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風無離若在雪地上站定，看到楊靜然已經失去了知覺，心倏然一痛，陰冷的眸子裏立刻染上了一層緋色。
那個身上早已沒有血色，渾身上下都開始散發著腐臭氣息的怪物，看到風無離若的手指上拈着幾枚鐵蝴蝶，並沒有多少反應，只是用鼻子嗅了嗅，像是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腳下一踢，地上的積雪飛揚起來，阻礙了風無離若的視線。
然後，原本倒在地上的屍體，慢慢的，一個一個都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逼近了風無離若，將他圍在了中間。
“慕容大人，快開城門啊，皇上有危險！”紫蘇反應過來，連忙推着慕容琴。
慕容琴也是一時嚇呆了，聽到紫蘇的催促，忙對後面的人喊道：“快開城門，快去護駕！”
紫蘇看着下面雖然沒有主動發動攻擊，但是無論風無離若怎麼打都絲毫沒有後退的怪物，它們沒有痛覺，哪怕是用刀砍殺都不會減緩它們的動作。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剋制住這些怪物？
城門已經打開，守城的士兵舉着長矛小心翼翼地沖了出去，想把圍困在中間的風無離若救出來，可是，那些怪物一回身，就把前面一排士兵的長矛奪了過去，反手一刺，雪地上便濺起了點點血跡。
裏面一層的怪物還在不停地撲向風無離若，他開始還能很快的躲閃，可是怪物太多了，幾次下來，他的力氣就有些消耗殆盡，雪白的狐白裘已經被撕爛，裏面的衣服也被扯掉幾塊。
他的手上，臉上，沾滿了這些怪物的污血，樣子有些狼狽，可是眸子裏的猩紅卻更加冰冷。
尤其，是看到那個抓着楊靜然的怪物，獰笑着向她的脖頸啃咬下去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赤紅，用力地一躍而起，從層層包圍中掠身出去，伸手將掉落在地上的一根長矛用內力吸了過來，狠狠地插進了怪物的心臟！
可是怪物卻沒有倒下，嘴裏發出嗚嗚的怪聲，一點點地將長矛抽出，對着下面正從地上抱起楊靜然的風無離若就刺了下去。
“皇上小心！”紫蘇在上面看得心驚肉跳的，聲音都變了調。
風無離若卻像沒有聽到，長矛直直刺進了他的後背，血立刻滲透了他的衣衫，血紅一片。
那個怪物看到他身上的血，反而立刻定住了一般，很久都沒動一下。
而風無離若也根本就沒理會，只是輕輕地將楊靜然攬在懷裏，眼中的猩紅慢慢褪去，如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輝。
“皇上……”楊靜然睜開眼睛，看到他眸子裏的溫柔淺笑，就像每次睡醒，見到的他淺淡的模樣。
風無離若淺笑着，修長瑩白的手指，慢慢蒙上了她的眼睛：“鏡染，你不會離開朕的，對嗎？”
楊靜然的意識像被蠱惑般，漸漸飄忽，腦子裏閃過某個畫面，天地一片銀白，他的劍貫穿她的心口，鮮紅的血灑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盛開的紅梅。
那時，他也是這樣淺笑着，輕聲問她，你不會離開朕的，對嗎？
那女子清冷的面容，她看得那麼清楚，就是銅鏡中鏡染公主的模樣，可是為什麼，那一劍貫穿女子的胸口時，她的心也會這樣痛？
“皇上……”楊靜然喃喃喚着，再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已經在鳳安宮的軟榻上。
原來，只是個夢嗎？
“娘娘，您醒了？”紫蘇連忙走過去，將楊靜然扶起來，拿過一個軟枕讓她靠着，“您感覺好些了嗎？”
腿上一陣鈍痛傳來，楊靜然皺了皺眉：“發生什麼事了，我的腿……”
“您的退只是磕傷，奴婢已經幫您包紮好了。”紫蘇說著把一碗葯遞給她。
楊靜然接過葯碗，神智還是有些不太清楚，可是碗觸到唇邊，忽然問道：“皇上呢？”
紫蘇的神情有些躲閃，支支吾吾地說：“皇上……皇上有事情要處理，在御書房呢。”
楊靜然沒有再問，默默把葯喝了，可是心裏，卻依稀覺得，她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紫蘇嘴唇抿了抿，最後還是沒有說，不管風無離若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讓她忘記了那段記憶，那麼血腥的場面，忘記也好吧。
關上門出去，紫蘇不期然地跟一個人撞在了一起，抬頭看到是青龍，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
“怎麼了？”青龍見她這樣，一時手足無措，“有人欺負你了？”
紫蘇搖搖頭，然後拉着他的手去了她的房間，青龍剛一關上門，紫蘇就從後面抱住了他。
青龍的心跳瞬間快了好多，努力咽了一下唾液，手慢慢覆上了她的手：“出什麼事了？”
“我覺得很害怕。”紫蘇聲音顫抖。
她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城門外被血染紅的雪地，風無離若用浸了他的血的長矛，把那些怪物全部殺死，就連那些被怪物襲擊過的士兵，也無一倖免。
他被血染紅的身影，從雪地走過時，血跡一路蔓延，猩紅得刺目，就像他那時嗜血的眼神，讓人觸目驚心。
慕容琴也有些震驚，但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當下就把看到所有情景的剩下的幾個士兵打發回了老家，命令他們永遠不許說出來，不然就殺了他們全家。
現在知情的，就是慕容琴和紫蘇了。
紫蘇是個很單純的人，心裏也放不下什麼秘密，可是這個人，是她一直都很敬重的主子，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說。
青龍自然是不知道的，即使他剛從外面回來，現在，慕容琴也早已把所有的痕迹都清除掉了。
“害怕什麼？”青龍只當是小女孩兒在撒嬌，笑着問道。
紫蘇依賴着這份溫暖，不願放手：“青龍，我們離開皇宮吧，好不好？”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你捨得離開我們的主子嗎？”在他們幾個人的心裏，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會離開。
可是，她已經不能確定，現在的皇上還是不是他們的主子啊？
但是紫蘇卻不能說，她咬咬唇，再次懇求道：“主子以前說過的，只要我們願意，隨時都可以離開。現在，主子已經是九五之尊，有那麼多的人保護他，少了我們也沒關係的，青龍，我想過我們自己的生活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