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莊詭事 第二十七章 陳骨(3)

官莊詭事 第二十七章 陳骨(3)

文瘸子在一堆黃土裏面,一塊塊耐心得撿着人骨頭。

他起先還在讚歎這個人,看樣子好歹算是個善終,後來卻發現這個人的骨頭卻單獨少了個腦袋骨。那腦袋哪裏去了?

如果說是墳地埋的過淺,或者是水沖土塌,腦袋骨頭倒是真有可能被帶到地面,最後難以尋到。可是眼下這個墓子在水窖這個大坑的底下,又深下去了七八丈,怎麼也不能算是埋的太淺。再說了,如果被大水沖刷,地面也沒有什麼痕迹,連點淤泥的渣都沒有。

文瘸子想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這陣覺得,也許鬧明白后是個誰也兜不起擔不住的怕人結果,可是不鬧明白,就像在心裏擱了一塊大石頭,遲早堵住胸口,憋死人。更要命的是他心不安,手裏的營生都停了,就要耽誤了時辰。

可是他必須停下!

把傢伙什扔在原地,他搖晃繩子叫來喜把他拽了上去。

上去他沒有理會來喜跟在屁股後頭一個勁的追問,徑直爬到了坑上邊。他把在主家拽到了一邊:你說實話,你問的老娘娘是不是真知道這兒的事?

主家男人:額騙你幹什麼?再說都是塬上的人,她騙額幹什麼?

文瘸子想想也是,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有些亂了。

他想想,也許還有一種可能,接着他問:那這個吳家塬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主家男人:還能怎麼來的,不就是因為這個塬上大多數的人家都是姓吳吧。

文瘸子:你沒有鬧明白我說的什麼意思,我是說,有沒有老祖宗給留下什麼說法,說老祖宗們怎麼就選這個地方?是不是老祖宗們來的時候這個地方就叫吳家塬嗎?

主家男人:這個好像真是沒有聽說過。要是有,我約莫你也得問來喜家西邊窯里的那個光棍瞎眼老漢去,反正人們都說是他知道的事情很多,他還是個一輩子從來沒有離開吳家塬的人。

文瘸子:來喜家西邊的窯里?那個窯里還有人住?我怎麼這幾天沒看見?

主家男人:他白天都不出來!你能看見?

文瘸子這個時候心裏大概有些約莫,這個老漢恐怕也是干這行的,要不就是有些其他過人的地方。

因為大凡這類人,都不太合群,喜歡做正常人不做的事情。這個時候,他覺見自己應該趕緊問問這個老漢去。

這個老漢的窯比來喜的還爛。窗戶上連個窗格子也沒有,就是個大口子。哪像人住的地方,窯里也黑的不行,進去半天才能看見裏頭有人。也不知道老漢在吃什麼,碗裏頭也是黑乎乎的。

文瘸子:老大爺,你知不知道這個吳家塬名字是怎麼叫出來的?

老漢沒有搭理他,反而是更快的扒拉碗裏的東西。這叫文瘸子以為這個老漢有些心智瘋亂,沒辦法給說清楚。他覺得沒有什麼希望,也就站起來準備出窯洞。

這個時候,后鼻音很重的陝北話傳了過來:功成身難退,八百盡追隨。

文瘸子心裏一震,大概明白了:這吳家塬就是個守墓人後代的村子!這功成身難退,說的應該就是那個缺腦袋的人,自古功高震主的文臣武將數不勝數,縱有千般功勞,卻終難以有善終。只要安上個謀反的罪名,就可以將有功之臣斬草除根。老漢的后一句大概就是說這些個願意追隨的親兵、僕人們安葬了愛戴的將軍或是大臣,不願離去或者無處可去就此落地生根,這就成了現在的吳家塬。不過,看這個樣子也不可能是幾十年發生的,說不準是老早年間的事情了。要不然也不會整個莊子就老漢知道。

文瘸子當然知道這話是老漢說的,可是翻過身發現老漢根本沒有說過話的樣子,還是往嘴裏扒拉黑乎乎的吃的。

好像是有人替他說的話,文瘸子罵了自己一句,儘是自己嚇唬自己,大白天的能有什麼?再說了,自己是幹啥的?

出來窯洞,大概鬧明白這個日怪事的文瘸子邁步也輕快了不少,更主要的是,這爬上來再下去,耽誤了不少功夫,得手腳快些才能一天幹完這些營生。

下到了洞裏,也就不再多想這幅骨殖有沒有腦袋骨的問題了。把尋見的骨頭都放在紅布里,叫來喜連人一搭拽上去。打開主家早就準備好的木盒子,把骨頭連着紅布都放進去。算是重新給放到棺材裏了,叫主家把盒子拽上去。他也跟着爬了上去。

來喜上來問剩下那個洞怎麼辦,文瘸子斜了他一眼:填上!

主家急了:那我的水窖怎麼辦?

文瘸子:你自己看看,底下的那個洞有七八丈深,這個坑又有兩丈來深,加起來統共得有十丈深,誰家的水窖有這麼深的?填起來吧,再選個地方!

主家也不好說什麼了,不出聲了。文瘸子叫來喜抬起那個盒子,他拿起那些東西,朝着前陣尋的地方走去。

文瘸子給潤成講完他當年在陝西的這個事,就想睡覺了。八十多歲的人了,白天折騰上一天,實在是有些扛不住了。

可是跟前的後生家一點兒也不困,還在那裏問長問短:文爺爺,你說你和什麼來喜把這個盒子給埋了,就算是沒事了?

文瘸子:還能有什麼事?這個人不管是死的冤屈不冤屈,哪怕就是被砍了腦袋,也不是吳家塬人的錯。再說這村子裏的人還是他的部下的後代,他也不該鬧騰。還有,這個墓子一看就是多少代以前的老墓子了。哪怕是有鬼,也早走了!

潤成:怎麼就能看出來老墓子還是新墓子?

文瘸子:這還不簡單,要是皮肉還多多少少有些,棺材還有個架子,應該年代就不算遠,像是這種連棺材板都爛的看不見了,骨頭上沒有一點點皮肉光,淡淡的,也沒有爛的剩下的衣裳片片,土實埋了的骨頭,那就是年代多了。

潤成:那有沒有埋了沒多少年,就爛的什麼也不剩的?還有沒有那種埋了很多代,骨殖還要什麼有什麼的墓子?

文瘸子:這種事確實有,不過不是很多。我年輕到處走的時候,聽人們說過。我師父也給我說過,可是我沒有見過。我給人家們看風水也就是選選地方,排置排置不乾不淨。這挖開墓子的營生,一輩子也就干過這麼一回。今兒白天的這個事吧,跟我說的吳家塬的事差不多。死者為大,活人是要讓着死人,可是天地間總有個理字,就是人死了變成鬼也不能想幹什麼幹什麼。咱爺倆給他都擺好了,放好了。他還能有什麼不得爽的?

潤成算是聽明白了。還想問,看見文瘸子已經快睡著了,也不問了。

睡了也沒多長功夫,潤成就叫大楞給叫起來了。他叫文瘸子多睡上一陣陣,可是人老了,覺也少了,也起來了。

原來是隊裏又有營生幹了:本來官莊的學堂是在個空窯里辦的,可是窯時間長了,老往下塌土,人們也就不敢叫娃娃們去了。

書是還要念的。雖說學堂里現在教的都是什麼紅本本裏頭的話了,可畢竟是長文化的事,不能含糊。莊裏人還是覺見娃娃們去念的好。更何況這群半大娃娃們不念書,一天價得給惹多少禍?

可是如今窯不敢叫娃娃們用了,總得找個地方吧。有人就來尋大楞想辦法。說是敢不敢叫娃娃們到弓家老院子裏頭去念書。

大楞一聽就火了:瘋了你?要去你家娃娃去!

可是總得找個地方吧。有人提議到老爺廟那個窯裏頭行不行。

大楞一想,這個鬼地方活人不能占,不能隨便去,那個老爺廟算是神仙的地方,神仙總不能也和活人過不去吧?

這幾天,大楞就開始張羅騰空老爺廟裏頭放的乾草什麼的,再拾掇拾掇,叫娃娃們搬過去。本來要不是寶成這個事一鬧,文瘸子一來,這營生早就幹完了。

所以文瘸子這邊一幹得差不多了,大楞就叫着莊裏人開始往開騰老爺廟。這回的營生有些算是二平能幹的,潤成是木匠的徒弟,自然也得去搭手干。

一群壯勞力早早趁着涼快就開始幹了,文瘸子到大楞家吃完棒麵糊糊就酸菜后,為了躲寶成和進成對前一天事情的問詢,就出來了。他背着手走着,不知不覺得到了那個叫老爺廟的地方。

老爺廟在官莊這稀稀拉拉的住戶中間,也就是獨眼的窯洞。裏頭的“老爺”也看不清楚是哪路神仙,身子也剩下半個了,顏色跌的也沒啥了,不注意會以為就是塊泥疙瘩。因為空着也就空着,大楞叫人們把些怕雨淋濕的東西、乾草什麼的房子裏頭。平常裏頭塞的滿滿的,好像是人們早就忘了這裏頭有個半圪節的老爺。

人們在大楞的招呼下,開始往出搬東西。種地用到的傢伙什,都抬到弓家老院子的東房西方里,一些長條的放在房檐底下。至於乾草,也沒必要存着了。現在是夏天,牲口有的是青草吃,大不了到了秋里多捆些乾草。於是這陳年的乾草就被亂七八糟扔在地上。

寶成帶着進成,和一群半大娃子,把乾草解開鋪了一地,在上頭翻跟頭、摔跤,玩了起來。

窯里的人們把東西騰出來以後,開始拾掇地上頭。也不知道是誰先一撅頭上去,把個老爺像從老磚檯子上給勾下來了。泥疙瘩的像跌下來就摔成了一圪堆。人們也沒有在意,開始鏟土往溝里倒。

其實這個獨眼窯洞裏也沒什麼要拾掇的,就是騰開地方,打掃乾淨。把原來學堂里的桌椅板凳給娃娃們搬過去就行了。二平帶着潤成給窯洞好歹做了個門,把窗戶整羅了一下。剩下的就是叫張老師帶着娃娃們往窗框子上糊紙了。這大楞要張羅的活兒就算是幹完了。

張老師叫娃娃們過去,就剩下寶成和進成還在那裏比賽翻跟頭。大楞罵了一句:趕緊給我滾過去做營生去!他不想叫人們看見隊長家的娃子就能不幹。

寶成先走了,進成還在耍,嘴裏還說,再翻幾個,再翻幾個就過去。也不知道是翻了幾個,人們也沒注意,進成就開始翻着朝溝邊邊過去了!

文瘸子大叫一聲:幹什麼去,站住!你跟個小娃娃過不去?

誰也沒鬧清楚文瘸子在衝著誰叫喚。等大家都回過頭來的時候,文瘸子已經死死地拽住進成的手腕子。

而進成臉上出着汗,兩隻眼就像鬼樣瞪着文瘸子,嘴裏嘶嘶的。他看見拽不脫文瘸子的手,就開始張嘴咬。

進成一口上去,文瘸子的手上就出來血了。

文瘸子抬起另一隻手,照着進成的臉就是個耳光子過去了。在人們目瞪口呆中,進成被扇到了溝邊上,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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