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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飯,余眉幫老媽收拾好了桌子,刷了碗,這才擦了擦手,想了想沒有直接的說,而是從旁側敲道:“媽,爸身上的衣服是店裏賣的吧?穿着可真精神啊……”
余媽正往櫃裏放着碗,聞言道:“啥啊,是你爸的戰友發來一批貨,說是有幾套男裝有點瑕疵沒算錢,你爸這才穿着了,要不這一套快兩百塊錢的衣服,哪捨得給他穿啊?”
余媽的思想一直是這樣,以前批幾兜海鮮回來,那些小魚腥和賣不出去臭皮爛蝦才揀着回來吃,能賣錢的堅決不動一下,過年能拿出兩條好魚都肉疼的要死。
根深蒂固的觀念,這會兒很讓余眉有些力不從心,可是,老媽一個人不肯改變,不代表別人都陪着她不變,如果家裏還像以前一樣很窮,也就罷了,那余眉也不擔心什麼,那時候一家人確實是心往一處使,勁兒往一處擰的想賺錢,老爸也聽她管。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家裏條件好了,老爸也才四十來歲,說句話做為女兒不該說的話……
電視報紙上那些事還少么?一有點錢,男人見了世面,看多了鶯鶯燕燕,回頭看着糟糠之妻又土又渣惹人厭,即沒有共同語言,也不懂溫柔小意,然後拋妻棄子迎娶年輕貌美的小三……想到這兒余眉竟有點噁心的感覺。
真的,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知道自己這樣多想有點過份了,老爸未必是那樣的人,老媽也未必是膽小怯弱的女人,但有些事誰能先預料到呢,未雨綢繆總不會錯的,總不能等到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時再去想打算。
她重生了,最想做的就是讓家裏人不再背上她那份沉重的學費,那麼風裏來雨里去的辛苦生活,想父母能因為她過的好點,輕鬆點開心點,如果這一切適得其反,她一定會無比後悔,比任何人都後悔。
所以,趁着她想到了,趁着一切都還好,一定要將所有苗頭掐死在胎里,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余媽了,怎麼改變余媽,讓她入鄉隨俗,習慣打扮自己,別讓自己仍像個面朝黃土朝天的農婦,至少別讓老爸有生厭的感覺,如果能做個美貌與強勢兼備的老媽,那這樣她所想的事,基本就會被降低到最低點了。
余眉的心思動了動,立即放下毛巾,去倒了杯水,然後在裏面放了滴水精華,雖然一滴的量效果很小,但總能排除些雜質,讓人看着精神點,看了眼店外,正是中午人不多,老爸正坐在椅子上抱着弟弟,弟弟雖然能走,但走一會就累,非得要大人抱着,嘴裏吃着她給買的巧克力糖豆,在那吧吧吧的討老爸歡心呢。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小弟聰明,雖然開口晚,但貴人語遲,嘴甜最會討父母歡心,有他在父母身邊,她有點放心,加上家裏的錢一向是老媽保管,自從上次老爸偷取了錢買鋪子后,她管得更緊了。
余眉又放心了點,隨即回頭看了看余媽的自然卷頭髮,微頓了頓,不少人羨慕天生的自然卷,多好,都不用去燙髮,又時髦又省錢,但實際上呢,又丑又土,燙得卷跟自然卷是完全不同的,一個追求美與型,一個像野草一樣亂長,余媽留的是長發,平時就在脖子上用皮筋一纏,很難看,再加上額頭的流海也是自然卷,一大陀頂在腦門上,毫無美感可言。
其實余媽並不醜,相反,因一直勞作身體很健康,除了有點小肚子,身材比例好腿又長又直,好好收拾打扮下,絕對是很亮眼。
“媽。”
“啊?”余媽拿着抹布抹着鍋蓋。
“你的頭髮該剪了,一會兒我陪你去修理頭髮吧……”
“是嗎?”余媽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頭,想起來自己是真的好久沒去了,她這頭髮長得丑,也不愛照一年四季都不怎麼去修理,除非流海長了,想到這個余媽不由道:“這鎮上什麼都好,就是物價貴,以前在咱們那裏的理髮鋪,剪個劉海只要兩塊錢,現在鎮上動動剪子就要五塊,也太貴了,不行我就自己拿剪刀剪剪……”
余眉知道她媽的那個“節儉”勁兒,你要是正面勸着她,她絕對是聽不進去,想了想,只得換個說法道:“那媽,我想剪個頭髮,我不知道哪家便宜,你陪我去吧。”她說的她媽不聽,但別人說的就不一樣了。
這麼一說,余媽倒是回頭看了看她,叨咕了一句:“你的頭髮挺好的,剪什麼,花那個錢……”不過女兒到底在外面上學,她也沒說什麼,收拾了下就帶着余眉去了。
但是到了理髮店,那理髮師的嘴會說,會介紹啊,把從余媽和余眉一通誇,說得余媽眉開眼笑,講得是天花亂墜,余媽最愛聽人說好話了,以前都是別人誇她閨女,難得一個人連帶她一起誇,還正經打量了下余媽的髮型,說剪燙出來絕對能讓丈夫都認不出來。
一個農村婦女哪見過那架勢,再加上余眉在旁邊偶爾一句煽風點火,忽忽悠悠的就坐在椅子上了。
連染帶燙,折騰了半下午,好在理髮師小伙的手藝還算不錯,燙出來的效果確實讓已經開始後悔的余媽,臉色好看了點,余媽本來就白,後來老在家裏地里幹活,晒黑了,現在天天賣衣服又恢復了本來膚色,再配上這時候流行的黃髮竟是意外的洋氣。
原本就自來卷,那理髮師將耳朵往下的頭髮乾脆就燙成了中卷,本來到胳肢窩的頭髮現在只在脖子處,乾淨利落是扎還是放都好看,而且流海也修得不錯,將卷的部分都去掉了,也配合臉型。
大概剪之前誰也沒想到剪完後效果這麼好,就是連余媽自己都摸了摸臉,覺得鏡子裏的人好多年不見,都有點不認識了。
所以後來拿出五十塊錢的時候,總算沒肉疼的咬牙切齒的,走出來也沒咒罵理髮師坑爹,賺黑心錢,反而不時的摸摸頭。
都說女人的外表能增加自信度,以前余媽走路是將腰弓着,現在是挺直着的,出了店門臉上就沒斷過笑,熱情的跟人打招呼,別人一見面就說:“呀,頭髮燙了啊,真好看,在哪兒燙的啊……”余媽就特熱情的跟人介紹在哪哪哪,花了多少錢。
余眉覺得打鐵需趁熱,趁着老媽現在的心情很好,得讓她有這個打扮的觀念在,甭管打扮的好不好看,只要有這個意識,風格還是水平慢慢也就摸索出來了。
於是,回家的一路上,余眉也沒閑着,專指着一些賣衣服的店門口,站着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像模特一樣的賣貨員,她們各個穿得漂亮,年輕的就不說了,她專挑些年紀大的指着道:“媽,你看看那家,那個老闆娘,穿的那個背帶裙,還挺好看的,外面還配個小衫,不過我覺得你穿會更好看,媽,你身材比她好啊,腰也比她細,腿也比她長……”
“那是……”余媽一聽誇就仰着頭,不過又看不上的道:“她年紀了四十多了吧?那麼一大把歲數了還穿小姑娘的衣服,得不得瑟,叫人笑話……”
“笑話什麼啊媽,人家這也不是白穿的?”
“啥?還不白穿?新衣服那是賣錢的,自己穿了髒了那賣給誰?賣不出去不是賠本了嗎?”
看看,看看,老媽嘴裏心裏就是這個調調,吃了賠錢了,穿壞了賠錢了,永遠先注意錢錢錢,雖然余眉重視錢是像極了余媽,但是也沒到這麼摳搜的份上,她不由無奈道:“媽,你才賣了多久衣服啊,真得跟人家多學習學習。”
“學習啥?學習不正經啊……”
“什麼不正經,人家這是把自己當模特呢,我們學校那邊的商場都是這樣,不管老闆娘還是雇的賣貨員,都穿着店裏銷得最好的招牌衣服吸引人進店來買……你看你看,那邊有人問老闆娘身上的弔帶裙了……”她說著的時候,正好有兩個學生模樣的女生上去問,老闆娘扯着身上的衣服說著,然後又取了幾件厚的弔帶牛仔跟她們說著。
“是嗎?”余媽聲音小了點,也不確定了點,就算她再不信,此時眼見為實總不能跟眼晴否認吧,一時間也有些動搖了。
“是的,媽,你說誰家能有咱家這樣的條件,家裏就是賣服飾的,還有女裝,你身材又好,什麼衣服都能穿,還能穿得比別人好看,媽你說,不穿着當招牌當模特多可惜啊,這可是現成的廣告機會啊……”
“可是那衣服弄髒了怎麼辦?那衣服可都是牌子,進價都不便宜呢,少的也要六七十,貴得要二百多呢……”
“哎呀,媽,你不能每天可一件衣服穿啊,每天早上換一套,下午換一套,賣貨的時候穿穿,做飯或者關門了就脫下來,吊牌也別摘,哪能弄髒呢?這就跟顧客試衣服是一樣的,只是試穿而已,上哪找天天都有新衣服穿這樣的美事啊……”這樣的條件,再不好好收拾收拾,都對不起自己啊,女人太實惠對自己太節儉也不是件好事,老爸現在能賺錢了,老媽你不要再為他省啦……
余眉心裏着急,也多花費了不少口舌,直說得口乾舌燥,總算有點成效,回去好說歹說換了套女士藍色針織衫和緊腿褲,再換上余眉給買的鞋,頭髮上夾了她給買的綠葉帶鑽髮夾,人立即就大變樣,就算老爸也跟着看呆了,這不修邊幅的人一旦收拾起來,大多都能讓人驚掉下巴,老媽就是其中翹楚。
雖然在年紀上不能說醜小鴨變白天鵝,那怎麼也是丑鴨子變大白鵝,完全是讓人緩不過勁來的視覺差。
余媽一開始還有點扭扭捏捏,但進店的看到她穿的緊腿褲和藍衫配着好看,就有人問的,連髮夾都有人來問,余眉哪能說多少錢,只說在市裡一家打折店淘的,幾塊錢的東西,現在那家鋪子已經不幹了,這才罷了。
到了晚上,余媽身上的一套竟然賣出兩三件了,她立即歡喜起來,手腿也自然起來,余眉看着她沒事照着鏡子,左扯扯右理理,不由抿嘴一笑,心也總算是能放下來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給老爸老媽泡了壺茶,滴了滴水精華后,又去親了親小弟的臉蛋,握了握他的小手,這才離開衣店坐了車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