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剎那荒蕪(上)

第十八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剎那荒蕪(上)

那自稱火雲邪神的黑影冷冷地道:“瞧你的功力,要想傷我徒兒,怕是不夠。還有同夥呢,叫他一起現身吧。”話語中簡直就是命令的口吻,竟是渾沒將鄧孝明放在眼中。

鄧孝明強自克制住內心的恐懼,道:“若想為你徒兒報仇,儘管動手便是!我堂堂男兒,難道還怕你這邪魔外道不成!”他雖然久聞火雲邪神大名,但既已欺到頭上,自是不能退縮。

火雲邪神身子仍是憑空立着,‘哼’地一聲,道:“憑你也配跟我叫陣?聽你房中同夥的呼吸聲,想必就是白日裏和我徒兒拼掌的那個吧。今日他有傷在身,本座不屑在睡夢中殺他,你等他醒來告訴他,明日黃昏來城北林子領死,若是不來,你們全部得死!”聲音依舊強硬,倒似已把他們當死人般看待。

不及鄧孝明接話,他身形一動,便如鬼魅般飄忽而去。這份輕功,當真是聞所未聞!

鄧孝明看着他那說去便去的身影,怔怔的說不話來。

次日晌午,秦航總算是醒了。他睜眼看到鄧孝明司馬尚游等一眾熟悉的面龐正焦急的瞧着自己,心頭一陣溫暖。

鄧孝明扶他起床,神色間欣喜過望,卻又夾雜着一絲憂慮。

秦航瞧出他神色不對,詫異道:“你怎麼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醒過來了么?瞧你的樣子好像不樂意啊?”

鄧孝明嘆了嘆氣,將昨晚火雲邪神說的話說給了秦航聽。秦航雖自小在鎮上長大,可這一路來也聽同伴們說起過火雲邪神的大名。這時聽到他找上門來,也是一愣。不過甫又想到是自己傷了他的徒兒,那麼冤有頭債有主找上了自己也沒什麼說的。

他強自笑了兩笑,道:“不就是赴個約么?怕他作甚!兵來將擋,我去就是。”

一旁的郭承昂急道:“這如何使得?他點名要殺你們二人,你去不是送入虎口么?”

秦航道:“我若不去,他還會過來為難大傢伙兒,與其讓大傢伙受連累,還不如我去會會。”

鄧孝明道:“咱們生死同心,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大不了大傢伙跟他全力一拼,我就不信,那邪神還真有三頭六臂能將我們都殺光!”

司馬尚游道:“火雲邪神的武功和為人作風,江湖上早有耳聞,大傢伙犯不上冒這個險,我看還是我和秦兄一起去吧,如若真遇不測,那也是命數使然,況且,此去未必就一定是死路。”眾人只是不允,皆認為風險太大。

最後秦航執意說道:“人生在世,本就該堂堂正正。人矮要立正,挨打也要站穩。不能讓人家瞧不起,武藝可以輸,精神不能輸!以前我們在海上經歷過那麼多風浪,一樣挺過來了。這次就當是再經一場風浪,挺一挺,一樣能過來!大傢伙不用再勸了,我意已決,準時赴約。”神情中甚是堅毅,大有一往無前之氣概!

司馬尚游點頭贊同,道:“我們是水手,不但在海上稱雄,在陸地上也不能熊!遇到風浪,只有迎上去的份,哪有縮回來的事?我和秦兄既然有能力打傷徒兒,也就有膽量會會師父!這趟我是去定了!”說罷右手緊握住秦航的手,神色間滿是豪情。

秦航會心一笑,也是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心中似乎在說:這才是知己!

眾人見二人決心已定,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一味的叮囑千萬小心,見機行事,能跑就跑之類的話。

黃昏時分,秦航司馬尚游二人依約來到泰安城城北的一片林子裏,此時二人已經傷愈。可是二人心中卻也知曉,即使再加上兩個完好的秦航與司馬尚游,也依舊不會是火雲邪神的對手。

那火雲邪神是法論教的護教法王,功夫之高,據說還在教主洪治之上,在教中的地位也僅次於教主,端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非為了徒弟報仇,恐怕一輩子也不會來找這名不見經傳的二人麻煩。是以二人心中雖覺無奈,卻也有一絲自豪。能讓這位名動江湖的法王親自‘相約’,也不是誰都有那個能耐。

二人正自想着,忽覺地上沙塵微起,樹葉飄飄,一個黑衣人從林中緩緩現身。那黑衣人從樹上直飛而下,寬大的袖袍激得樹葉紛飛,煞是好看。他全身被黑衣蒙住,自是看不清頭臉長相。依照鄧孝明昨晚的描述,此人應該就是火雲邪神。

二人見他從樹上飄落下來的身手,心下盡皆震撼!秦航司馬尚游二人輕身功夫之高,足可稱之一流。可看到火雲邪神‘舉輕若重’的神技,二人自覺相差甚遠。之前抱定‘即使硬拼也未必就無希望’的打算此刻也稍微動搖,二人心中皆是同一想法:‘難怪此人能威震江湖,就這手輕功,在姿勢瀟洒之餘還能均勻控制住下落之勢,當世又有幾人能做到?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火雲邪神負手站立在二人身前,深邃的眼神直盯着他們,冷道:“傷烈焰的就是你二人?”語氣中聽不出他是喜是怒。

秦航昂然道:“不錯,是我們動的手,人也是我傷的,邪神若想報仇,便請劃下道兒吧!”

火雲邪神道:“既已知道烈焰是我徒兒,還敢傷他,你們是當真活得不耐煩了么?”

秦航道:“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烈焰使者妖言惑眾,蠱惑人心,晚輩添為朝廷正道,與他一戰,也是理所應當。”這番言語出來不卑不亢,竟無絲毫懼意。火雲邪神冷笑道:“呵呵,朝廷正道?本座平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自詡為正道的偽君子!表面上嘴裏一口一個正義,骨子裏比邪道還骯髒!這種道貌岸然之士,本座巴不得見一個殺一個。”

司馬尚游道:“自古邪不壓正。邪教早晚有一天會被滅掉,尊駕身處邪教之巔,有此看法,也平常的很!正邪不兩立,今日你不找我們,他日我們還要找你。既然遇上了,便請賜教!”他這一番話語正氣凜然,竟是已開口挑戰。

火雲邪神不屑道:“你要着急趕着去投胎,本座也不攔你。你們一起上吧!”

秦航和司馬尚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便雙掌齊發,分左右兩路向火雲邪神攻去。火雲邪神身形不動,待見得掌力及近,身子順勢向後一仰。二人見掌力打空,不假思索,各自雙腿橫向一掃。

邪神飛身而起,舞動袖袍,左右一震,一股勁力撲面而來。二人頓覺呼吸不暢,知道厲害,身形立即向後一退。他二人這一掌,一腿,一退,招式一模一樣,像是訓練了十多年的雙胞胎弟兄一樣,默契十足。

二人在海上的時候,日日練功,天天呆在一起,早已到了心動形動的境界。可是這麼一招下來,二人竟是連邪神的衣角也沒摸到,反倒被他袖袍的勁力震得不住倒退,可以說這招已是輸了。但今日並不是普通的武藝招式較量,點到為止。而是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二人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了,一招落敗,也不打話,穩定了身形后,再次向邪神攻去。火雲邪神適才袖袍一震,已試出了二人內力。心道:難怪徒兒要吃虧,想不到這年紀輕輕的兩個少年,內力竟有此根基。若再讓他們在江湖上混個幾年,將來哪裏還有聖教的名聲?想到此處,殺心頓盛!

他見二人再次分左右襲來,這次便不再閃讓,左手一招‘橫掃千軍’拍向秦航,右手一招‘一拍兩散’拍向司馬尚游。適才他已試出了二人內力,是以這次雙手用上了三分內力。但對於秦航司馬尚游二人來說,雖只三分內力,豈是等閑?

二人感到自身掌力落空,卻有一大股勁力反擊而來,此時躲閃已自不及,只得硬接。‘嘭嘭’兩聲聲響,二人右臂皆被火雲邪神掌力打中,身形一軟,已飛向數丈外。

適才火雲邪神雖只是兩招普普通通的橫掃千軍,一拍兩散,可都是出手極快,趁着二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那一瞬間,擊在了二人手臂。二人手臂中了火雲邪神這一掌,已是疼痛不已,有如火烤一般。他們此時躺在地上,臉上熱汗直流,咬牙硬撐,兀自沒有叫出一聲。但神色痛苦之極,已是現於臉色。

火雲邪神冷道:“似你二人這般年紀又有如此身手的,江湖上也不多了。本座今日慈悲,留你們全屍。你們自己動手吧!”言下之意,自是不願動手殺二人,卻要二人自殺。

秦航忍痛爬起來,左手按住右臂,正視着火雲邪神,沒有絲毫退避,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寧願站着死,也要戰至最後一刻!司馬兄,站起來,跟那邪魔拼了!”

躺在一旁的司馬尚游此刻也強撐着站了起來,聽到秦航話語,也是大無畏神色,一起發掌向火雲邪神再次攻來。火雲邪神見二人命在頃刻,卻仍是如此強悍,心下也是大為震動。

他冷笑了兩句:“呵呵,既是找死,便成全你們。”說罷雙手各自運力,掌心已是紅透,這是他的獨門絕技火焰功。掌力發出,可以焚身毀體。看來他是準備要用此功,對二人毀屍滅體了。

此時二人拼盡全力,已攻至火雲邪神身前兩丈處。火雲邪神雙掌正欲拍出,忽聽得半空中一聲微響,他心下頓時一驚,知道身後來了大敵。此時身前二人雙掌襲來,他倒不以為慮,火焰掌迅速拍出,卻已收了收力,自是身後敵人不可小覷,讓他稍有顧忌。掌力一接,秦航司馬尚游二人頓時飛了開去,遠遠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而身後敵身已至,一股雄厚掌力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火雲邪神不及多想,火焰掌順勢向後拍出,四掌一接,火雲邪神身子大震,頓時退了三步。而偷襲之人身形也是一晃,便已站定。火雲邪神甫身立定,心下大駭:此人是誰?功力竟是如此深厚?是段江南么?

他看了看前方,對面站着的是一位灰衣老者,面目清秀,身形消瘦。神色間瀟洒之極,有如不世出的得道高人。

卻聽得那灰衣老者嘆了口氣,道:“唉,江湖上都說火雲邪神武功蓋世,當世罕逢敵手。今日一見,當真名不虛傳!在間隙之間接我一招如來神掌,只是退了三步。看來老朽還得要勤加苦練了!唉,還得再練啊!”言下間似乎對剛才這一掌只震得他退了三步而心有不甘。

火雲邪神此刻驚駭神情幾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對方顯是在旁窺探已久,待自己毫無戒備出招攻那倆個少年之時他才趁機而入。而對方在此窺探,自己竟未發覺,可見來人輕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適才和他對了一掌,對方掌力雄渾至極,後勁十足,直至方刻,胸口仍隱隱作疼。即使自己全神戒備,也未必能勝過此人。對方功夫之高,行事之狡詐,皆屬當世一流。卻不知此人是誰?雖才交手一招,他心下卻動了無數個念頭。

火雲邪神雖逢大敵,卻自不亂,他緩緩道:“尊駕是誰?為何要暗施偷襲?”

那灰衣老者道:“老朽無名之輩,不足曬爾。倒是邪神你,為何要跟兩個少年過不去,這以大欺小之事,豈是成名人物所為?”言下依舊沒有回答火雲邪神的話,只是一味諷刺他恃強欺弱。火雲邪神黑衣遮面,看不清他臉上神情。

他又道:“這是本座與他們的事,怕是與尊駕無關。尊駕不屑留下姓名,當真便不把本座放在眼中么?”言罷威勢漸生,大是不快。

灰衣老者道:“邪神能為自己徒兒出頭,老朽便不能為自己弟子出手么?”

這番言語一出,火雲邪神自是大疑。冷冷道:“倒不知閣下弟子是誰?竟會與本座結了梁子!”

灰衣老者道:“這位姓秦的少年是老朽的嫡系傳人,蒙邪神如此相待,老朽若不出手,今後如何教誨晚輩?”

火雲邪神倒吸了一口涼氣,想不到他的弟子竟是當中的少年。二人適才中了火焰掌,就算不死也得重傷。這下樑子已結,今日怕難罷休了。

果真,那老者又道:“邪神今日殺我弟子,老朽雖是風燭殘年,卻也要討個公道!早就聽聞邪神火焰神功聞名江湖,數十年來未逢對手,老朽今日厚顏討教討教,望邪神不吝賜教!”

火雲邪神心知今日一戰,難以避免。便道:“尊駕武藝高強,本座生平僅見。賜教二字,絕不敢當!”說罷全神戒備,內力遍行周身。

他雖不知道此人名號,但適才和他交手,那老者口中的如來神掌當真厲害之極,期間暗勁兇猛,層層襲來。若不是適才間隙之際對那倆個少年收回了力道,怕是當場便要出醜。

灰衣老者一聲“如此請教了”說完,身形迅速一動,拍掌向火雲邪神攻來。他這一出掌,和適才秦航與司馬尚游出掌自是不可相提並論。火雲邪神見他掌風凌厲,也是不敢大意。凝神相接,一掌一掌和他對攻了起來。

雙方你來我往,對了十餘掌,皆覺對方內力雄渾,各自心下欽佩。火雲邪神鬥了一會兒,猛一想到適才和他拼了一記掌力,那如來神掌後勁極大,此刻他胸口兀自生疼,心知久斗下去,於己不利。於是微調氣息,使足內力灌之於雙手,片刻間他那雙寬厚的手掌已是紅通模樣,這是他成名絕技火焰神功。

激發自身雄渾內力,運氣於掌,打將出來,猶如烈火撲面,是外功中的頂尖掌力。他手掌越來越紅,越來越燙,以至於每擊出一掌,空氣中氣流都似為之所燃,炙熱無比。

那老者知道他即將要發出絕招,也是不敢大意。全身護住心脈,不讓毒氣所趁。他知道火毒攻心最是厲害不過,一旦中傷,便難恢復。是以只是一味游斗,以此相耗。

火雲邪神見掌心已有淡淡白煙冒出,知道到了散熱時刻,忽的猛一躍起,雙掌沖舉向天,憑空虛划,竟是劃了一個火焰狀圖形。

此時空氣流中溫度越來越高,地上的草木,灌叢隱隱有燃燒之勢。只聽得半空中火雲邪神‘嚯’地一聲,雙掌反向拍向大地,登時地震山崗,威猛絕倫。那地上的草木樹葉灌叢不知如何竟自燃起,藉著火雲邪神掌力激發的起浪,頓成火勢,齊向那老者燒去。

那老者見火勢浩大,也是身起縱躍,立在半空中,忍不住贊道:“好一招‘烈火燎原’!”

只見他雙腳微一叉開,雙手憑空畫圓,左右虛晃,柔和無比。看姿勢有點像太極,但看他立在半空中,又怎能使出極重腳步配合的太極?在那老者凌空虛劃下,身旁漸漸凝聚一層層雲氣,那霧氣繚繞全身,竟將他全身都包裹了起來。遠遠一看,便有如仙人騰雲駕霧,極是美觀。

只見那老者周圍霧氣逐漸成雨,想是在他渾厚內力下硬是化氣為水,待得身旁白氣盡成雨露時,那老者大喝一聲‘落’!成千上萬顆水珠在他內力激發下瞬時落下,地上越躥越高的火焰登時大弱,水火乃是相生相剋之物,萬年亘古不變。

此刻地上火勢雖大,但在那無窮無盡的雨水澆灌之下,已是大為減弱,過得一會兒,火勢越來越弱,直至熄滅。火雲邪神見勢不妙,便生去意。適才他運盡全力使出了這招數十年不見江湖的絕技‘烈火燎原’,本以為能制住對方,最不濟也要將對方燒得大傷,不料對方竟能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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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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