河,再走了相當一段時間,已經是外部世界的上午了,這支隊伍又停了下來。經過這次短暫的休息后,他們將一直向前,到夜晚降臨之前回到屬於他們的寬廣天地之中。
雖然只在龍脊密道中度過了一天一夜,但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段時間簡直有一年那麼漫長了。因此收到這個消息的大部分人都感到很高興,情況實在是比預想的好得多,雖然處處驚險,但基本都是有驚無險。沒人能夠保證前路不會再發生什麼意外,不過命運還不至於把所有的厄運都丟到這群可憐人的身上吧?
在一片樂觀的氣氛中,卻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在發愁,因為一個“小問題”。
聽說前面又遇到了阻礙,這些後續部族的族長們都派了人過去打探,而傳回來的消息卻不知該說是好是壞,至少震撼力是足夠的——遺族前鋒在暗河邊遇到了幾個人,包括一位貴族,一位法師和一位奧術師,而這些原本之出現在傳說中的人物因為襲擊術師,已經被捆起來了。
既然已經綁了起來,之後該怎麼處置這幾個人,遺族的態度還非常模糊。如果說有誰說的話一定算數,那無疑就是術師,但那位神奇的大人一直被遺民青年們包圍着,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派過去的人也得不到確切的回答。為此感到憂心的族長們就趁着休息的空隙,短暫地聚集到了一起。
雖然人是遺族抓的,但此時各族已經暫時地聯合了起來,作為一個整體,遺族做的和他們做的也沒多大區別,被清算的時候不會有誰仔細聽取他們的辯解,就像邊境警衛隊對他們說的一樣——“一群螞蟻和另一群螞蟻有什麼區別?”可是這完全無助於他們統一意見,殺或者不殺,哪種選擇都意味着極大的風險,而好處……能夠向這些將他們逼迫到這個地步的權力者報復,那是做夢都想像不到的機會。
重重嘆了一口氣,通山族長說道,“我們在這裏把話全說完,最後決定的還是術師啊。”
“你們說術師會怎麼打算?”塔山族長問,棕色的皮膚和白色的頭髮,這位族長的外表之醒目僅次於在座的另一位代理族長。
“要是我們能猜到術師的想法,術師還是術師嗎?”剛才出言諷笑的彩發青年哈了一聲,“不管他怎麼做,最大的好處都在遺族那兒。”
塔山族長抬頭看着他,“你的哥哥不是跑到術師身邊去了,他不知道?”
這句話說中了塔多的軟肋,他扭曲了一下臉,“別跟我提他。”
“有什麼不能說的?他貼過去不是為了給你們容克族討要更多好處?”塔山族長諷刺地說。
“我可沒見過什麼好處,而且術師是好接近的?”代理容克一族族長事務的青年雙手環胸,撇着嘴說道,雖然處處跟自己的兄弟對着干,但塔多和塔克拉確實有着同樣的血緣,“那幫遺民把他圍得密不透風,說起來,術師可是他們的不是我們的。”
“以前還能和遺民坐到一塊,現在……”臉上全是皺紋的多羅羅族長嘆氣。
“就是南山和黎洪過來,我們能跟他們說什麼?”光着腦袋的威拉族長開口道,“如果不是有一位術師……”
周圍一時靜了下來。
明明都是同樣的處境,在得到鍊金術師之後,遺族就和他們明顯地區分開來。他們擁有和術師幾乎一樣的外貌,這種曾經受盡歧視的外表居然因此變成了拿到好處的理由,遺族之外的各族既感到不滿又不能說什麼。畢竟如果處境換過來,他們也是一樣的,甚至可能還不如遺族——要和自己的對手分享鍊金術師帶來的各種神奇產物,光是想像就難以忍受。縱使術師帶來的各種神奇產物每個部族都有份,但這些珍貴的事物最終還是要還到術師手中去,術師既然留在遺族中,和屬於他們也沒什麼區別了。
現在在龍脊密道中大家還能團結一致,但離開密道之後,勢必要樹上的在樹上,地下的在地下,岩石永遠不能變成河流。
“你們慢慢想吧。”一個一直沉默的人忽然開口了,除了容克族的代理族長,在場的人當中就屬他最年輕了,名為韓德的高大族長從地上站起來,看着地上這一圈人說道,“現在還沒離開龍脊密道,到真出去了再說個夠。”
不待別人回應,這位族長轉身離開。
在隊伍的另一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場的南山族長正在和黎洪首領交談,對比那頭戛然而止的話題,他們交談的內容也有一部分是是異曲同工。
“還有半天的路程。”
“基本上所有人都保全了。這是幸事,只要接下來不出更大的問題,就是最好的結果。不過……”
“那個貴族該怎麼辦?”
“他是赫梅斯家族的次子,”南山族長說,“殺了比放了好。”
“術師不一定這麼想。”黎洪首領說道。
想到那位總是表情溫和的黑髮青年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心腸,兩位決定部族事務的中年男子一時也沉默起來。
“年輕人都在術師身邊,”黎洪首領說,“比起我們,他們更相信術師……不過,那位白衣法師攻擊術師,讓他們感到很憤怒。如果術師就這樣放過他——”
“術師不會輕易做決定的。”南山族長說道,他的態度如此自然,雖然好像他的同伴剛才還對族裏的年輕人對術師的絕對信賴感到不安。
黎洪首領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從腰上解下配給他使用的手電,放到手上。相比火把,這種照明工具實在方便得多,即使是經歷豐富如他,在第一次接到它的時候,也忍不住為這種產品的精緻的外表和神奇的功能感到吃驚。
“我去外面做交易的時候,聽說過一些關於鍊金術師的事。我總覺得——”
南山族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作為族長,他當然關心那些為了部族生存而奮鬥的翻山眾們,不過那往往集中在安全和其他方面,至於他們在外面聽說了什麼,族長往往是沒什麼空去聽的。
黎洪首領抬頭看着南山族長,“——那一位,可能不是鍊金術師。他所做的不是鍊金術師能做到的,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對我們承認過這個身份。”
“你只是聽說,又沒真正見過。”南山族長說,思考了一下,他接着問道,“是與不是,會有什麼不同?”
“不會有什麼不同。”黎洪首領說,“如果那位大人不是鍊金術師,我不明白的一些事情就有答案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南山族長說道。
黎洪首領笑了起來,拍拍這位少年時代起就是他好友的肩膀,“這就是為什麼我在外面跑,你卻留在族裏顧着種地收成,生老病死。”
“因為你的能力比我強。”
“那倒是不是這個原因。”黎洪說,把手撐在膝蓋上,他站了起來,“不過翻山也好,留守也好,我們都是為了讓遺族繼續生存下去。”停頓一下之後,他又說道,“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不只是生存下去而已。”
南山族長也站了起來,他皺眉說道,“術師不會一直留在遺族中。”
黎洪首領朝某個特別有人氣的地方望過去,“他來到我們的部族才多久?而且未來的事,誰說得准。”
“還是不要太過期待。”南山族長說。
“那就順其自然。不過,離開龍脊密道之後,其他部族——”
“順其自然。”南山族長說。
黎洪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說法,“到時候再說,我們先到術師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