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羅明不動聲色的把最後一本書放進書包里，他低着頭，聲音輕若細蚊，“那個……你聽了理由別笑我……”
“當然不會。”王良保證道。
“其實……”羅明的手在書包的拉鏈邊緣扒拉了半天，過了好久，他才諾諾地開口道：“我這不是怕得罪你們嗎？”
王良愣了一下。
羅明這會兒倒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語氣一下子流利了不少，“而且要是我不答應，張遠雄肯定記恨我，萬一他找我麻煩，我就不能好好複習功課了。外加你們人數又多，家裏又有錢，我要是被打了，老師和同學肯定都幫着你們。”
“反正就幾本作業而已……”羅明小聲嘀咕，“我做起來很快的。”
“……”王良不笑了，一直笑的人，突然不笑了那可是相當滲人。雖然對方小小年紀，可羅明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他前輩子遭遇的變態實在是太多了，不能怪他神經敏感。
“既然這樣，我的作業也拜託你了。”王良重新掛起了笑容，就好像剛剛事沒有發生過一樣，往羅明的桌子上扔了幾本作業，“我正好要陪大雄打遊戲，今天也沒時間做作業，麻煩你了。”
王良說得很客氣，完全不像是找茬的樣子，甚至他還按照規矩也付了羅明十塊。
這個人相當危險，羅明本能的得出了這個結論。如果王良性格中藏有變態的因子，那麼對方一定是變態中的戰鬥機，就像……當年的齊宇一樣。
“哦，好的……”羅明匆匆的收拾好桌子上的作業本，直到離開教室前都一直低着頭，這樣應該能讓對方打消對他的興趣了。
十幾分鐘后，教室的門被唰的一下打開，張遠雄看着教室里某個背對着他的身影，怒氣沖沖的喊道：“王良！你搞什麼呢！不是說了去我家打遊戲的嗎？怎麼就你掉隊了，害我還要過來找你！”
張遠雄喊完，見從小和他玩到大的好兄弟竟然不理他，不由得火氣更大，他風風火火的衝上去掰過對方的肩膀，“靠！你怎麼沒反應呢？玩木頭人啊你？”
“我正在思考。”王良頂着一張奶油小生的臉，說出了十分具有哲學性的一句話。
“啊？”張遠雄傻眼，“良良你怎麼了？良良你別嚇我，你不是真傻了吧？這樣我怎麼和許姨交代啊？完蛋了，許姨一定會覺得是我帶你打遊戲打傻了，這事兒要是被我老子知道，還不得揍死我？”
“噗——”王良看着張遠雄那蠢樣，忍不住破口大笑，“我在思考人為什麼要說謊。”
“說謊？誰對誰？”張遠雄愈發覺得他這好兄弟是真的傻了。
“沒事，說了你也不懂。”王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吧，上你家打遊戲。”
“別啊，良良，我覺得你今天這狀態真不適合打遊戲。”張遠雄小心翼翼地提議道：“要不……你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
“哈哈哈。”王良忍不住又大笑了起來，“大雄，你就這點特別可愛。”
張遠雄心驚肉跳，愈發覺得自己這好兄弟病得不輕。
“放心吧，我沒事的。”王良伸了個懶腰，“我只是很久沒有遇到那麼有意思的人了。”
完全聽不懂！張遠雄覺得……他最近還是盡量別去王良家為妙，許姨要是發現兒子失心瘋了，一定饒不了他QAQ
***
晚上，羅明花了兩個小時就把三人份的作業都寫完了。背了一會兒課文後，他關了枱燈，躺在床上思考白天發生的事。
上輩子，他和王良這幫人沒有太大交集。不過他依稀記得王良是這幫人里成績最好的，作業都是自己做，從不讓人代筆，今天這事兒倒是頭一回……
算了，還是別想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今天的表現應該足夠讓對方打消興趣了。
他過去遇到的變態里，大多數人都有着強烈的偏執情緒，具體可以表現為處處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也就是求關注。
一旦得不到關注，那麼這些人就會做出超出常理的行為，譬如跟蹤，偷拍，綁架，諸如此類。
智商高點的變態至少知道掩飾，智商低的那完全就是死纏爛打，不過這都是建立在他被看上的前提下。
他以前一直想不通這些變態為什麼會喜歡他，如果弄清了緣由，他改還不行嗎？他曾經問過齊宇，可齊宇只給了他‘你是特別的’這樣模凌兩可的答案。
他唯一最接近真相的那次，還是從一個殺人犯嘴裏得到的答案。
“只有你能最真實的關注我們。”
結果這句話直到他重生那天，他也沒弄明白……
他不確定王良是不是這些人中的一員，總之不管王良有沒有問題，他先躲遠點就行了。反正只剩下一個月了，即使他們都考進了一中，也未必分到同一個班級。
事實證明，有些事並沒有他想得那麼簡單。
之後的一周里，不論是課間休息，還是值日生，他總會時不時的看見王良在他身邊晃悠。不過王良從不找他聊天，他也就聽之任之了。
不過羅明也清楚，王良顯然是在觀察他，他上輩子活了二十幾年，演技還是小有心得，不管怎麼說也是在無數變態的逼迫下練出來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周，王良果然不再觀察他，羅明多少鬆了口氣。
這兩周，學校也進行了不少考試，羅明深諳保存實力的道理，每次都比上一次考得好那麼一點，最近的一次考試下來，正好擠進了前十。因為成績進步明顯，老師特意還在全班表揚了他。
時光飛逝，很快就到了四中和一中自主考試的日子。一中比四中先開考，羅明還在考場遇到了王良。
不過一中到底是市重點，報考的人數很多，羅明並沒有和王良分在一個教室，不過令他意外的是張遠雄竟然也報考了一中，而且還和他一個教室。
考試前，張遠雄還和他打了個招呼，相比起其他學生的緊張，他顯得輕鬆不少。羅明估計這傢伙挨不過父母的念叨，就是來走個過場的，誰知對方一開口就讓他噎了一下。
“大家以後就是一中的同學了，老樣子，以後我的作業就拜託你了。”張遠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這麼有信心？”
“當然，我老爸給這學校捐錢了。”張遠雄得意洋洋。
“咳咳。”能把這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估計也就屬張遠雄了，“你小聲點，這裏都是別的學校的人。”
“哦，對。”張遠雄摸了摸腦袋，“謝了啊，我爸也說出門在外要低調點。”
——不，你一點也不低調！羅明默默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裏。
“不打擾你了啊，我先回自己位置了。”
羅明點了點頭。
張遠雄老爸的做法在這年代基本問題不大，畢竟是考初中，每個學校除了就近分配的名額外，都有不少是留給外面人的，這當中考試錄取的有一部分人，剩下一部分人自然都是走後門的，國家也不管這個，他們只抓中考和高考的漏洞。
上午的考試很快就結束了，羅明發揮的不錯，小學的知識對他來說本來就不難。下午還有兩門要考，所以羅母帶他在學校附近尋了個小館子吃飯。
羅母捨不得花太多錢，幾乎沒怎麼吃菜，但凡有肉的都夾進了兒子的碗裏，“明明，你考得怎麼樣？”
“挺好的，媽你別給我夾菜了，我吃飽了。”羅明知道他說再多也沒用，羅母還是會不停給他夾菜，索性放下了碗筷，擺出吃飽的樣子。
羅母見狀，果然不再繼續了，因為怕浪費，她把剩下的殘羹剩飯全給吃了。羅明就那麼看着羅母吃飯，眼神出奇的溫柔。
“良良，你該不會想在這種小餐館吃飯吧？”館子外響起了一名婦人的聲音，對方戴着墨鏡，衣着靚麗，手上還拎着一看就很名貴的手提包。
“沒有。”王良笑了笑，他的眼神和館子裏的羅明對上了，兩人皆是點了點頭，就各自移開了目光。
直到兩人走遠，羅母才問道：“你同學？”
“恩。”羅明點了點頭。
“看着性格挺好的。”羅母剛也遠遠瞅了眼，對方白凈斯文，五官端正，笑起來也溫柔，一看就是家世清白的好孩子。
“呵呵。”
下午的兩門考試也很順利，不過羅明也沒把話說得太滿，這樣羅母反而會覺得他是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才打腫臉充胖子。
四中的考試是在隔天，羅明至今還記得他在考試前一天晚上遇到的變態。那天他因為壓力大，複習完功課就到附近的公園散了會兒步，如果他知道會遇到那個變態，他壓根兒不會出門散步。
雖說以他現在的狀態，即使遇到了，對方也嚇不到他，可為了避免麻煩，他還是打算一整晚都待在家裏。
羅明的計劃雖好，可挨不住羅母燒飯時少了醬油，父親加班還沒回來，母親又要看着鍋子，買醬油的活計只能落到他頭上。
好在超市離家不遠，而且也不經過公園，羅明拿着零錢很快就出門了。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數，又或許是命運不會輕易改變，明明走了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路，可他還是撞上了那個變態。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具有攻擊性的變態，只是個瘋狂想要尋求關注的暴/露/狂而已，見到小姑娘就掀開長長的風衣，露出裏面赤/裸的身軀以及……精神奕奕並探出頭的‘小夥伴’。
上輩子他會被嚇到完全是出於綁架事件的陰影，他對這種行為舉止異常的中年男人有種近乎病/態的恐懼，以至於被那麼一嚇之後，做了一整晚的噩夢，導致第二天考試發揮失常。
不過到了高中的時候，可能是遇到的重口味變態多了，這毛病也就漸漸好了，心臟的承受能力也遠超一般常人的水平。
看着前面幾個小姑娘被嚇得亂逃，羅明也沒有上去英雄救美的意思，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他很自私，只要自己和父母能夠過得好就行了。
他特意繞開了那個變態，加快腳步，一路小跑，可誰知就在他快跑過那個暴/露/狂身邊的時候，對方竟然放棄了向面前尖叫的兩個小姑娘繼續展示，轉而一路追向了他。
他媽的！他就知道！明明一路上嚇得都是小姑娘，怎麼輪到他這裏就變成男人了？這該死的體質！
羅明腳上不停，一路跑得飛快，眼尖的他還發現路邊有好多人已經在打報警電話了。中年人的體力到底不如年輕人，羅明跑到家裏那個小區的時候，那個暴/露/狂已經看不見影子了。
他停下了腳步，大口喘着氣，確認身後沒人後，他才又繼續往前走。就在這時，某種細微到幾乎顫慄的感覺躥上了他的皮膚，有人在盯着他看！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猛然回頭，可身後除了斑駁的樹影外，只有寥寥幾個小區行人。
錯覺嗎……羅明擦了擦額頭的汗，可能是他太敏感了。
進家門的時候，羅母看他大汗淋漓，不由失笑，“幹嘛這麼急，跑回家的？”
“我這不是怕菜燒糊了。”羅明隨口編了個理由，他不想讓父母擔心。
“開着小火呢，不會糊的，來，媽給你倒點涼水。”
***
小區兩旁綠化帶的一顆樹后，一個年紀和羅明差不多的男孩探出了腦袋，他的皮膚蒼白的幾乎病態，整張臉都藏在連帽汗衫下，望着羅明所在的那棟房子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