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天大的笑話
杜箐開着車在市區兜了一會兒圈子,最後停在了一家小酒店。她身上還穿着華麗的禮服,帶着濃妝,踩着高跟鞋,在這家略有些簡陋的酒店,顯得格格不入。杜箐站在前台,準備開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沒帶身份證。
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急急忙忙的,只拎了個出席晚會的小包,裏頭塞了手機和現金。杜箐心情更鬱悶了,因為這讓她聯想起了過年的時候在京城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是蘇子淵將她扔在了商場的門口,自己開車走了。而她那時候比現在更慘,手上連現金都沒帶。要不是遇到了顏睿,說不定她還真的只能大半夜的給父母打電話,告訴他們她大晚上的被蘇子淵扔在了商場。
“非常抱歉,沒有身份證的話,不能開房。”前台小姐很有禮貌的對杜箐微笑。
杜箐嘆了口氣,轉身開車去了自己開在景觀區附近的觀光酒店。
杜箐深夜的造訪,讓酒店的前台十分詫異。除了每個月月末到酒店來開一次總結會議之外,杜箐很少會在酒店出現。因此,別說前台,就連酒店的高層,見杜箐的次數也並不多。前台小妹第一反應就是給客房經理打電話:“孫姐,杜小姐過來了,你趕快到前台來一下。”
客房經理孫蘋是個年近三十的幹練女人,她出身於C城一個非常普通的工人家庭,畢業於鄰省的一所一流大學的酒店管理系,從衣着打扮看上去就特別的溫婉有耐性。今天晚上,孫萍剛剛處理完一個小小的事故,本來都準備下班了,結果突然接到前台的電話,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杜小姐’是何方神聖,連忙道前台接待。
進了自己開的酒店,杜箐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一點兒。她在酒店裏給自己預留了一個高級套房,每天都有人打掃,隨時都能入住。
孫萍過來之後,很快給杜箐安排好了房間。本來她還想藉著時間和杜箐說幾句話,只可惜杜箐臉上雖然還帶着微笑,但是興緻並不高,便很快就為杜箐帶上了房門。
從房間裏出來,孫萍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心裏哀嘆了一聲,今天晚上又不用回去了。
前台小妹跟孫萍關係挺好的,見她一臉疲憊的坐在休息室里,問道:“孫姐,你今晚不回去啊?”
孫萍搖搖頭:“今晚杜小姐在這邊休息,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又不在,那就不好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做客服這一塊,突發情況其實是非常多的。要是晚上有什麼突髮狀況,她又不在酒店,哪怕這並不是她的上班時間,落在杜箐眼裏,也難免會對她產生不好的印象。
“孫姐你先睡一會兒吧,要是外頭有事情,我馬上過來叫你。”前台小妹趁機討好,反正她今天晚上本來就要值夜班,白天已經睡飽了,也就是給孫萍賣個字面兒上的好。
孫萍也沒多說什麼,點點頭,在休息室的小床上閉上了眼睛。
杜箐進了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將那雙十厘米的高跟鞋甩在地上,整個人埋到了那張不怎麼柔軟的床上。在這個時候她無比慶幸,在這個城市裏,好歹還有一處讓她能容身的地方,不至於將自己的狼狽赤裸裸的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躺了好一會兒,杜箐才有力氣爬起來,準備衣服去浴室里泡一個澡。
這件高級套間是杜箐專門為自己預留的,之前和蘇子淵一起過來住過幾天,衣櫃裏還掛着兩人的衣服,洗浴池上還留着之前放在這裏的洗漱用品,包括杜箐的卸妝洗面奶,也有蘇子淵的剃鬚刀啫喱水。
杜箐好不容易才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從自己的腦海里排除出去,結果一看到蘇子淵的私人用品,有關這個人的記憶,就跟極速膨脹的吸水海綿一樣,充斥在她的腦海。杜箐將自己埋在溫熱的水裏,心中卻一片冰涼。
在這個晚上之前,她覺得自己和蘇子淵之間的關係很穩固。蘇子淵是個有野心並且有頭腦的男人,他絕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擴張事業版圖上,或許在生活中會缺少了一些浪漫的心思和所謂的柔情,但他沒有給她的,也不會給別的女人。
杜箐覺得,只要這樣就足夠了,但是直到今天才發現,自己對兩個人的關係的認知是那樣的可笑。她和蘇子淵之間,甚至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出了什麼事情,蘇子淵最開始懷疑的,竟然是會不會是她在背後反捅他一刀。
杜箐覺得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麼,才會給他一種這樣的印象。楚封跟她相識十年,當初也幫她良多,對方出了事情,她出手幫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杜箐沒有想到的是,正是因為她對楚封的感情太深,才讓蘇子淵覺得不確定。如果他和楚封的站在利益的對立面,那她對站在哪一邊?
蘇子淵覺得杜箐理所應當的應該選擇自己,但是在他的潛意識裏,他並沒有這樣的自信。如果杜箐幫的人不是楚封,而是其他人,蘇子淵根本就不會這麼問,他只會覺得是一場意外。
然而,誰讓那個人,偏偏就是楚封?那個在杜箐心中,無可取代、獨一無二的楚封。
杜箐在酒店裏睡的這一晚,睡得並不好。她做了一個很長很混亂的夢,在夢裏,蘇子淵有一個項目失敗了,虧了很多很多錢,還讓他在眾人面前丟了人。
他搖着她的肩膀,問她:“我對你這麼好,我提供給你這樣優渥的生活,我沒有跟那些花心的男人一樣,去外面找別的女人,可是你為什麼要背叛我?我丟了人,你會覺得高興嗎?你以為你會有好處嗎?”
她拚命向他解釋:“我沒有!這不是我做的!”
然而,不管她怎麼解釋,他都不肯聽。
然後,場景突然切換。在她和蘇子淵大吵一架之後,她回到了杜家,迎接她的卻是杜珩和吳婉冷冰冰的臉。
吳婉冷冷的指責她:“子淵對你這樣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杜珩對她說:“這件事他已經跟我說過了,你回去給他道歉。”
最後,她失魂落魄的走在不知道是哪個城市的大街上,身無分文,又累又餓。
楚封光鮮亮麗的出現在她眼前,他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樣子,一頭綢緞般的酒紅色長發,黑襯衫、猩紅色的西裝,高高在上、嫵媚動人。他抬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的對她說:“你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誰讓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別的人身上?你的拼勁兒呢?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杜箐了!”
杜箐搖着頭,拚命的說著:“沒有!我沒有!”
楚封只是嘲諷的看着她,面容慢慢變得模糊最後蘇子淵出現在她眼前。
他嘴角帶着溫文爾雅的笑,一身黑白格子的西裝,領帶系成優雅的十字節,一手插在褲兜里,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她哭着撲到他懷裏,聽他向她道歉:“箐箐,我不應該吼你的。”
然而,全世界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她腦子裏迴響:你被他養着,花他的錢,住他買的房子,他就是吼你又怎樣呢?全世界都覺得他是對的,你能反抗他嗎?
楚封嘲諷的神情和蘇子淵深情款款的面容在她腦海中來迴旋轉。
‘你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對不起,我不應該吼你’
‘他就是吼你又怎樣呢?你已經青春不再,跟家裏關係也不好,所有人都只會向著他……’
半夜三更,杜箐猛然從睡夢中醒來。夜色濃重,她喘着氣,空調的氣溫調得非常低,她卻出了滿頭的冷汗。摸索着將床頭燈打開,杜箐喝了一口水,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做這樣一個夢,但是夢中的一切,卻彷彿是真實的一樣,在她腦海中跟放電影一樣來回重播。
杜箐很清楚,夢是虛假的,但是夢中的場景真的就永遠不可能在她生命中上演嗎?她跟了蘇子淵七年,這樣長的時間,他甚至連基本的信任都不願意給她。那麼,當所謂的愛情和新鮮感都已經消退了之後呢?愛情的保鮮期能有多久?如果有一天,他對她厭煩了呢?
歲月太長,誰能知道在未來那漫長的時光中會有什麼發生。
此時此刻,在兩人感情還濃的時候,他都會肆無忌憚的,不惜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她,那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愛她了呢?如果對方變心了呢?那她難道就只能站在原地,跟那些外表光鮮亮麗的闊太太們一樣,指望着男人的憐憫心過活嗎?
杜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會這樣的悲觀。可能是因為最近楚封的生活在她心中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當初齊霄和楚封的感情難道是假的嗎?他們也是相愛的啊,刻骨銘心的愛着。那些纏綿悱惻的歌詞,那些被人傳唱的樂曲,每一個詞每一首歌,都是他愛情的證明。他喜歡那個男人,喜歡到願意為他雌伏,願意放棄自己最愛的舞台,願意為他在家裏帶孩子。
但是現在呢?曾經相愛的人,互相提防、彼此算計。看着他費盡心思的爭權奪利,她也會覺得害怕。
楚封失去了愛情,但是至少他還有事業。這七年,他賺下了萬貫家財,從一個普通的音樂學院的學生,變成了國內首屈一指的音樂製作人,持有齊楚星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順利進入董事會,更是齊楚星光的總監。
可是她呢?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蘇子淵的愛情,那她還留下了什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這樣安逸自由的生活?她才二十五歲,就已經離職在家。每天在家裏,做做飯,買買東西,一天的日子就這樣慢慢過完了。蘇子淵給了她最好的生活,讓她能夠安枕無憂,而杜家和蘇子淵的合作,讓她理所當然的躺在貴妃塌上享受着蘇子淵提供給她的一切。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就像是鏡花水月一樣,看着異常美麗,卻沒有任何根基。她並不是在杜珩膝下長大的孩子,感情本來就不如杜煌那般深厚,需要時間和精力去維護,但是她為了蘇子淵,故意疏遠了自己的父母。而蘇子淵,如果有一天,她年華不再,是否也會遭遇到色松愛馳的情境。或許都不需要等到那一天,每天看着一個人,本來就是會厭煩的吧。
那麼到那個時候,她該怎麼辦?
杜箐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擔心一個此刻看上去很無稽的問題,但是她確確實實就因為這個問題,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或者,與其說她是因為蘇子淵睡不着,不如說她是因為忐忑。因為,不管在她夢中所發生的一切是不是會發生,有一點是不會改變的。那就是如今的她缺乏鬥志,生活太安逸,安逸到讓她忘記了,曾經的自己,是一個多麼倔強堅持的人。
因為頭天晚上壓根沒睡好,杜箐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眼下掛着厚厚的黑眼圈。杜箐下意識的想要拿粉餅將黑眼圈蓋掉,卻發現這裏沒有粉餅。杜箐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很突兀的發現,自己眼下竟然有了幾條細小的干紋,頓時心情變得更壞了。
女人在二十五歲之後,皮膚的狀態會慢慢變差,她才剛剛滿二十五歲,就已經感受到了這樣的變化。現在的她,哪怕保養得再好,卻也是真的不如十八九歲的時候水靈了。那種年輕,更多的是一種從靈魂深處釋放出來的活力,那時候的她,對未來充滿着希望,永遠都有着昂揚的鬥志。而不會像現在,每天過着同樣的日子,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未來幾十年的生活,似乎都能看得到盡頭。
杜箐拍了拍臉,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出門了。她眼睛很大,有好處也有壞處。皮膚狀態好的時候,會讓一雙眼睛顯得特別的澄澈、水靈。但是沒睡好的時候,眼下掛着黑眼圈也會顯得有點兒誇張,比小眼睛的黑眼圈明顯多了。
杜箐梳洗好,從房間裏出來。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短裙,腳上踏着昨天晚上那雙細細的高跟鞋,一頭長發披散在肩上,神色有些頹靡。早上,她在酒店的用餐區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吃早飯,朱巧珍坐在她對面。
“昨天晚上沒睡好嗎?”朱巧珍還是一身酒店的標準職業西裝,脖子上繫着一條藍色的條紋領巾,神色間滿是疏朗。她如今收入不低,和丈夫剛剛新婚,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陰陽和諧,自然氣色好。
“有點兒失眠。”杜箐笑笑,並沒有多說。說起來也是很奇怪的事情,明明她和朱巧珍認識的時間更長,但是對她卻遠不如楚封那般親近。
“你還能失眠呀~”朱巧珍喝了一口粥,語調十分輕鬆:“你日子過得那麼悠閑,該不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吧?”
“昨晚做了個夢,然後就睡不着了。”
杜箐看着她的笑臉,心情也開朗了一些,有心情多吃幾口東西,跟她說說話。
然而,有人歡喜有人愁,孫萍看着兩人想談甚歡的樣子,覺得自己壓根就沒有必要上前去。慢慢從用餐區里退出來,恰好就撞上了之前和她關係好的前台小姐。
對方看了一眼杜箐坐的桌子,面色就有點兒不平了,也不知道是故意做給孫萍看的,還是真的就對朱巧珍不滿:“要我說,還是財務部輕鬆呢。您看朱經理,昨天晚上明明是您在酒店裏守了一夜,結果今天早上,她倒跟杜小姐吃上飯了。”
孫萍瞪了那小前台一眼,但是I眼神並不兇狠,反而有幾分維護,嗔怒到:“你說些什麼呢!”
前台小姐便不再說聲了,只是心裏想些什麼,明晃晃的都在眼裏寫着呢。
杜箐是個很好的上司,她既然聘用了職業經理人,就會將大部分的權利下放下去,讓總經理來決定公司的大部分事務。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公司的地方,就必然會有鬥爭,不管是在蘇氏這樣的大型集團,還是向杜箐開的這家觀光酒店,鬥爭都是必不可少的。
酒店除了總經理之外,職位最高的就是統管客房服務和財務的執行總監。之前的執行總監,是周沁當年高薪聘來的,不過人家已經三十五歲了,要回家生孩子。雖然公司不能直接將對方辭退,但是在她生孩子期間,還是需要一個人頂替對方的職位。財務部經歷朱巧珍和客房部經理孫萍,就成為了不二人選。
而從孫萍的角度來看,她其實是很看不起朱巧珍的。孫萍畢業於國內的一流名牌大學,學的是正統的酒店管理專業,畢業之後拼了八年,才到今天這個地步。然而朱巧珍呢?她連大學都是自考的,要不是受到杜箐提拔,哪裏會有今天?
孫萍很擔心,朱巧珍會因為杜箐的緣故繼續升職,但是她又不能跑到杜箐面前,跟杜箐說朱巧珍的壞話,更不能控制杜箐的思想,這幾天都過得相當忐忑。
而昨天晚上,杜箐到酒店來巡視,對自己不冷不熱,今早卻和朱巧珍共進早餐,其中的寓意,她想不會有人不明白。
這個世界上就是這樣不公平,有人脈就有了一切。
杜箐絲毫沒有想到,自己一氣之下到自己的酒店裏睡了一夜,會讓人產生這樣複雜的聯想。在她吃完早餐之後,她的總經理先生恰到好處的出現在了她面前。
何潤是當初周沁聘請的,杜箐收購了周沁的股份之後,因為覺得麻煩,對酒店裏的大部分編製都保持原樣。其中,也就包括了何潤的總經理職務。這其中,第一是因為杜箐人認可何潤的工作實力,其次是因為何潤足夠年輕,符合她的用人觀念。
大概是因為她自己在蘇子淵身邊工作的時間長了,她用人的觀念和蘇子淵也很相似,喜歡用年輕人,哪怕是高層管理人員,她也希望對方的年級不要超過四十歲,最多不能超過四十五歲。
何潤是一位畢業於國外名校的高材生,今年恰好三十五,是個相當有魅力的帥大叔。舉止得當,杜箐在和他交往的過程中,覺得這個人確實很不錯。
就如同今天早上,他恰到好處的在她吃完早餐之後出現在她面前,不會打攪她和朋友相聚的時間,也不會在她用餐的時候談到公事。
其實,不僅是孫萍看到杜箐的到來,想到離開之後執行總監的事情,包括何潤在內,他想的也和孫萍一樣。在場唯一一個知道杜箐心意的,恐怕就是陪她吃了一頓早飯的朱巧珍。杜箐是真的壓根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她做甩手掌柜已經做習慣了。
然而,杜箐其實願意對何潤放權,何潤卻不能不顧忌她的心思。雖然他本人覺得孫萍的綜合能力比朱巧珍更勝一籌,但是如果杜箐堅持希望能讓朱巧珍更進一步,他也不會反對。
於是,何潤很自然的邀請杜箐到總經理辦公室談一談事情。杜箐起初還有點兒詫異,因為她每個月過來開會的時間都是一定的,沒有特殊事情,她懶得管那麼多。
不過,何潤既然請了她,她這點兒時間還是有的,更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落何潤的面子。
何潤進辦公室之後,讓秘書給杜箐泡了杯茶,杜箐坐在沙發上,神色很舒緩。她自己在酒店也有一間辦公室,但是很少使用,一個月能用上半天就不錯了。
何潤的辦公室裝修得很符合他個人的特色,米白色的地板,厚重的辦公桌,現代化的裝潢,乾淨利落,稜角分明。
“老何,找我有事?”杜箐端着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就把被子放在茶几上了。
何潤笑笑,他明明才三十五歲,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在杜箐面前,卻簡直像個老男人一樣,一聲‘老何’,把他喊成四五十歲的司機一樣,讓人聽着格外無奈。不過,跟杜箐這麼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孩子比起來,他確實算是個老大叔了。
“是這樣的,現在公司里執行總監的位置空下來了,由於工作需要,這個職位並不能空缺太久。”何潤開門見山的說:“孫經理和朱經理,你覺得誰更合適?”
杜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眉頭微微皺着,彷彿在疑惑,他怎麼會提出這種問題。不過,這樣的話杜箐是不會直接開口的。她轉了一個彎兒,反問到:“我想先聽聽你的見解。”
何潤已經明白自己的問題完全多餘了,但是杜箐既然這樣開了口,他也不可能不回答,清了清嗓子,分析到:“朱經理是酒店裏的老人了,對酒店裏的情況很了解,也有豐富的工作經驗。”
“但是,你還是覺得孫經理更合適,對嗎?”杜箐問。
“英雄所見略同。”何潤笑着點頭,杜箐這時候才注意到,這個五官硬朗的男人,竟然有一雙笑眼。他說:“孫經理之前在C城的立江酒店工作,對這個行業的了解更加深入一些。雖然在酒店工作的時間不長,但是我覺得她更能勝任這份工作。”
杜箐拍了拍說:“既然你已經有了決斷,又何必多此一舉的來問我一遍呢?”
何潤雙手一攤,態度極為瀟洒:“我這不是怕您不滿意么?”
杜箐在辦公室里呆了半個小時,便從樓上下來。何潤將她送到了酒店門口,舉止適當態度殷勤。孫萍心中猜測兩人是在樓上談論升職的話題,但是偏偏又不可能找兩人確認,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焦急的。
杜箐走到門口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那輛讓她格外熟悉的蘭博基尼就停在了酒店的門口,而倚着車子,長身玉立的那個男人,不是蘇子淵,又是誰呢?
說實話,杜箐現在並不太想看見他。她心思很亂,只想找個地方安靜的呆一會兒,梳理自己的思路。
何潤一開始還沒意識到不對勁兒,蘇子淵和杜箐的關係也並不是秘密,兩人訂婚的時候還一臉三天登了C城日報的娛樂版頭條。何潤頂着一張笑臉,準備隨便寒暄幾句就讓人家小夫妻走人,結果,杜箐就停在原地了。他向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跟蘇子淵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真可謂是好一個尷尬了得。
蘇子淵這次出現在這裏,其實心裏多少是有點兒不甘願的。他昨晚一晚都沒睡好,翻來覆去的想着杜箐和楚封的事情。他當時問那麼一句話出來,確實就是身體的反應比腦子更快,不然他大可以轉着彎子,慢慢的像杜箐打聽這件兒。
以杜箐的智商,他能問出答案,還讓杜箐察覺不出來他的心思。
不過,人在外頭和別人鬥智斗勇,要是在家裏還得步步為營,也未免太悲哀了一點兒。蘇子淵在杜箐面前說話,很多時候其實是不帶腦子的,想怎麼說了就怎麼說了,結果一沒注意,踩了地雷。
但是,也就是一句話的口角罷了。他覺得杜箐大晚上的把他扔在荒郊野外,然後又一夜未歸,應該算是氣也撒了,人也冷靜下來了。第二天一早,他在酒店門口等,應該是杜箐對他愧疚才對。
然而,情況卻跟他想像得有點兒不同。
杜箐不僅沒有露出絲毫的愧疚來,反而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他,那種眼神蘇子淵不知道要將之稱之為什麼,有權衡、有打量,卻沒有他熟悉的那種迷戀和愛慕。
想到這裏,蘇子淵內心一緊,兩人在一起,分分合合,其實也差不多有七年的時間了。七年,是一個很特別的年限。俗話說七年之癢,他自己其實沒這個感覺,但是他確實不知道杜箐她癢不癢。
他如今工作越來越忙,特別是今年以來,十天半個月才回一趟C城也是有可能的。他不在家的時候,她都在做些什麼呢?
蘇子淵好不容易才把心裏的胡思亂想壓下去,主動走上前,先給何潤使了個眼色。
何潤一看這架勢,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人家是情侶,床頭吵床尾合的,他一個上了年級的大叔,還是不要參合到小年輕們的世界裏去了。
“蘇先生過來了,那我就先回酒店裏了。”何潤打了個招呼,麻利的顛兒了。
蘇子淵拉了杜箐一隻手,輕聲說:“我來接你回家。”
明明現在是六月的初夏,兩人的手卻都是冰涼冰涼的,誰也溫暖不了誰。
杜箐用一種格外複雜的眼神看了蘇子淵一眼:“我暫時不想回去。”
說完,她將手從蘇子淵手裏抽出來:“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蘇子淵表情錯愕,他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沉聲道:“杜箐,我今天本來還要去港城談生意,但是我沒有去,我覺得我應該過來接你。”
“如果你現在回頭,上車,我們可以去逛逛街,一起吃一頓飯,或者干點兒別的,只要你喜歡,做什麼都可以。”蘇子淵的聲音嚴肅、冷漠,還帶着些許的危險。
“我希望你不要浪費我的心意和時間,我也是人,我很忙。”
杜箐轉過頭來,一下子就笑了。她覺得眼前的男人是那樣的荒謬、不可理喻。
可能真的是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習慣了對方的付出,所以覺得得到是理所當然,所以覺得要付出更多的東西,便覺得不願意,不捨得。
當初兩人剛剛在一起的時候,蘇子淵什麼時候跟她說過這種話呢?
“你如果那麼忙,你就去繼續工作,我用不着你來陪。”杜箐淡聲說:“蘇子淵,別擺出一副施捨的樣子來,我並沒有求你。”
杜箐的語氣很平靜,卻激得蘇子淵的怒火蹭蹭的往上躥。他臉色已經全部黑了,原本想着這是杜箐的酒店,在下屬面前,他應該給她留點兒面子。可是,看着這個女人蹬鼻子上臉的樣子,他覺得自己所有的溫柔都是擺出來喂狗的!
這種時候,就該把她直接撈到車上,綁在床上,干她幾次就老實了。
杜箐和蘇子淵在一起這樣長久的時間,多了解他啊,他如今怒火滔天的,心裏想了些什麼直黃哈U那個的全掛在臉上,哪裏會猜不到呢?
杜箐這時候也不覺得高跟鞋不好走路了,拿出了自己當年工作的時候,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健步如飛的范兒來,三兩步走到了車庫,坐進了自己那輛瑪莎拉蒂。
蘇子淵做夢也想不到,他送她的車,有朝一日會讓她用來逃離自己。
這簡直荒謬!
蘇子淵要是眼睜睜的看着杜箐將車開走,他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了。於是,在C城郊區通往城市的某條主幹線上,出現了這樣一幕,一輛瑪莎拉蒂在前面呼嘯而過,後頭跟着一台蘭博基尼。
郊區有一大片別墅去,岳夏難得的起個大早,帶着墨鏡出門晨跑。牽着自家愛犬,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的清新,彷彿還帶着泥土的味道。下一秒,兩輛跑車從他眼前呼嘯而過,他身上穿的白色T恤瞬間變成了有圖案的。
而他家的薩摩耶,瞬間變成了一隻大型斑點狗。
岳夏:“有病啊!”
薩摩耶:“汪!汪!汪!”
岳夏的插曲,既沒有讓杜箐注意,也沒有讓蘇子淵留心。杜箐那台車的性能雖然不差,但是她開車的技術畢竟沒有蘇子淵那樣過硬。蘇子淵直接兩個胎踩在行人路上,一把插到了杜箐那輛車起頭,車胎髮出刺耳的響聲。
在眾人驚訝的眼光里,兩台豪車撞到了一起,各自爆了一個車燈,瑪莎拉蒂的前蓋兒癟的一塊。
蘇子淵也沒管旁邊的人眼神有多麼驚詫,他直接將車門打開,將杜箐從車裏扯了出來:“你準備把車開到哪裏去?”
杜箐跟看瘋子一樣看着蘇子淵,這是錢燒得慌吧?在大街上,他竟然敢直接將車橫着擋在她那輛車的前頭,要不是兩台車的性能都好,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蘇子淵,你有病吧?”杜箐拚命的壓抑自己,呀沒反手給他一耳光:“這是大街上,你要不要命了?”
蘇子淵冷笑:“我倒是想要命,可惜你不肯讓我安生!”
蘇子淵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不顧臉面的跟一個女人在大街上吵架,他甚至都能猜想得到明天娛樂版的頭版頭條的內容!
顏柯開着自己那台C城僅有的世爵跑車,在上班的路上看了下熱鬧,然後發現兩台車都挺眼熟的,饒有興緻的對司機說:“靠邊,先停一下,我看看熱鬧。”
司機詫異的看了顏二少一眼,乖乖將車子靠邊兒了。顏柯絲毫不嫌麻煩的拿着手機拍了幾張照片,記錄一下現場的慘況,然後打電話給警察局打了個電話:“喂,王隊啊,立江中路這裏有兩輛車撞了,現在堵了半條街,把我堵在上班的路上了。你趕緊讓人過來,把路通一下。”
蘇子淵覺得自己根本就是點兒背,杜箐還沒被他弄上車呢,交警就過來了。看着眼前這個愣頭青兒似的,讓他拿出駕照的小青年,蘇子淵突然產生了一種想罵娘的衝動。這一刻,他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充滿了惡意。
蘇子淵被迫和杜箐一起,到警察局喝了杯茶。杜箐對國家執法機構還是有一定的敬畏感的,她這輩子也沒想過會因為這種事情,鬧到警察局來。蘇子淵就是一個電話的功夫,就把事情給解決了。
說得誇張一點兒,在C城,只要他不是殺了人,其他事情,他都能擺平。當然要是他真殺了人,也能找個人來給他頂罪,他一樣能擺平。當財富累計到一定程度上的時候,從某中程度上來說,規則對他來說,形同無物。因為規則,本來就是上位者用來規範下位行為的工具。不管規則是為了哪個階層創立,總而言之操控權利的永遠都是少數。
交警大隊的隊長客客氣氣的將蘇子淵和杜箐給送出門,還熱情的問了一句:“蘇總,您這車要去修,要不要我開車送您一程?”
蘇子淵皮笑肉不笑的推辭了,坐警車去上班,他還做不到這樣喪心病狂。
蘇子淵動作麻溜兒的讓人把兩台車都送到4S店去修理,緊接着給韓魏打電話:“我在立江大道的警察局,讓人過來接我一下。”
杜箐壓根沒跟他一起走的意思,簡直是看他一眼都覺得丟人。自己喊了台計程車,出來警察局就走了。她準備到臨市先住幾天,避避風頭。
不得不說,杜箐的選擇再正確不過。C城確實是因為他們倆鬧出來的事情,熱鬧了好幾天。蘇子淵是土生土長的C城人,在他這一輩兒裏頭,算是頂拔尖兒的。相貌好、能力強,最後連找個女朋友,都找得順風順水。
蘇子淵和杜箐的愛情故事,在C城的上流圈子裏頭,多少算個傳奇。本來找了個窮學生,結果人家搖身一變成了京城貴女,這樣的運道,就是讓人不嫉妒都不行啊。
但是,誰想得到杜箐有這樣的烈性呢?平時看着不聲不響的一個女孩子,結果發脾氣了,鬧到在大馬路上狂飆生死時速,這是一不小心撞死你的節奏啊!
杜箐反正手頭也沒別的事情,直接到臨市避風頭去了,可憐蘇子淵還得留在C城工作。他之前本來要去港城出差,但是和杜箐吵架了,就派別人去了,現在他恨不得那天早上壓根就沒有犯賤,去接什麼接啊!鬧得這麼大,臉都要丟光了!
晚上,段唯領着蘇子淵在夜總會裏頭逛,兩人一人身邊坐着個漂亮青蔥的小姑娘,也不敢貼得太近,老老實實的倒酒。
段唯快被蘇子淵身上發生的事情給給笑死了,無比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女人嘛,就不能慣,你越慣,她越矯情。你不理她,她就自己貼上來了。”
蘇子淵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等着,看誰能來收了你!”
段唯瀟洒的攤了攤手:“大爺我就等着!看看誰有這個能耐!哈哈哈!”
瀟洒的段唯並沒有等太久,等他遇上了他命里的剋星的時候,終於明白,有些女人她就是作得要死,但是你偏偏就是喜歡她。
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收到了很多親們的月票~唯有萬更能表達我對大家的感謝的了~
新的一年,祝大家大吉大利,順心如意~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