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溫柔的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溫柔的眼

杜箐耐着性子和蘇子淵說了很久,有關於去京城治療的事情,奈何蘇子淵怎麼都不願意去。

杜箐可算是什麼方法都用盡了,軟硬皆施。然而,就是拿他沒辦法。說不去就不去,除非將他敲暈了送上飛機,不然就是不肯挪窩。他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性格中的偏執和執拗還保留着,說一不二。

“我不想去,我之前住在哪裏?是C城嗎?你為什麼不帶我回去?”蘇子淵冷着臉,捏着書的手很用力,手背上連青筋都炸了出來,顯然是極度的不願意。

杜箐頭痛得要命,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說服蘇子淵。

在他們相互糾葛的那七年裏,蘇子淵一直是在兩人的關係中,佔據主導地位的那一個。蘇子淵的性格遠比杜箐強勢、成熟,腦子又比她轉得快,向來都是他站在她身後,出謀劃策,教引導她向前走。即便偶有爭論,蘇子淵也有辦法三言兩語說服她,讓她順着他的意思來。

基本上,除了之前她從蘇氏離職他無奈妥協了之外,其他時候,蘇子淵都有辦法將她的想法扭轉到跟他同一頻率。

但是,現在蘇子淵他失憶了。他保持着自己的執拗和偏執,堅持自己的觀點,但是沒辦法說服杜箐。同時,杜箐也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說服他。因為,在之前的相處里,她是屬於被調教的哪一個!

事情就這樣僵持了下來,杜箐手頭本來就沒什麼事情,酒店那邊,即便她幾個月不出現,下頭的行政機構也能讓酒店圓滿的運轉。至於蘇子淵,蘇百川不得不暫時接管了公司的日常工作,讓兒子能夠好好治療。

杜箐如今每天的時間都大部分花在了蘇子淵身上,除此之外,她還要處理蘇子淵沒辦法處理的合同和文件。她配合醫院提出的各種治療方案,試圖喚醒蘇子淵的記憶。令人沮喪的是,收效甚微。

杜箐心裏是很清楚的,這種事情是不能急的。腦子是一個人身上最為精密的部位,它不像皮外傷乃至內出血,每天都能慢慢的癒合。失憶這種事情,或許他下一秒受到什麼刺激就能想起來,但是也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但是,從情感上來說,杜箐真的要急瘋了。

蘇百川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問蘇子淵的治療情況。除此之外,還有形形色色的人試圖從她口裏探聽消息。

最後,她不勝其煩的只能將手機電板給摳出來,關機。

如果蘇子淵想不起來……

杜箐不願意繼續往後想,因為現實太過慘淡。

這些年,蘇子淵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C大讀書的學生了,他是C城蘇家的掌門人,是蘇氏集團的領導者。他背後有杜家的支持,有方氏的幫助,他有容盛這樣的好友,有蕭瀚這般的世交。他和國安的顧家有緊密的聯繫,他即將進入華夏最富盛名的企業家聯合會理事會。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條康庄大道。他以自己為中心,組建了一道複雜的利益網。在他有力維持的時候,自然能動用最大的資源,為自己服務。然而,他一松,就有可能被這張網給埋得結結實實。

沒人想過,精明強幹的蘇子淵有朝一日會摔壞腦子。然而,誰能猜到,偏偏這個意外就發生了呢?

夜色濃郁,杜箐感覺有人在拍自己,迷茫的睜開了眼睛。她這幾天實在是累得夠嗆,今天下午竟然趴在蘇子淵的病床上睡著了。

杜箐剛剛醒來的時候,還有點兒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卻被蘇子淵一把從床上拉了起來。

“你幹什麼?”杜箐頭暈目眩的坐起來,看着面無表情的蘇子淵。

男人挑起一根眉,理所當然的反問她:“你躺在我床上幹什麼?我要睡覺了。”

杜箐愕然,然後慢慢從他床上爬起來,為他讓出了床位。

大概是杜箐臉上的傷心實在是太明顯,蘇子淵甚至下意識的想要將她抱到懷裏,好像他天生就應該這樣做一樣。但是,杜箐在他有動作之前,就已經站起身,為他鋪好了被子。

他不記得她,身體卻還保持着之前的習慣。他還是有潔癖,喜歡看《格林童話》,會四門語言,甚至還記得,要在她傷心的時候擁抱她。

但是,他偏偏就是想不起來之前的事情。

這一瞬間,蘇子淵覺得極為彆扭,覺得自己簡直渾身不對勁。這個女人,他眼前的這個女人,總是用一種格外複雜的眼神看着他。

他隱約知道她在渴望什麼,但是他給不了。

“你幹嘛擺出一副死人臉,好像我欺負你了一樣。”蘇子淵坐在床上,微微抬着下巴,語氣略帶桀驁:“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別人睡在我的床上。”

“我知道。”杜箐聲音平淡:“你不喜歡別人碰你的東西,甚至不喜歡別人進你的卧室,對嗎?”

蘇子淵沒有點頭,他知道她說的是他,但是與此同時,他又覺得她說的是另外一個人,這種感覺非常奇怪。

“床鋪好了,你睡吧。”杜箐看了蘇子淵一眼,自己關了燈,然後躺在他旁邊那張床上。

睜着眼睛,一夜無眠。

當白天到來的時候,杜箐從冰涼的被子裏爬起來,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到洗漱間洗臉。臉都還沒洗完,手機又響了。看着屏幕上聯繫人備註,她根本連電話都不想接了。

現在的狀況就是蘇子淵不願意配合治療,她搞不定他,那又有什麼辦法呢?吳婉的焦急,她能夠理解,但是並不想縱容。

將手機扔到一邊,杜箐將自己整張臉都埋在了水裏,屏息靜氣好一會兒,才將頭抬起來,看着鏡子。男人穿着睡袍,雙手抱胸倚在洗漱間門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杜箐沒說話,她覺得自己根本不想和蘇子淵交流,她如今看到他,只覺得疲憊。

用毛巾擦乾臉,杜箐不得不側着身子,從被蘇子淵擋了大半兒的洗浴室門口過去。

“你幹什麼?”

等到蘇子淵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她壓在門框上了。他伸手握着她白皙的手腕,一手強硬的抬起了她尖尖的下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似乎就瘦了不少,原本有些圓潤的下巴變得格外的尖,看上去讓人覺得特別可憐。

蘇子淵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兒,他明明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卻會為她的一滴眼淚感到心疼。他覺得,自己以前一定很愛這個女人,哪怕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了,但是,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還停留在他心裏。

“你是不是,特別希望我能想起以前的事情?”蘇子淵低頭看着杜箐,他身上的氣息,還是那樣的冰涼、沉鬱,卻又帶着一種讓人格外安心的感覺。

他狹長的眼緊盯着她,瞳孔里倒映出她蒼白的臉,眼神專註。這一瞬間,杜箐幾乎覺得面對自己的就是那個和她相戀了七年的男人。然而,她知道不是。

因為,那雙迷人的眼裏,沒有她熟悉的眷戀和深情。

“我是不是希望,有什麼用呢?你能不能想起來,從來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杜箐抿了抿唇,她的嘴唇很乾,看上去並不可口。

但是,下一秒,一張柔軟的唇貼在她唇上。杜箐瞪大了眼睛,男人強勢的將她壓在門框上,固定着她的口腦勺,她只能被動的接受他給予的親吻,唇齒交纏,纏綿不休。

這個親吻持續的時間極長,長到蘇子淵下身幾乎要起了反應。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絕對的自己以前肯定很喜歡她的身體。

那種眼神里,有杜箐熟悉的貪婪和慾望,那是可以灼燒一切的熱情和希冀。

然而,卻並沒有珍惜和溫情。

杜箐用力將人推開,自己快走幾步走到房間裏。走動寬敞的屋子裏,杜箐才覺得自己獲得了呼吸的權利,從那種緊張的壓迫感中解脫出來。

蘇子淵倚在門口,他身上的浴袍穿得很寬鬆,露出性感的鎖骨和一大片飽滿的胸膛。他勾了勾嘴角,問:“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嗎?做這種事情,應該很平常吧?”

他覺得自己應該不是性冷感那種類型,經過這些時間的相處,他確定自己其實挺喜歡和她肢體接觸,碰到哪裏都好,反正覺得很舒服,沒有任何的排斥感。

杜箐轉頭,冷淡的看了蘇子淵一眼,搖搖頭:“但是你現在對我來說,更像個只認識了二十多天的陌生人。”

“那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怎麼辦?”蘇子淵問。

杜箐沒說話,只是看着他笑。她會怎麼樣呢?大概會等他一輩子吧。她是個貪心的女人,感受過那樣炙熱的愛,那樣優秀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接受得了其他人?不是不願意,只是不能夠。

——

即便消息封鎖得再嚴密,但是蘇子淵他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在人前露面,有關他車禍的消息,還是通過各種途徑流傳了出去。

蘇百川能代替蘇子淵管理蘇氏的日常事務,但是也有很多事情,是他無法代替的。蘇子淵這個人,才是這張利益網的中心,他的地位,哪怕是其他人,也無法取代。

就比如說杜家的支持,如果蘇子淵沒了之前的手腕和本事,杜家憑什麼讓杜箐嫁到蘇家?就算杜箐堅持嫁給蘇子淵,那杜家也不見得會因為她一個人而繼續加強和蘇氏集團的聯繫。杜家發展到今天,確實需要有合適的集團支持,蘇子淵年輕、有野心,又對杜箐死心塌地,這正是再好不夠的人選。

從另一方面來說,杜珩是選擇了蘇子淵這個人,而並不僅僅只是蘇家這個家族。蘇子淵這個人,對杜珩來說,比蘇家更有價值。杜箐如今很努力的從中斡旋,但是杜珩心中卻已經有了決斷。

吳婉曾經十分擔憂的問過杜珩:“如果蘇子淵一直沒辦法想起來,箐箐又不肯跟他分開,那要怎麼辦?”

杜珩沒回答,只是安慰吳婉:“現在時間還早呢,說不定過幾個月,就想起來了呢?”

吳婉皺着眉頭:“以前覺得蘇家的門第略差了一點兒,現在卻覺得,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適合箐箐的了。”

以蘇子淵這幾年的勢頭和本事,想取得其他家族的扶持,也並非是件難事。杜珩之前也十分慶幸,找回了女兒,還附帶了一個有本事的女婿,為杜氏集團添磚加瓦。

然而,誰能料到,世事無常。

如果蘇子淵一直無法恢復,杜箐又執意在他身上浪費時間,那他作為父親,所能做的也不過是保杜箐一生平安,至於其他的,那就沒辦法了。

杜箐的性格,他已經看透了,不是不夠強勢,也不是不能獨當一面,只是她沒那個心思。她不是那種權力欲特彆強的女人,比起像方茹那樣成為強硬的女強人,更適合做一個站在男人身後的女人

而除了杜家之外,在並不太遙遠的C城,蘇子淵的車禍,就像是一塊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水面,盪出一陣波瀾。

杜箐和蘇子淵在醫院裏留了一個月的時間,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外頭的世界早就已經亂套了。蘇子淵他就處於一個利益網的中心點,身上牽連着數不清的事,如今他一失憶,那接下來的事情,要怎麼辦?

所有人都在觀望,包括杜家,包括方茹,包括對蘇家伸出橄欖枝的所有家族。

如果蘇子淵無法恢復,那蘇家就是真的要垮掉了。蘇百川確確實實比不上他的兒子,不僅是因為手段和能力,更因為年紀。蘇子淵他如今二十七歲,從年齡來說,這正是一個男人事業剛剛起步的時候,他的未來有着無限的可能。而蘇百川,他已經老了,他的身體和精力都在走下坡路。蘇琴是女兒,蘇子成才七歲,整個蘇家看着繁華錦簇,實際上,蘇子淵一倒,盡然沒拿得出手的接班人。

C城有不少豪門世家都等着看蘇家的笑話,這就是為什麼豪門喜歡多生兒子的原因,人生向來世事無常,誰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會倒霉到你身上來?要是蘇子淵有那麼幾個年紀相仿的兄弟,至少現在也還有別的選擇不是?

周沁坐在周家書房,自從她和家裏鬧翻之後,已經很久沒能再坐進周老爺的書房了。哪怕她之前一度是整個周家最令人矚目的大小姐,但是老爺子一句話,她就只能麻溜兒的從她為之奮鬥的半輩子的家裏,滾出去。

周沁如今對周家的態度,已經是很看得開了。老爺子有事找她的時候,她就回來一趟,湊個人頭。然而,卻什麼主意也不出,什麼事也不做,一問三不知。反正她是女兒,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這連盆水都不如呢!

周沁和單齊已經領了結婚證了,出於種種考量,兩人並沒有在國內大肆舉辦婚禮。婚禮舉辦得很簡單,只是在國外的教堂簡單的宣誓,沒有邀請任何人出席。單齊是怕拖家帶口驚動了國內的媒體,而周沁這邊是因為沒有人願意出席。

然而,即便這個婚結得無比慘淡,但是,周沁覺得自己挺幸福的。

或許她的生活比不上嫁到門當戶對的家族裏那樣風光,但是卻比那更為舒適。她不需要侍奉公婆,也不用跟妯娌小姑子爭強鬥勝,更不需要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的男人在外頭找了別的女人。

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哪裏有比日子過得舒服,更重要的事情呢?

周老爺子對周沁的生活如何,壓根就不關心。在他看來,周沁就算過得不好,那也是咎由自取。誰讓她不聽老人言呢?

不過,在周老爺子看來,周沁哪怕嫁出去了,也是姓周的,家裏有事情,她就有這個義務幫忙。

周老爺子問:“蘇家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周沁如今早就煉成了一張銅皮鐵臉,家裏有事情叫她回來,那她就回來看一眼。要是不歡迎她,那她就老實在外頭獃著。單齊如今已經是國內一線的當紅小生,基本上拍一集戲片酬都是三十萬往上走,一年打包拿個一兩千萬並不困難。單齊對周沁,那是死心塌地,錢也全部上交。周沁自己手裏也有不少私房,房子店鋪應有盡有,夠她榮華富貴的過日子。

日子過得順心如意,周沁自然是不願意參合這些事情的。聽着周老爺子的話,反問:“我怎麼會知道?”

周老爺子被她噎了一下,瞪她一眼:“你不是和蘇子淵關係親近嗎?就一點兒消息也得不到?”

周沁笑得沒心沒肺的:“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我跟他關係那裏親近了,我已經嫁人了,蘇子淵那頭也有杜箐呢!我跟他就是普通的朋友,一丁點兒多餘的關係都沒有,您可千萬別再外頭亂說。”

周老爺子差點沒被她氣死,回想起當初周沁那副顧家的樣子,對單齊也就越發的不滿了。覺得自己好好一個孫女,全是因為被個戲子給帶壞了,才會這麼不把他當一回事兒。

見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周沁的叔父連忙打圓場。

“阿沁啊,我知道你心裏還在因為之前的事情不高興。”周端華一臉的和善:“但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爺爺也常常念叨着你,說要在國內給你辦一次盛大的婚禮,這才是我們周家的女孩子嫁出去該有的排場。”

周沁笑了,她今年恰好三十歲,保養得非常好,眉眼間全是成熟嫵媚的風情。她將側臉的一縷彎曲的發撫到耳後,語氣里略帶嘲諷:“用不着,單齊他身份比較特殊,要真在國內辦一場,我至少半年以內都不得消停。”

周端華的話說得很好聽,如今有求於周沁,也願意捧着她:“你向來都是我們周家這一輩兒裏頭,最有主見的。你什麼時候想在國內辦婚禮,跟叔父說一聲,叔父一定給你辦得風風光光的啊。”

周沁看了他一眼,就當個笑話聽了。

“不過,阿沁啊,你雖然嫁人了,卻也別忘了,你到底還是姓周的。”周端華說了半天,總算是將話題轉到了正題上。周沁和蘇子淵的交情,那是真的很好,哪怕他自己這些年很忙,杜箐和周沁的來往,卻是從來沒斷過的。周沁每年過生日,蘇子淵都有讓人備禮物,這種規格,跟他對自己的親姐妹也差不多。

蘇子淵的事情,在港城封鎖得很嚴密,C城這頭,要不是蘇百川重新出山,恐怕根本感覺不到什麼。周沁是整個周家跟蘇子淵關係最近的人,事發之後,甚至還飛了一趟港城。要打聽消息,還有哪裏哪裏的精準度比她口裏說出來的更高呢?

不過,周沁卻壓根就不願意說。

“叔父,您也別跟我繞彎子了。”周沁擺擺手,臉上還掛着笑,卻多少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我之前確實去了一趟港城,但是我去港城也只是去買點兒東西,壓根沒見到蘇子淵。”

周沁這話,周端華是一萬個不信的。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這個侄女的性格,她向來是吃軟不吃硬,要說服她,只能軟着來。

不過,周老爺子可沒他那麼多的耐性,聽着周沁這話,脾氣早就上來了:“你沒見着他?你是把我和你叔父都當傻子哄呢!周沁,你別忘了你姓什麼!要是你真的出了點兒什麼事情,除了家裏,你以為還有誰會幫你?蘇子淵?你向著他有什麼用?他要娶的是京城杜家的千金,你跟個戲子糾纏不清,你以為別人還會高看你一眼嗎?”

周沁最煩的就是家裏人拿她和蘇子淵的關係說事兒,當初單齊就是因為從她某個表弟口裏聽到的那些閑言碎語,一直以為她和蘇子淵有一腿。那隻小狼崽子差點兒沒折騰死她,眼睛都紅了,好不容易才說清楚。為此,她和蘇子淵的聯繫都少了,轉而和杜箐交往。

“爺爺,我跟你說不清楚,你想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周沁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我就是個女人,我當初想為家裏做點兒什麼時候,您告訴我,我是個女孩子,家裏多的是男丁,用不着我管!我現在也想通了,我就是女人,在家裏相夫教子,有時間和朋友逛逛街打打牌就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呢?”

周沁站起身,對着周老爺子和周瑞華,擲地有聲:“以後,家裏要是過節辦壽,給我打個電話,那我會回來的。至於其他的,我插不上手,也不願意插手。”

“當然,有我的地方,也要有我老公的一張椅子,不然,就不用再叫我了。”

她這輩子,為家族活夠了,到現在,只想自己過點兒安生的日子。不管蘇子淵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出於朋友的身份,給予關心。至於所謂的爭權奪利,她不願意做,也覺得做這些毫無意義。反正她是女孩子,就是家族再好,到時候也沒她的份兒,又何必呢?

——

港城,方氏大樓,一對母子隔着厚重的辦公桌,相對而坐。

方茹靠在寬敞的老闆凳上,右手無名指上一顆碩大的摩古鴿血紅寶石戒指,在陽光下泛着名貴的光澤,就如同她本人,凌厲又冷漠。而在她對面,坐着的是她的獨生子——顏柯。顏柯的長相,集齊了他父母臉上的全部優點,挺鼻薄唇,容貌俊美,笑起來的樣子,嘴角微微勾起的樣子,更是給人一種俊到發邪的感覺。

如果說方茹這個頑強的女人,這一輩子還有什麼軟肋的,那就恐怕就只有顏柯了。可惜,她這個兒子,由於從小並非在她跟前長大,跟她的感情,並不如尋常母子那般深厚。

她眉頭微微皺着,眼神平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我並沒有強迫你和蘇琴分手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仔細權衡這件事情。”

顏柯別過了頭,略微有些不耐煩:“媽,我不需要權衡,我已經做出了決定。我要娶的是蘇琴,這跟蘇子淵是不是失憶,根本就沒有關係。”

方茹聽到這話,臉色沉了下去,她用凌厲的視線看着自己的兒子:“顏柯,我從來沒有干預過你對人生的選擇。但是你要記住了,你今天能夠坐在這裏,享受這樣優越的生活,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是我方茹的兒子,是整個方氏財團的繼承人。”

“我確實不會強迫你犧牲婚姻去做所謂的聯姻,但是你要擺正你自己的位置!”方茹的聲音略微抬高,整個空氣里瀰漫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你可以喜歡一個女人,但是不要因為所謂的愛情,而迷失了心智。”

顏柯幅度很輕的點了下頭,他很清楚,雖然在他心裏,不管蘇琴是怎樣的家世,他都願意娶他。但是,人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並不止有一重身份。他是顏柯,同時也是C城顏家的顏二少,是港城方氏的唯一繼承人。

方茹對蘇琴點頭,除卻她覺得這個姑娘溫柔懂事之外,更多的是處於對家世的考量。蘇家這幾年的勢頭上漲得飛快,滿地開花遍地結果。這和蘇子淵是絕對分不開的。

換言之,如果蘇子淵他好好的,再有個十年的時間,蘇家的聲勢,絕對是如日中天。然而,誰讓蘇子淵他偏偏運氣就那麼背,摔壞腦子了呢?

方茹是個商人,是個非常成功的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如果有一個女孩子,有着不錯的家世和品行,又能讓顏柯自己喜歡,那方茹自然會很滿意。與之相對應的,如果家世、品行和顏柯對她的感覺,這三個必要條件中,有哪一個欠缺,方茹就會有些猶豫。畢竟顏柯也還年輕,誰知道以後他就遇不上更喜歡的呢?

——

夜色迷濛,清悠的月光從窗前灑落在人的臉上,杜箐看着已然睡熟的男人,為他拉了拉被子,然後站起身。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蘇子淵醒來了。

杜箐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低頭看着他,問:“你幹什麼?”

蘇子淵躺在床上,英挺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反問:“你要去哪裏?”

杜箐指了指他旁邊的那張床,語氣里是全然的疲憊:“我很累,我要睡覺了。”

說完,使勁掙了掙,卻被蘇子淵用更大的力量抓住,不肯鬆開。

“還有事?”杜箐看着他,她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面對眼前這個人,這是她愛的男人,這是愛她的男人,但是他不記得他愛她了。

“我覺得被子裏頭很涼。”蘇子淵的臉色有些紅,但是在這片輕柔的夜色中,男人隱秘的心思被影藏得極好,看不出絲毫的蹤影。

杜箐下意識的將手伸進他的被子裏頭,卻發現觸手一片溫熱,那是她熟悉的溫度。

蘇子淵側躺在床上,悄悄的抓住了她放在被子裏頭的手,用一種充滿暗示性的力度,輕輕摩裟着。他是個強壯的、健康的、正處於人生黃金時期的男人,而且,從兩人吵架開始算,他已經曠了一個多月了。

他忘記了和她之間的事情的,但是身體卻有着比大腦更真實的記憶。目前,他身體的記憶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嘗起來肯定很可口。

“別想了,睡吧。”杜箐將手從他手心裏抽出來,暴露在空氣中,略微有些冷。如果現在的蘇子淵,是愛着她的蘇子淵,她絕對不會拒絕他。她從來不覺得做那種事情骯髒,相反,取悅自己的男人,會讓她覺得快樂。

可是,眼前這個人,真的是蘇子淵嗎?他還是她愛着的那個男人嗎?

一個多月了,治療沒有任何的進展,杜箐多少有些灰心。

然而,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男人略帶激動的聲音。

他問她:“我們的第一次,是不是在C城的……”

杜箐呆住了,轉過頭,卻見男人兩手抱住了頭,眉頭緊鎖,顯得十分痛苦。

“蘇子淵,蘇子淵,你是不是頭痛?”杜箐蹲在他身前,緊接着就立馬按了床頭的按鈕,大叫道:“醫生!有人在嗎?!”

蘇子淵住的是中心醫院最高級的病房,病房外二十四小時有人輪流值班,等着為他服務。幾乎是杜箐一叫,走廊間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蘇子淵捏着杜箐的手,他的力道非常大,頭上瞬間就流出了豆大的汗珠,額頭上青筋暴露,英俊的臉都因為疼痛顯得有些猙獰。

蘇子淵覺得簡直是有人拿着一把銼刀,想要將他的頭蓋骨給打開,好像有無數的畫面,在他腦海中破土而出。

“雍和公寓,是不是?”他的聲音異常的虛弱,帶着沙啞,嘴唇都成了不正常的青白色,卻依舊格外執着而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他虛弱的問她:“我們的第一次,是在雍和公寓,是不是?”

杜箐的眼淚都差點兒掉了下來,緊接着就是值班的醫生破門而出,一系列的應急措施飛快的進行。蘇子淵顯然疼得非常厲害,甚至不經意間將她的手腕握出了一圈青紫的痕迹。

杜箐看着他,心中有驚有喜。雍和公寓,是的,那是他們的愛情開始的地方。

他記起來了嗎?

——

蘇子淵被注射的藥物,在疼痛緩解之後,筋疲力盡的睡了過去。杜箐趴在他床邊,看着男人英俊的側臉,嘴角帶着微笑。

她似乎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認真的觀察過他了。其實,二十七歲的蘇子淵,和他七年前,還是有一些區別的。他的皮膚變得更加健康,不再是七年前那種過度的蒼白。他的五官更加成熟了,眉眼間的稚嫩已經全然褪去,留下是歷經了風雨的穩重和魅力。

看着看着,杜箐的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在她身邊的這個人,每一天都在改變,每一天都變得更加的富有魅力,她怎麼會覺得看膩了呢?她明明就可以看一輩子的。

有一瞬間,甚至杜箐都覺得蘇子淵的失憶,是上天給予她的懲罰。

懲罰她的不知足。

如果她厭倦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光,那麼上天便讓她感受,失去他的日子。讓她清楚的感受到,失去他的愛,對她來說,並不是自由的開場,而是死亡的預兆。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覺得肩上的重量幾乎要壓垮了她。方茹讓人封鎖了消息,只說蘇子淵車禍後身體出了問題,所以要在醫院中修養。目前知道消息的人並不多,不過是杜、方、蘇三家。所有人都知道,蘇子淵他就是缺胳膊斷腿,影響也沒有他失憶大。只要他那顆珍貴的大腦還在運轉,他就是坐在輪椅上,也照樣能翻雲覆雨。

但是,他確確實實是失憶了啊。

她一邊要照顧他,一邊還要配合韓魏,維持着他未曾失憶的假象。蘇氏集團這個巨大的機器還在運轉,一部分工作由蘇百川接手,剩下的,屬於蘇子淵個人資產的部分,幾乎全部是由她和韓魏在打理。

她是唯一能代替他簽字的人。

她簽下的每一筆訂單,都有可能盈利或者虧損數不清的錢。她用他教她的那些東西,維持他的商業帝國正常運轉。然而,沒有人知道,她模仿着他的筆跡,簽下每一個名字的時候,心都在顫抖。

她曾經是他的秘書,但是沒有坐在這個位置上,她感受不到他身上那沉甸甸的擔子,那幾乎要壓得人直不起腰來的壓力。這個男人身上,擔負著的,不僅僅是他自己,更是他的家族,以及蘇氏集團數千員工的未來。

她很怕自己將一切搞砸了,他費盡心血成就的一切,如果被她毀了,他一定會生氣的。

杜箐每天都在這樣忐忑的生活中過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數着時間。

然而,前路卻似乎完全看不到盡頭,她覺得自己是走在一條看不見光明的道路上。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到什麼時候,更不知道哪個地點才會是終點。

直到今天,她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卻覺得像是過了一輩子那樣長。或許,這對她來說,確實就是一輩子,沒有他的一輩子。

從黑夜到黎明,杜箐趴在蘇子淵的床前,在一片安逸之中閉上了眼睛。

而在黎明到來的時候,男人睜開了眼睛,用手撫摸着她的側臉,眼神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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