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波情未平 一波浪又起(上)

第二十七章 一波情未平 一波浪又起(上)

西洋,寶船船隊。

秦航自若純上船后,便如換了個人一般,以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心中不免多有思念。如今,伊人在旁,他終於不用再忍受那相思之苦。二人隔三差五,便能見得上面。若純被費信分配到副使王景弘身邊伺奉,每日裏也只是做些端茶遞水,添衣加袖的輕活兒。而秦航在帥船也已成為‘老手’,不用再做那些基礎的搖櫓操舟之活。是以二人平常相會的機會逐漸增多。

這一日,若純做完活兒,便來到底艙尋秦航。船艙是重地,尋常人進不得內,若純託人進去通報后,便在艙外等候。秦航聽到她過來,和小震子交待兩句后,便出得艙來。二人攜手走到船尾,船尾向來比較清靜,且人跡罕至。

此時船隊離中原已有數十天行程,若純在中原之時雖也時常見到大海,可她從未乘船遠行過,更不要說如此規模的船隊了。她第037章操練之地。航行時候,水分大部分都在底艙,是以此處倒也僻靜。

惠兒的目光自寢房過來就一直沒離開過他身上片刻,見司馬尚游站好身子后,便問道:“你的大事完成了?”

司馬尚游奇道:“什麼大事?”

惠兒又道:“自然是你來船隊的大事。”

司馬尚游微微一怔,道:“這和你無關。”

惠兒發出一聲無奈的笑聲。道:“呵呵。和我無關,對,你的大事是和我無關。可是是誰說過本職工作未做好,就不談私事的?”

司馬尚游心中一驚,他當然記得這話是那晚在錫蘭山城自己親口對她說的。

惠兒繼續道:“我只想知道,為何你不選我,卻選了那個叫茯蕶的女子。是因為我來歷不明,不如她么?”

司馬尚游心中一酸,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惠兒說得對。明明自己是先遇着惠兒的,也是惠兒最先向自己表白的。自己後來對惠兒也慢慢的理解,甚至想過接受。可現在,他和茯蕶走到了一起。那個從一開始就讓自己不斷拒絕的女子。卻和他走到了一起。

該如何解釋?該不該解釋?他不知道,或許他心中已亂。惠兒還在等待他的答案,見他無心解釋,心中自是凄楚萬分。

她輕輕幽怨道:“難懂我連一個解釋都聽不到么?我連自己輸在哪都沒有權利知曉么?”

司馬尚游心中一動。輕道:“是尚游辜負姑娘的厚愛了。承蒙姑娘錯愛,尚游一直心中有愧。今日有此結局,亦是尚游始料未及。”

惠兒一陣苦笑。道:“有愧?我不想聽這些無用的廢話。我只想知道你們是何時好上的?是在我之前,還是之後?”

司馬尚游輕聲嘆道:“她是我回航時候見到的。是我師父在中原許下的親,恩師待我如父,他的話我都不會違背。”

惠兒一陣默然。而後又道:“那你心中愛她么?”

司馬尚游默默地看着大海,海風陣陣,迎面刺骨。這個問題他心中自問了無數遍,我愛她么?我當真喜歡她么?怕是自己也答不上來吧。

他緩緩回道:“無論如何,茯蕶待我情深意重,我不忍負她。”

“那你就忍心負我?在你內心深處,就從來沒喜歡過我么?”惠兒急語打斷道。

司馬尚游莫名一動,不禁自問:難道我內心深處沒喜歡過她么?那為什麼我後來一直想她?為何我一見她就想逃避?為何一想到那晚相拒內心就無比難過?

這時他不斷的回想着過往的一切,不斷的回想着和惠兒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一幅幅畫面剎那間連續湧上心頭,有過歡笑,有過懷疑,有過真情,也有過淚水。原來這個女子,不知何時竟已在自己心中佔有了一席之位!該不該面對?該不該說出?

此刻他心中心亂如麻,情,這個東西有時候就是這麼害人。讓人墜入其中還不知不覺,等到你後知後覺時,才發現,傷害得不只是一人。

惠兒見他沉思不語,內心似乎在不斷掙扎。原來他心中是喜歡自己的么?若是不喜歡他可以直接再次相拒,為何要表現得這麼痛苦難當?

她內心一直在為司馬尚游愛上他人而苦惱,可如今瞧他模樣,原來他心中也不是沒有過自己,想到此處,她那苦楚的臉龐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相愛不一定要擁有,彼此間能夠在各自心中留下烙印便已是幸福。可這份情,她還是想聽司馬尚游親口肯定,哪怕是一丁點兒,她也希望他能親自對自己說出。

她滿懷期望的望着司馬尚游,希望他能夠給出答案。司馬尚游從沉思中收回心神,無論如何,他不能做膽小鬼,不能做逃避鬼,在風雨中是如此,在戰場上是如此,在情場上也應如此。

他緩緩道:“剛開始,你隱藏實力。形跡可疑,我自是小心提防。可後來我聽到你深情告白,覺得是另有所圖,便狠心相拒。”惠兒仔細的聆聽着司馬尚游娓娓道來,一個字也不容錯過。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原來姑娘心中對尚游之情意一直未變,而尚游心中也存有了姑娘的足跡,只是一直未能正視。今日姑娘相問,尚游自覺不再逃避。真就是真,哪怕再避,它還是存在。”

惠兒聽到此處,眼淚已情不自禁地流淌出來,自己這麼些年來,等的不就是這些話么?如今這些話兒終於從他嘴中說出,此刻還有什麼能夠阻擋,她對愛情的嚮往?海風吹過的瞬間,才發覺眼前的人。

愛情對她而言。就是一種夢想。誰也不能阻擋她追求夢想的腳步。她臉上已被熱淚包圍,她嘴角已自揚起了笑容,她內心已是找到了活路。可擺在她面前的卻還有一個茯蕶,第三者永遠是愛情里的必需品。

只聽得司馬尚游續道:“可是。即使我正視這段情,此刻我已無能為力。茯蕶待我如此深情,又救過我性命,尚游並非喜新厭舊之人。也也懂得知恩圖報,惠兒姑娘,終究是尚游對不住你!”

惠兒婉轉一笑。道:“你沒有對不住我,我知道你心中有我,而且你心中是愛我的。既然如此,我心中快活還來不及,怎會怪你?你許下親,對我來說不重要。兩個人相愛,不一定要完全擁有彼此,只要存在,便是一種幸福。我存在過你心中,你也留在我深深的腦海里,這已經足夠了。我祝福你日後幸福,也謝謝你坦言相告。”

司馬尚游望着她那帶淚的笑容,心中已是激動到不能自已。有此紅顏,夫復何求?他知道,惠兒說出這麼些話是需要多大的勇氣,他知道,惠兒為了他甘願放棄。有什麼愛情,比這來得更加偉大?有什麼愛侶,比她更加包容?在這個既是表白又是放棄的時刻,怎麼能讓這個女子,在這寒風中獨自站立?又怎麼能夠,讓她愁容滿面?

過去吧,相擁吧,把她輕輕地擁入懷中,在寒風中,笑着面對

帥船,安寧公主閨閣。

安寧公主自從船隊起航后,便一直興奮不已。在深宮中待了十六年的她,哪見過如此寬闊的大海?她從小就嚮往着外面的世界,可她千金之軀,平日裏被宮女們侍應們‘關’在金屋裏,哪能隨便跑去外面?此次成祖皇帝架不住她軟磨硬泡,終於是放她出來了。她從來沒有乘過船,一上船來,對她而言,到處都透露着新鮮。

期間,鄭和曾向她詳細地講解過海上注意事項和一些海中趣事,她聽得稱奇不已。自覺此次出航,不枉平生。後來才發現,原來鄭和只讓她在船中閨閣待着,不敢讓她到處亂走。這一來,又讓她生起大氣。這不等於就是將坤寧宮搬到了海上么?哪兒都不能去,還有什麼意思?

這一日,她將鄭和召到了閣中,說道要下船艙,甲板等處去瞧瞧。鄭和哪敢答應?只得以海風甚大,海浪襲身,公主千金之軀不能輕易犯險等理由相推辭,推到後來,安寧公主已是大怒,下令讓他閉嘴不得有異議。

鄭和心中有苦說不出,只得隨了她意願。安寧公主換了一套丫鬟的服飾,帶着丫鬟小花一齊走出了閨閣。鄭和遠遠的派出軍士在後照應着,生怕她有所閃失。安寧公主和小花出得船閣,便向甲板上走來。她見一些藍衣服飾的漢子正在甲板上拉帆,微覺驚訝,便上前去問究竟。

此時正值秦航在甲板上值班,順帶監看新晉水手們把控着風帆。安寧見他們拉着纜繩,牽着篷布非常有趣,便上前問道:“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秦航轉過頭來,見是兩個丫鬟。其中一個眉目清秀,色相俊美,面容中卻帶有一絲高貴氣質,渾不像普通丫鬟。他見兩個丫鬟跑到了甲板上,微覺驚奇。按照船隊規定,船頭甲板之上是不能放無關人員過來的,何況還是兩個女眷。

他緩緩道:“你們是哪個閣樓的?不去伺奉跑到甲板上來作甚?”

小花微微一怒,道:“你怎麼說話呢?姑娘問你話為何不答?”

安寧卻知道此刻二人已換了丫鬟服,除了幾位使者大人,外人也不知她是公主。當下便暗暗白了小花一眼,又對着秦航笑道:“小丫頭不懂事,這位小兄弟你可別計較。我們是伺奉三保公公的丫鬟,剛完活兒,便下來船頭瞧瞧。”

秦航聽到小花的話本來想發怒,這時聽到安寧公主的話語,當下便按住了怒氣。一是因為安寧說話識得大體,讓人聽着舒服。二是她們自稱是正使大人的丫鬟,當下也不敢過分相惹。畢竟胳膊拗不過大腿,秦航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他對着安寧說道:“船隊有規矩,無關人員不得在船隻航行時上船頭甲板,你們是正使大人身邊的人,怎會不知這規矩,還到處亂跑?”

安寧腦子一轉,便道:“是正使大人讓我們過來視察的。怎麼,你有意見?”

秦航見她拿出鄭和的名頭來嚇人,當下微覺詫異:正使大人何時派過丫鬟來視察?

不過想歸想,他見這倆丫鬟的服飾華麗,料得應是不假。便道:“既是如此,二位便查吧。”

安寧和小花一聽登時神氣起來,裝作視察的模樣,內心裏卻笑開了花。安寧又問道:“這幾個漢子,拉拉扯扯,是在幹嘛?”

秦航道:“他們是在調整帆布的高度。”

安寧奇道:“為何要調整,全部掛起不就是了么?”

秦航心中一聽,便知她是個沒文化的。當下語重心長的解釋道:“海風時猛時無,猛烈的時候自然可以高掛,可風性降低的時候或者風向不對的時候,自然須要調整。你見過逆風還掛帆的船么?”說罷,頗為自得的看了她們一眼。

安寧嘴角一撇,似有不服道:“那,那你如何得知風向,風向不對?”

秦航伸手一指旁邊的桅杆,安寧順着他的手指瞧去,見高大的桅杆上掛着一個轉輪似的東西,正在呼呼而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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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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