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工腦殘粉
白言飛滿頭大汗的打着蒲扇，吸溜着一碗泡麵，在企鵝號上跟水軍頭子討價還價。
最近暑期檔古裝電視劇《一代劍宗》正在黃金時段熱播，水軍炒作圈子裏也是忙得熱火朝天。這年頭娛樂行業競爭太大，電視劇一年幾百部，幾十個頻道從早到晚輪番轟炸，男女老少的觀眾早就眼花了。
這麼多片子根本來不及看，觀眾口味也都被養刁的跟狼似的，娛樂公司為了從這群大爺們的手裏搏點兒收視率，不找人工推手是不行的。捨不得孩子套不着親娘，捨不得公關炒作費，宣傳沒到位，最後劇集撲了，大家只能一起去喝西北風。
好在《一代劍宗》是當紅偶像葉瀾依扛鼎人氣男二，男女主角分別由新晉小生鍾子霖和新小花旦陶媛媛擔綱出演。葉瀾依如今風頭正勁，是娛樂巨擘A.S.E公司的當家男星，票房保證；而另外兩名新人走的是時尚靚麗路線，很受年輕粉絲歡迎，發展的勢頭也不錯。
製作方採用一位超級紅星提攜兩位人氣新人的策略，效果很成功，經過前期宣傳，《一代劍宗》剛上檔就破了百分之三的收視率，人氣一路飄紅。但A.S.E財大氣粗又野心勃勃，對目前的好勢頭並不滿足，公關公司繼續砸錢宣傳炒作擴大影響力，爭取收視率繼續飈升，爭五破八。
白言飛也算是個資深外圍水軍，在娛樂圈專門負責網絡炒紅，就是偽裝成腦殘粉，一個人精分出上千個馬甲賺回帖貢獻轉發量好頂贊的那種。他知道A.S.E給錢大方，早已磨刀霍霍，不，摩拳擦掌，準備發一筆大財。
他急不可耐的等了一陣子，水軍頭子終於來談生意了。
水軍頭子（揮舞手絹）：飛兒，快來接客
飛哥專♂業→推★廣：滾！
水軍頭子（偷笑）：不要這麼粗暴嘛~我這兒呢有個現成的主樓，《一代劍宗》的二十張高清劇照截圖加文字描述。你上十個論壇，一模一樣的給我再發一遍，每帖蓋五十層樓，多蓋多得無上限。明天晚上交貨，行不？
飛哥專♂業→推★廣（剔牙）：啥價錢？發主貼不難，我手上混熟的論壇有幾十個。但現在水軍太多，版主對IP和發帖時間查得緊，發帖機派不上多大用場，我得給你人肉操作。這年頭人工最貴，勞資的肉♂體最值錢，你懂的。
水軍頭子（妖媚眨眼）：都是穿一條內褲的自己人，跟我裝啥大頭蒜呢~我知道你有一千八百多個馬甲，別說五十層樓，五百層都是小CASE啦~
飛哥專♂業→推★廣：大老爺們說話別帶少女系的QQ表情行不？噁心死了！
水軍頭子（甩髮）：朕就是這樣嬌俏滴漢紙！……這樣吧，主貼十塊，蓋一層樓八毛。我的基本要求是十個主貼加總共五百個回帖，原價五百，給你一個友情打包價六百，剩下的你多蓋一層樓我就多給你八毛，行不？
飛哥專♂業→推★廣：債見，門口的麻辣燙店裏賣一包酸菜都兩塊了，你這打發叫花子呢？
水軍頭子（對手指）：我也沒辦法嘛，公關公司經費給的少，我上面的大頭子還得剝一層皮，到我手裏沒剩多少啦。這還是看我倆長期合作才給你開這個價錢的，一般人都是主貼五塊蓋樓五毛……
飛哥專♂業→推★廣：您好，我現在不在線，請稍後練習。
飛哥專♂業→推★廣：搔后聯繫。
飛哥專♂業→推★廣：……
水軍頭子：……
飛哥專♂業→推★廣：……
水軍頭子：你的輸入法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呵呵呵呵~
飛哥專♂業→推★廣：你真是個欠草的娘炮資本家呵呵呵呵~
水軍頭子（妖媚眨眼）：主貼十二塊，不能再多了。我也是替人打工的，互相體諒一下啦~
飛哥專♂業→推★廣：呸！你當我腦癱了？上個月給中恆娛樂炒一期綜藝，發個帖子還有十五塊呢！中恆娛樂什麼地方？一個地產老闆給小老婆開着玩兒的家庭作坊，一共才八個簽約藝人，一群野模沒實力沒資源，天天靠着陪乾爹喝酒吃飯掙錢；A.S.E什麼地方？娛樂巨擘，天皇巨星養殖基地，國內外獎項拿了個遍，產業都發展到荷里活了！A.S.E的一個葉瀾依就抵中恆娛樂那種等級的小明星五十個，給他炒作一個主帖十二塊？你咋不說一塊二呢？你特么專業吃回扣的吧！
水軍頭子（委屈掉淚）
飛哥專♂業→推★廣：別裝了，老實報價。我的風格你懂的，你給錢真誠，我做事賣力……等等，你先別說，讓我猜猜，我猜他們原本給你的報價是主貼一百二，跟帖十塊，差不多吧？
水軍頭子（吐血）：我勒個去！到底誰是資本家！你以為帖子都是黃金做的嗎？這麼高的報價你給我找一個來看看，這頭子我馬上不當了，我跟着你混！
飛哥專♂業→推★廣：我隨便猜的嘛。
水軍頭子：你是故意扯蛋才對吧。
飛哥專♂業→推★廣：你懂就好，一口價，主貼八十，跟帖五塊，怎麼樣？是兄弟就點頭！
水軍頭子：主貼五十，跟帖一塊五！
飛哥專♂業→推★廣：跟帖四塊！
水軍頭子：一塊八！
飛哥專♂業→推★廣：三塊！
水軍頭子：二塊二！
飛哥專♂業→推★廣：吐血！你幹嘛非要搞這麼多零頭，煩死了！你肯定不是處女座的吧！
水軍頭子（嬌媚眨眼）：打包價七百塊，要是你同意，我不介意偽裝成處女~
飛哥專♂業→推★廣：……有种放學別走，看我不把你QQ號和聊天記錄爆到天涯上去，然後揮舞着我的一千八百個馬甲黑死你！
水軍頭子（挖鼻）：天涯版主我都認識，分分鐘刪/帖封你一千八百個IP。
飛哥專♂業→推★廣：……你是要逼我砍人還是怎麼著？！
水軍頭子：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我旁邊十幾個聊天窗口在跳，忙不過來了。那，最後一次定價，主貼五十塊，跟帖二塊五，也不打包了，跟帖你發多少算多少，行不？
飛哥專♂業→推★廣：哼~|￣へ￣|~
水軍頭子（淫/笑）：矮油，小樣兒還傲嬌了，不願意被金錢玷污純潔的靈魂吶？笑一個給爺看看唄~
飛哥專♂業→推★廣：少羅嗦，快把主貼資料發過來給我，我培養一下腦殘粉的感情。時間不早了，一會兒我還得哄孩子睡覺，等晚上網速快了就直接幫你動手幹活。
水軍頭子：嘖嘖，未婚爸爸真辛苦。
飛哥專♂業→推★廣（吐血）：跟你說多少次了，我不是爸爸，我是叔叔！
水軍頭子：咱倆誰跟誰呀，我又不嫌棄你是不是處女……那個座~
水軍頭子這邊還在噼里啪啦聊的飛快，那邊叮咚一聲，窗口提示白言飛接受文件。
白言飛點了接收，文件壓縮包開始傳輸——速度2K/S，預計傳輸時間十二小時，白言飛吐了一地的血。
出租屋裏大家合用一根2M的網線，一到晚上全體租客一起上網，速度頓時跌的比牛還慢。今天還算沒出大事，上回水軍頭子來介紹一筆大生意，兩人正聊得起勁，白言飛突然掉線了。掉線兩分鐘以後，不知道那個傻X在自己房間使用大功率電器，啪嗒一聲，保險絲燒壞了，整個屋子一片漆黑。
這特么真是飛來橫禍，手機又沒電了，等到白言飛滿頭大汗的衝到網吧，從一群聯機打網游的小屁孩手裏搶到最後一台電腦，一邊飆淚一邊登陸上QQ的時候，發現水軍頭子早就把生意介紹給別人了。那件活兒挺急的，水軍頭子看他半天不回話，以為價錢談不攏，立刻就去找後備了。
窮人連爭分奪秒搶生意的條件都沒有，淚奔。
白言飛捂住破碎的玻璃心，趁文件還在傳輸，水軍頭子又忙着處理他那十幾個彈跳着的聊天窗口的機會，抽空去看了看白悠。
他住的出租屋是一套底樓的三室一廳，房東還有點良心，沒有喪心病狂的把房子改造成十居室什麼的，只是簡單裝修了一下就分別借給三戶人家。大家廚衛客廳合用，平常互不往來，住宿條件還算舒坦。
因為白言飛帶着個孩子，便借下了最大的那間卧室。就這麼一點雞窩大小的地方，月租金兩千，水電煤網費另算，每個月日子都過得緊巴巴，搬進去以後，白言飛自己又把卧室隔成裡外兩個小房間，靠陽台那間是他自己的卧室兼工作室兼客廳，另一間給白悠單獨住。
“悠悠。”他走進白悠的房間，狹小的空間裝扮的十分溫馨。牆壁上貼着淺藍色花紋的牆紙，床頭的護眼燈是小鹿形狀的，空調毛毯上有熊貓圖案，這是白言飛自己繡的，因為悠悠喜歡熊貓。
一張淺褐色的學生寫字枱緊挨着床，白悠正趴在桌上玩拼圖。除此之外，這個狹小的空間就再也放不下任何東西。
“爸爸，”看見白言飛走進來，白悠立刻扔下拼圖，撲到他懷裏蹭蹭，“爸爸下班了吧，要抱抱。”
白言飛是在網上討生活的人，只要他不坐在電腦前，白悠就以為他是下班了。
“爸爸還沒下班，悠悠該睡覺了，”白言飛愛憐的抱起悠悠，用自己的臉頰去蹭蹭他麵糰似的嫩臉蛋。
悠悠咯咯的笑起來，抱着白言飛的脖子，發出軟綿綿的鼻音，他已經五歲多了，看起來卻還像三四歲的小模樣。幼兒園的老師暗示過幾次，悠悠有些發育遲緩，要讓家長給他增強營養。白言飛也不是不懂科學，可市面上的兒童營養品動輒成百上千元，他每個月賺的錢光填飽一大一小兩個肚子就夠難了，哪還有閑錢買那些？
至於爸爸什麼的，他已經早就棄療了。白悠不是他生的，是他哥哥的孩子。他哥當年不知道跟哪個野女人搞出了小孩，兩個爛貨都管生不管養，也沒有其他親戚肯幫忙，一來二去孩子就落到了白言飛手裏。
早些年，悠悠只管白言飛叫媽媽，叫得他整個都風中凌亂，不明真相的群眾還以為他是變性人，紛紛驚恐不已。如今，這孩子總算能分清他的性別，管他叫爸爸，反正是不是爸爸也都得養孩子，白言飛也就不在乎稱謂這種小事了。
一大一小溫存了一會兒，悠悠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他困了。白言飛柔聲哄着，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空調電費太貴，他只能打開家裏唯一的電風扇，調到睡眠模式擺在悠悠床邊讓它左右搖頭，然後關上燈默默退出房間。
至於他自己，繼續滿頭大汗的打蒲扇。
聊天窗口在閃，今天運氣挺好，剛才據說十二個小時才能傳完的壓縮包居然已經搞定了，大概是隔壁那個專門用迅雷下載佔網速的蠢蛋今天睡得早。白言飛心滿意足的坐下，一腳曲起踩在凳子上，一邊打蒲扇一邊給圖包解壓縮。
劇集高清截圖加文字描述什麼的最棒了，不用浪費時間看電視劇便知精彩內容。白言飛挺喜歡陶媛媛的，她長得甜美，圈內風評又好，妥妥的宅男女神無誤，他很樂意幫她炒作。
作為一個優秀的專業炒紅水軍，就是需要這種發自肺腑的真愛，再加上看圖培養一點腦殘粉的熱烈情緒，蛇精病一般激情澎湃的回帖那是刷刷的來呀。
白言飛調整到工作模式，兩眼發亮的點開圖，一張張的看呀，看呀……
越看越不對勁……
越看越困惑……
他關上圖，沉吟片刻，果斷敲了敲水軍頭子：喂喂，老哥快出來，有急事！
水軍頭子：幹啥？忙着呢，要提價可不行啊！
飛哥專♂業→推★廣：不是啦，我說你這一堆圖是不是有問題啊，怎麼裏面沒有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