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八歲的柳涵煙正缺着左邊小虎牙旁一顆門牙、在離自家門前不遠的池塘邊放鴨子，此時，正高興的站在洗衣服的石板上揮着小手、用稚嫩的嗓音天真無邪的唱著兒歌。

十歲的小夥伴陳逸歌推着大木腳盆一上一下的在淺水中摸着蚌殼和螺絲。

池塘的水倒影着岸邊的青草樹木清幽帶綠，小鴨子明黃可愛。

這時，有飛機的轟鳴聲低空掠過，唱著兒歌的柳涵煙聞聲正要抬頭看。

“咔嚓、吧啦……噗通！”

突然，一個黑影從池塘邊橫斜的、半遮在水面空中的桃樹上砸下來，手腳亂揮之下碰到柳涵煙忘情揮舞的小手，結果柳涵煙“哎呀”一聲，樂極生悲的被黑影帶倒撲入水中。

“咕咚、咕咚……”

柳涵煙慌亂驚恐之下猛嗆了兩口水，並猝不及防的直接砸在池塘底部灌了一口淤泥。

然後就被眼疾手快的陳逸歌游魚般衝過來，一手從身後摟住救上了岸。

其實吧，這洗衣石板旁的水剛剛齊大人們的腰深，也會幾下“狗刨式”的柳涵煙，平常還真沒放在眼裏。

可這次被人“暗算”，突然拉着急速砸入水底，她真慌了，清秀的小.臉嚇得煞白。

摳吐出嘴裏的淤泥污水之後，柳涵煙立即坐起來大聲叱問：“是誰？……咳咳……”

可剛說出說出兩個字就又大聲咳嗽起來。

長得虎頭虎腦的陳逸歌趕緊給她拍背順氣，並氣憤的幫着怒吼：“是誰？是哪個王.八羔子推小煙下水的？趕緊給老.子滾出來！”

然而，池塘水面並沒有任何動靜。“難道怕死不敢出來？”陳逸歌疑惑的一扒拉自己濕漉漉的短髮。

“哼，躲我家菜地桃樹上，肯定是偷桃子的賊！”柳涵煙又吐出兩口渾水之後斷言道。

接着一卡細瘦的小腰：“想躲在水裏矇混過關？小歌，你下去，把他給我揪上來！”

“好嘞！”陳逸歌馬上撲入水中。一陣摸索之後，結果在淤泥中拽起一個看上去年齡和他相仿的猴不拉幾的小男孩。

然而，這小男孩不僅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人還似乎窒息了。

“怎麼辦？”柳涵煙一看不覺傻眼了，“不會是害怕得躲水中憋死了吧？”

那自己豈不是也有一份罪過？

“我摳他嘴裏和鼻子裏的泥巴，你雙手一下一下用力按壓他的肚子！”陳逸歌很有主見的說，“我上次看大人們是這麼搶救跳河尋死的女人。”

“好吧，那趕緊動手。”忐忑中的柳涵煙慌忙點頭道。

不管行不行，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這時，池塘上空有一團火球急速划空而過，在田地里除草、打農藥等忙碌的農民只感覺風突然增大了，樹木搖晃的厲害，人幾乎都站立不穩。

那火球便拖着殘影消失在悠閑如棉花團般的白雲下與遠處的青山之巔。

毫無所察的倆個小夥伴一通手忙腳亂之後，溺水男孩嘴角溢出幾口水。緊接着“噗——”男孩仰起頭張嘴噴吐出帶着難聞氣味的嘔吐物和污水。

陳逸歌一個沒防備，被吐得滿頭滿臉，那狼狽的樣子，引得正按壓男孩胸腔的柳涵煙禁不住“哈哈”大笑。

不過，男孩也總算有了呼吸和脈搏。

可他咳嗽着醒來之後竟然一問三不知，似乎只會搖頭，連話都不會說。

“什麼？既然是個不知道自己是誰，家住哪裏的啞巴？”柳涵煙對這個小“偷桃賊”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別跟着我們！”柳涵煙一邊趕着搖晃着明黃小身子往前跑的小鴨子一邊兇巴巴的對偷桃賊吼了一聲，“看你可憐，小姑奶奶我就不追究你偷桃子和把我拽下池塘的事了。你趕緊哪裏來回哪裏去吧！”

“是的，趕緊走！”頭頂大木盆的陳逸歌也回頭怒目相向。

這好心救了一個什麼人啊！

暮色時分，柳涵煙正端着飯在門口吃，突然感到有一股炙熱射過來。

抬頭一看，只見那個渾身濕漉漉的小啞巴、小偷桃賊正流着口水目露貪婪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飯。

她真氣死了，怎麼這麼噁心啦！

她不覺伸出粉.嫩的手指一刮自己蘋果般的臉頰：“不要攆（臉），羞羞攆（臉），七剁（個）皮（鼻）子、八剁攆（個臉）！”因為缺牙齒漏風，加上惱怒中衝口而出，所以咬字不準。

可小男孩茫然一愣之後仍然貪婪的盯着她手中的飯。

被救醒之後，他腦袋裏一片漿糊，以前的事啥都不記得了，而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柳涵煙和陳逸歌，試問，他不跟着他們倆個，那跟誰去啊？

而且，他現在真的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可嘴裏偏偏又發不出聲音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聲帶損壞了。

“被你打敗了。”於是，柳涵煙搖着頭站起來走到小啞巴身邊：“偷桃賊，我看你多半是沒人要的小叫化子吧？好啦，這碗飯我也沒吃幾口，就給你了，吃完趕緊走！”

目前，她和婆婆倆個相依為命，生活本來就清貧，可沒辦法再養一個討飯的小啞巴。

小啞巴狼吞虎咽吃完飯之後，倒真的放下碗筷、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可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來，伸手取下自己脖子上掛着的銀色八卦長命鎖，然後跑過來放進剛拿起碗的柳涵煙手裏：“謝、謝……這、這個，給、給你。”

小男孩臉憋得通紅，一字一頓的說出。聲音嘶啞，很難聽。

“我不要你的東西，你拿走！”柳涵煙馬上推還給他。總算知道他只是口吃，說話艱難，而不是不會說話的啞巴了。

可男孩往她飯碗裏一丟就撒腿跑走了，黑暗中，只看到已經黃一塊黑一塊的白襯衫一揚一揚的。

柳涵煙低頭拿起碗裏有些古樸的、一面光滑如鏡一面刻着八卦圖案，上面還雕刻着“長命富貴”四個隸體字的銀色八卦長命鎖，不覺蹙眉自語：“一個小結巴小叫花子，哪裏來得銀子做的八卦長命鎖？”

“估計撿得別人丟掉的地攤上的玩具吧？”

“好了，反正也是不值錢的東西，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洗一洗戴着玩吧。”

這時，晚間新聞里正在播報：歹徒駕機倉皇逃跑途中，被一塊天外飛來的隕石擊中，墜毀在江海市境內的西泠山中。機上，無一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