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暫離
2010年上半年,房價突然開始毫無理性地狂漲,四月限購令出來之後,秦椹開始把奧運村的七套房子和望京的兩套陸續出手。
價格高得離譜。
他幾乎都挑在最高的時候賣出的,最後平均都是四萬左右一平米出的手。
陸甄儀覺得簡直瘋了。
這些房子都是她陪着他買的,奧運村的房子總價買入時不過五十萬左右一套,望京的也都不到一百萬買的,現在售出價都是三百萬出頭。
九套房子,幾乎是將近三千萬啊。
雖然三千萬對於土豪們不算什麼,但是對於拿工資的人來說……陸甄儀算了算,自己月入一萬五,三千萬不吃不喝要賺一百六七十年!
而秦椹首付加貸款利息,每套房子的投入才十幾二十幾萬,這些房子總共也才投了兩百萬!這是多少倍的利潤了!
慶祝的那天晚上,秦椹含笑看着她,眼神簡直溫柔得要滴出水來。
“說吧,你要什麼?”秦椹微笑說,陸甄儀怎麼看這笑容里都帶了得意。
她嗔了他一眼,但看在春風得意的秦椹眼裏,這一眼那就是十足的嬌嗔,簡直是媚眼如絲。
果然,錢雖不是萬能,但和平年代還是近乎萬能的。他心裏默默想。不過卻也沒嫌她愛財,畢竟是人之常情。
他瞥了一眼陸甄儀手腕上的翡翠手鐲。“翡翠是不是漲價了?”
“是呀!”陸甄儀摸了摸手腕上高冰飄藍花、通透無暇的美艷手鐲,那會兒裝修房子剩了兩萬多買的這個鐲子,因為她先緊着種水,一定要高冰,而高冰飄綠品相好的買不起,退而求其次買的飄藍的,花活水好,只是顏色不夠陽而已,看着還是很美的。
“這鐲子現在沒有八萬十萬是夠嗆能拿下了。”她伸出手腕,讓秦椹看,語氣顯然有着得意。
秦椹心裏酸楚,那時候陸甄儀也愛翡翠,她雖然只是業餘愛好者,逛逛翡翠論壇什麼的,但是確實對翡翠很了解,她一直想要一隻拿得出手的鐲子,但是因為供着房養着車還有孩子……明明她收入不錯,卻連一個兩三萬的鐲子也不捨得買。
還有,跟他在一起之後,她連美容院也沒捨得去。
衣服都在淘寶買,再也不買什麼大牌。
在她所有的同事同學中,她成了經濟最窘迫的一個。
她有時候忍不住也會抱怨,但其實抱怨得真的不多。
是他自己把自己逼瘋了,他受不了自己成了她的累贅。他不止一次想,她只要不是找了他,不說高嫁,隨便找個門當戶對的,也不至如此。
他們在一起之後,陸甄儀不讓他再去唱歌,他逼着自己找了個兩三千一個月的普通工作,陸甄儀並不滿意,總是想給他規劃個更好的出路,可是社會給一個學歷不算太好又沒關係的年輕人留下的正當途徑並不多,她買了房子和車之後,更是被還貸壓力壓着,沒有餘錢作為創業本錢。
屌絲逆襲之類的,有時候只是小說里的故事而已。
再後來孩子出世,情況更是急劇惡化,他父母皆無,而她父母本來就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又有各自家庭,誰也不能幫忙帶孩子,請保姆要用完他一個月工資,貴不說,還不靠譜……
她只歇了四個月產假就去上班了,他辭了職在家帶孩子,做飯給她吃。
那時候起,他們倆都暴躁易怒,爭吵不斷……
再後來,孩子可以去上幼兒園小托班了,她找到了一個好的貨源,秦椹開起了淘寶店,收入還不錯,他攢了幾萬打算給她買個鐲子,可是她喜歡的鐲子那時候已經從兩三萬漲到了十幾二十幾萬了……
再後來……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
“買個再好點的吧?高冰飄綠的好不好?”秦椹說。
陸甄儀皺眉,“太貴了。買個花青的水頭好點的,或者乾脆買個碧玉的吧,一萬多兩萬的事兒,我最近倒是想買點彩寶碧璽之類的鑲點首飾。”陸甄儀從不虧待自己,但是她也不會傻花錢,她買的東西往往又好性價比又高。
她不是名嬡,也沒有名嬡一擲千金的派頭,她追求合理性。
秦椹乾脆第二天給她卡里轉了五百萬,說:“你自己看着買吧,領了證我還沒給你家用呢。”
陸甄儀買了些自己喜歡的首飾,然後計算請個年假,去度度假,問秦椹喜歡去哪裏。
秦椹沒回答她,他沉吟了一會兒,問陸甄儀:“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世界兩年多之後就變成末日了,你在末日前有什麼想做的嗎?”
陸甄儀正玩了一把遊戲,懶洋洋站起身來,她穿了一件藍綠色花色鮮艷的真絲針織大T恤,暗黃色彈力真絲雙縐的七分褲,捲髮不長不短,微微透了點酒紅,落在露出的白皙肩頭,有說不出來的慵懶,聽到秦椹這問題,忍不住笑起來,撩他一眼,說:“真幼稚!”然後坐到沙發上,雙手托着下巴,就開始憧憬了:“末日啊,我應該先去把想去的地方都轉一圈,人類文明繁盛時的傑作,都拍拍照……對了,盡量多搜集點名著資料的電子版……還有種子,各種植物種子也可以搜羅一下。”
秦椹見她一邊說自己幼稚,一邊認真盤算,樣子很是可愛。又聽她所說,和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就笑着說:“你就不想準備個堅固的地點,多囤積食物,物資,軍火什麼的?”
陸甄儀白他一眼,“我說的是心愿啊,那些是準備工作,不是心愿!”又問:“你吶?”
秦椹好像第一次認真考慮這個問題,想了半天,說:“我想去留學。”
陸甄儀乾脆跟公司請了婚假,加上年假,加上周末等等,一共請了將近三周的假。兩人在歐洲轉了一圈,真的拍了很多照片,本來陸甄儀旅遊並不喜歡拍照的。
玩完之後回國,秦椹回國第二天就跟她說,自己想去法國學釀酒和西餐西點,打算等12年上半年再回來,也就是要離開將近兩年。
要說,這也不算正經留學,不需要通過嚴格的語言考試和入學條件,比較像遊學。
新婚不到一年就要兩地分居,一般是個女人都不能忍。
不過陸甄儀卻沉默片刻就答應了。
她很清楚自己和秦椹根本就不算正常的夫妻,他們之間的問題大得很,她便是想理都理不清。除了一時衝動去領了個證,他們之間和問題重重的情侶並無區別。
於是10年九月,秦椹自己一個人上了去巴黎的飛機,然後從那裏轉機,他將要去波爾多、阿爾薩斯和布列塔尼,陸甄儀開車送的他去機場。
他要給她再留筆錢,她拒絕了。她說:“那五百萬我連二十萬都沒花到,足夠了。”
陸甄儀看着他上飛機,也沒有流淚,她平靜地自己開車回家,回到自己小窩裏,躺倒床上,輕輕呼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