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茬
丞相府
西院廂房裏，雍容華貴的婦人猛的將案几上的東西盡數掃落在地，一旁的婢女大氣不敢出的跪了一地，“那個賤丫頭不是應該死了嗎？她為什麼還活着？”修剪的精緻的指甲深深地掐進手心，鮮血沿着手指滑落在地上，動人心魄。
“夫人，您可千萬別因為那賤人而傷了自己！”跪在最前面的婢女紅珠聲音顫抖的說，從夫人過世之後，這丞相府後院便是許氏獨大，她們這些下人也受了不少氣，許氏冷哼一聲，“那賤人一天不死，我和夢璃，夜楓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紅珠站起身，湊近她說：“夫人既然能讓她昏迷一年之久，難道就不能再讓她永遠也醒不過來嗎？”清秀的臉上佈滿陰險的笑容，水眸里一抹陰狠轉瞬即逝，許氏聽完她的話，臉上又露出了高貴優雅的笑，但卻是讓人忍不住作嘔。
……
深夜，朦朧的月光撒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無比落寂。
東院，鳳千語負手站在窗前，晚風將黑髮吹起，白衣盛雪，宛若落入凡世的精靈，房門被人推開，綠歌對身後的人輕語幾句便率先進來，“小姐，二夫人身邊的紅珠姐姐來了，說是有話對您說！”
鳳千語輕輕點頭，綠歌便走到門口對紅珠說：“進去吧！”
紅珠走進屋子，微微欠身問安，這才說明來意，“三小姐，二夫人……她想要害您！”紅珠低垂着頭，眼裏閃過一抹得意，鳳千語微微偏頭，唇邊勾起一絲淺笑，直直的看着紅珠
“你可知道你剛剛的話，可是誣陷，倘若事實不是這樣，你該當何罪？”少女的聲音如珠走玉盤，甚是動聽，卻偏生帶着一股霸氣，又不顯得突兀，紅珠急忙跪下磕頭道：“三小姐明鑒，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奴婢以項上人頭擔保！”
鳳千語冷笑出聲，“你的人頭在我眼裏可還沒有什麼價值，你是許曼柔的人，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紅珠雙眼含淚，“三小姐有所不知，二夫人平日裏一副溫婉賢惠的樣子，可是沒有外人在對我們這些下人卻苛刻至極，不是打就是罵，奴婢的妹妹就是被活活打死的，我們也就算了，天生命苦，可是這些年府里那些妾侍之所以生不下孩子，都是二夫人暗中讓人給她們喝了落子湯，就連去年李姨娘的孩子也是被二夫人派人給掐死的，那些妾侍雖然總是爭風吃醋，可那些孩子卻是無辜的啊！”
鳳千語微眯着眼，那個許曼柔裝的倒是像，既然她都送上門來了，她就不客氣了！
清晨，陽光明媚，難得的一個好天氣，將軍府的人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鳳千語早早起了床，用了早膳之後就獨自出了府。
鳳都，天子腳下的繁華都城，雖是清晨
，大街小巷也都是早起的百姓，販賣聲不絕與耳。一名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出現在一間藥鋪前，女子大約十四歲，眉目如畫，面若芙蓉，冰肌玉骨，雖算不上國色天香，但是那份優雅高貴卻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女子走進藥鋪，便有眼尖的夥計來招呼，“這位小姐，需要買點什麼？”
鳳千語掃了四周一眼，冰冷的眼神讓看過來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紛紛收回目光
，素手拿出一張宣紙遞給夥計，夥計接過一瞧，平凡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忍不住多瞧了幾眼，鳳千語秀眉一挑，“怎麼，沒有嗎？”美眸里掠過一絲失望，夥計連忙抬頭說
：“有有，我們匯葯齋可是全鳳都最大最好的藥鋪，怎麼會沒有呢，只是小姐所需要的藥材都不是尋常物，小的也沒法作主，還請小姐稍等片刻！”
“那就好！”鳳千語鬆了口氣，從她醒來就察覺到體內遺留的毒素，她在現代也學過一點醫術，這種毒短時間內倒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時間一長就會吞噬人的心智，令人神智不清，智力也會漸漸退化
“小姐，我們老闆說可以賣給您這些藥材只是想要見您一面！”夥計氣喘吁吁的跑來說，鳳千語面不改色的點點頭，看來這個匯葯齋背後還有一個強大的勢力啊。
匯葯齋後院，泉水從假山上流瀉而下形成了一個天然溫泉，樹木青蔥，鳥語花香
鳳千語不禁在心裏暗贊，真想不到這葯齋的後面竟有如此寶地！
不遠處的石桌旁坐着一個穿月白色長袍的男子，男子眉目俊朗，薄唇輕抿，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墨發隨風而起，鳳千語見過的男子無一不是帥哥，可這個男子似乎更加吸引人。
“姑娘可看夠了？”充滿磁性的聲音傳來，帶着不可一世的孤傲
鳳千語一愣，這傢伙不會把她當成花痴了吧，瞧他那樣看來也不過是空有一副好皮相而已
“你就是這匯葯齋的老闆？”鳳千語回神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聲音似寒冬般冰冷
男子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你要那些藥材做什麼？”語氣和鳳千語一樣冰冷
，“難道你們這匯葯齋並不光是賣葯，還管別人的私事嗎？”鳳千語冷笑，言語間不留一點情面！
“這些藥材都有驅毒療傷的功效，你一個小丫頭要這些幹什麼？救人嗎？”男子也不惱她，依舊面不改色的問道
鳳千語不耐的仰起小臉，“小丫頭怎麼了，你一個大男人哪裏來的那麼多話，婆婆媽媽的！這藥材本姑娘不要了！”說完轉身就走，陌千葉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戲謔。
“阿影，去查查她是誰！還有把她要的藥材送去！”男子看着越走越遠的嬌小身影，對身後憑空出現的黑衣男子說道，黑衣男子面無表情的恭敬點頭，隨即便消失不見。
鳳千語離開了匯葯齋又隨意逛了會兒，就打算打道回府，但中途經過一個名叫清涼樓的茶樓時又改變主意，反正回去也沒事，不如多逛逛。
清涼樓是鳳都最大的茶樓，大多都是一些名門貴族閑暇之餘的聚集地，這裏也是鳳鳴國貴族世家甚至是皇室情報流通的地方。
鳳千語進去后，就有小二迎上來，一見她衣着不凡就忙把她引進一個雅間，“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啊？以前可從來沒見過您？”
“丞相府鳳千語，聽過嗎？”鳳千語倒是難得的好心情說道，“原來是冷丞相的嫡女
！貴府二小姐倒是常來，今個恰巧也在，要不……”小二陪笑說，鳳千語挑眉，那個許氏的女兒冷夢璃倒是挺會享受的，從母親去世之後，許氏名義上雖沒有扶為正室，但丞相府上下可都是她在打理，恐怕丞相府上下早就把她當成當家嫡母了，這些年她的一雙兒女在鳳都倒是威風的很，“不用了！”鳳千語淡淡的說
經那小二一說，鳳千語也沒了喝茶的心思，隨意坐了會就想着回去了，卻不料剛一出雅間就碰上了冷夢璃和幾名看上去身份不低的少女正從另一間雅間出來，鳳千語本不是愛找事的人，但是冷夢璃顯然是吃飽了沒事幹的那種人！
“真是巧啊，一向嬌弱的鳳大小姐也來喝茶啊？”冷夢璃嬌艷的小臉上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鳳千語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二夫人教你的規矩就只有這些么？見到長姐也不行禮的么？”
鳳千語這話可一點也沒錯，在這些皇室貴族中最忌諱的就是嫡庶尊卑，所以就算是許氏按規矩也得給鳳千語行禮請安。
冷夢璃美麗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裂痕，但礙於周圍越來越多的目光，以及身邊那幾位貴族少女疑惑的眼光，只得壓下心中騰升的怒氣，歉意的向鳳千語欠了欠身，“夢璃見過長姐，還請長姐莫要怪罪母親，是夢璃年輕不懂事！”
“說的也是，這倒怪不得二夫人了，倒是我這個長姐身子沒用也沒法教導你和三弟！”鳳千語溫婉動聽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樓上樓下的人聽見，頓時一片議論聲
……
冷夢璃也只得尷尬羞憤的離去，鳳千語也不在乎，精緻的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倒是讓不少人對這個低調的如同普通百姓家的女子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鳳千語回了丞相府，早就等在門口的綠歌連忙迎了上來，“小姐，將軍請您回來後去大廳，二小姐她……”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鳳千語面不改色的說，不用說也知道那冷夢璃回來后必然免不了一番哭鬧，但願她不會傻到將剛剛發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說出來！
剛一進大廳，就聽見了冷夢璃那令鳳都無數青年才俊魂牽夢縈的聲音，“嗚嗚……爹爹，您可要為璃兒作主啊，璃兒雖然有錯，可是長姐她也不應該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訓斥我，還連帶着母親也……”
冷義遠鐵青着臉坐在上座，這些年府里上下的事從原配過世之後就一直交給許氏打理，府里女人間那些爭風吃醋的事他也知道，但只要不觸犯他的底線，他還是可以容忍的。
“千語見過父親！”鳳千語儀態得體的從大廳外走進來，對上座的冷義遠微微福身，冷義遠輕輕點頭，臉色微微緩和了些。
“老爺，今天這事也怪妾身沒有教導好璃兒，但是千語身為嫡長姐再怎麼也該為丞相府的臉面着想，她倒是威風了，可是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將來那些名門貴族會怎麼想我們丞相府？”許氏在那些貴婦群里多少也學到了點，她雖然有錯，可鳳千語卻是大錯！
“父親，此事是千語魯莽了，但是千語敢問父親這丞相府有幾位當家嫡母？”鳳千語緩緩道，那神情悠閑的讓旁邊的冷夢璃和許氏恨不得撲上來掐死她。
冷義遠皺眉道：“千語為何這麼問，丞相府從始至終都只有你母親一位當家嫡母，你母親過世之時，你還年幼，便交給曼柔打理了！”
看着與自己同床共枕了近十幾年的丈夫，許氏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被凍結了，她真是傻，竟然以為那個女人死了，她就可以安穩的做她的丞相夫人了，她不在乎名份只要老爺心裏承認她，她也就知足了，看來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把放在心上，而那個已經死了的女人卻永遠活在他心裏！
“那麼，二夫人見了我是不是該行禮問安呢？我和父親雖然也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但是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在鳳都那些名門大族中丞相府都抬不起頭來！”鳳千語也不推脫責任直言道，原本那些名門大族，以及天下的清流一派中都視這些為至寶。
冷義遠深邃的眼眸里折射出一絲冷意，“千語言之有理，璃兒你可知道錯了，還有曼柔，你打理府里的事也算辛苦在府里也就算了，但在外人面前也該知道分寸！”
許氏臉色慘白的應聲，冷夢璃一向懼怕冷義遠，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委屈的窩在許氏懷裏，但這也並不影響她那怨恨的目光直射鳳千語。
解決了許氏母女的找茬，鳳千語心情不錯的回了東院，倒是綠歌被剛才的事嚇的不輕，“小姐，二夫人分明就是想要為難您，您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好好懲罰她呢？”小丫頭清秀的臉上一片不甘，鳳千語看着她孩子氣的模樣，無奈的笑道：“我倒是想懲罰她，可是如今父親還是寵信她的，我就算是嫡長女又能怎麼樣，何況我還犯不着為了她的事傷神！”綠歌想了想也只得作罷，她總覺得自家小姐自從醒來后整個人都變的不一樣了，但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反正她都是她的小姐就是了！
經過上次的事之後，許氏與冷夢璃也安分了許多，只時不時的擺點臉色給鳳千語看
，倒也沒真的做什麼。
但鳳千語又豈是那麼容易糊弄的人，前世她在那陰謀詭計無時無刻存在的黑道上摸爬滾打了近十幾年，許氏的那點小心思她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不過許氏能忍下怒氣這麼久倒也出乎她的意料，她實在沒什麼興趣等下去了……
某天，剛用過午膳的鳳大小姐招來貼身婢女綠歌耳語一番，只見綠歌一臉古怪又略顯欣喜的走出東院。緊接着便有西院許氏身邊的大婢女紅珠送來了清涼解暑的蓮子湯，綠歌不在，鳳千語院裏的四個大婢女雖然知道許氏與自家小姐素來不合，但也不敢明目張胆的不給許氏面子，只得硬着頭皮端了湯進去。
“小姐，二夫人讓人送了蓮子湯來。”綠衣無比糾結的對着坐在窗邊榻上看書的鳳千語說，她已經做好了被鳳千語趕出去的準備
，可哪想鳳千語只是微微抬頭說：“正好我渴了，端過來吧！”
然後，鳳千語就在綠衣驚訝的目光中喝下了那碗湯，接着……東院就傳出了一聲聲“來人啊，小姐暈倒了！”的叫喊聲
鳳千語這一暈倒可算是嚇壞了不少人，冷義遠匆匆從宮裏趕回來，許氏也帶着冷夢璃趕到東院。
“先生，小女怎麼樣了？”冷義遠陰沉着臉，略帶疲憊的眼裏全是擔憂，年邁卻依然精神抖擻的王大夫輕嘆了口氣說：“丞相，小姐中了鶴頂紅，多虧逸宸少爺及時用內力逼出毒，否則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無回天之術！”王大夫原是鳳千語出生時北候王從北候王府派來的，這麼多年也就一直呆在丞相府，冷義遠對這位老先生也是十分敬重聽他這一說也放心了不少，感激的看向早就站在一旁抿唇不語的冷逸宸，冷逸宸依然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感覺到他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床上的鳳千語緊閉着雙眼，心裏早將冷逸宸罵了不下一百遍，終於等人都走完了，她還沉浸在罵人當中，冷逸宸一向毫無波瀾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笑意，“千語打算睡到明天早上，直接下葬嗎？”
“冷逸宸，你一天閑的沒事幹了是吧，本小姐什麼時候讓你來救我了？”鳳千語身手敏捷的從床上跳起來，一看就不像是中了毒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冒險，想要殺她辦法有很多！”冷逸宸就像沒聽到她的抱怨一樣，淡淡的說。
鳳千語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抱怨下去，“大哥不覺得這是最好玩的一種嗎？而且節省時間！”看着她風輕雲淡的說出這樣兩句話，冷逸宸終於相信她真的不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守護的那個鳳千語了。“你真的不是她？”冷逸宸喃喃自語，鳳千語自然聽到了，秀眉微皺，“她對你很重要嗎？”“很重要，若不是她的母親也許就沒有我了，我答應過會保護她的！”冷逸宸俊美的容顏染上憂傷，低低的聲音有些沙啞，這個男子真的是很少露出這樣讓人心疼的表情，看來他也不是那麼冷漠的人！等鳳千語感慨完了之後才想起來安慰他，但冷逸宸顯然已經恢復了以往的神情，“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既然你用了她的身體和身份就應該幫她完成她該做的事，那些人早就該死了！”冷逸宸冷聲道，“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讓一些想要我命的人活得太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