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開戰(二)
紅鬃馬,青衫斗笠,清瘦的人兒騎馬從街道上疾馳而過。
清源樓下,她一收馬韁,駿馬長嘶——
軒轅子畫說,大周活下的貴族都入了清源樓;清源樓,洛陽最大的清樓,前朝公卿之家子女的棲息之地,一輩子淪為別人消遣的東西……
馬上的人遊離的目掃了一眼高樓的紅簾,從這裏能清楚的聽到裏面傳來的奢靡之音,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當貴族淪為別人身下的奴僕,十年,是她的過錯,她來得太晚了些……
昨夜,她給戰寒湮下了葯,穿着他的衣服拿着他的玉令出了戰王府,因為她的身高、體態都與鳳王所差無幾,帶了斗篷便出了戰王府,直向東大街胭脂鋪而去,
這裏她名下的產權她也不記得還有多少,畢竟一晃五年一晃而過,只有胭脂鋪彼時她最放在心上。
五年未見的柳姐兒已經嫁了人,還生下了一兒一女,她的丈夫老實憨厚,柳姐兒面色紅潤,身子微微發福,十一望着她幸福的小臉,心裏有些傾羨,其實這樣平靜的日子又何嘗不好。
“劉姐,我只呆一會兒,過了三更就走。”十一說道,她能感受到柳姐兒的不舍。這裏,每每,她來的匆忙,去的倉促,從未停留過……
三更鐘至,十一果然騎馬上路。
“柳姐兒,這裏交給你了,不要再說是替人照管,你以後就是這裏的主人,這胭脂鋪子,就當是這幾年你苦心照料的酬勞。”她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
身後是柳姐兒還有孩童們的作別聲:
“小公子,保重……”柳姐兒說完這句,竟是慟哭出聲。
“娘,你怎麼哭了?”三歲大的二子伸出手給柳姐兒擦眼淚,一旁一歲大點的女兒抱在丈夫懷裏,見母親哭了也“哇哇”的哭出聲來。
“別哭了,都別哭了,好好的都哭什麼?”一旁憨厚的丈夫安慰着。
“小公子,不會再來了。”柳姐兒說完這句,竟是破涕為笑,伸手抱起三歲大的兒子,又摸摸女兒的頭,“都不哭了,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烤肉塊,給妹妹煮羊奶去。”
大楚奴役軍營,十一遠遠地騎馬觀望着,這裏,她不是不知道。
大周戰敗的俘虜的棲息之處,昔時聞楚明帝仁慈給大周俘虜的待遇如同新兵,用做活換取報酬,可是自戰曄梵登基以來,對殘存大楚戰俘越來越苛刻非打即殺。
有傳言戰曄梵即位之後性情大改,暴虐成性,稍有不順就會動怒,太子也繼承其父好色之性,笙歌夜舞,整日尋歡作樂。
十一心裏想若是戰景襄能即位必是會善待大周子民。
清晨,洛王府
一隻羽箭射入窗欞,戰景襄睜開睡眼,伸手取過,羽箭上掉着一個錦囊,他沒有拆開錦囊,而是立馬去追來人,出了殿門,卻未見一人,來人早已越牆而去。
他這才拆開錦囊,二十萬兩黃金的票子還有一張紙條。
“黃金還你,另外還贈你一份禮物,你只需答應我兩個條件即可,十一。”
戰景襄皺眉,十一,她怎麼可能還在楚國?
還有一份禮物?她要做什麼?為什麼隱隱之中他會這麼不安?
“來人。”男人輕喚了一聲,一個侍衛走進殿,“給戰王殿下帶去密令一份。”
他執筆快速寫好一份密令遞與侍衛,“務必送到戰王手上,再傳令王安遠速速回都來見孤!”
——
戰王的軍隊也在安水西面五十裡外紮營,與齊軍兩兩相望,看來安水鎮成了此次爭奪的重中之重。
安水地處兩國邊境,南通鄴仙,西達洛陽,又聚三條水路,是軍事重鎮。
齊軍與楚軍已經過兩次的交手,只是雙方皆沒有多少損傷,花祭月性子沉穩,戰傾塵生性多疑,雙方都不會大膽到貿然正面交鋒。
戰王營內
“前線戰況如何?”戰傾塵放下碗筷,擦拭唇角后望着鳳無涯開口問道。
“齊軍至昨夜突襲一場后還沒有任何動靜。”鳳無涯說道。
男子眉目一黯,道:“齊軍這樣小纏小打一方面是想逼迫我軍先行動手,一方面是想消耗我軍士氣,這是長期這般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傳令下去,今日選三千人隨我夜襲齊軍糧草營。”
鳳無涯愣了會兒,開口道:“爺,請三思……”他並不知道這麼做是否真的對楚軍有利,夜襲糧草營不啻是個好辦法,只是這樣太過於危險,王爺是千金之軀,萬不可受傷的。
“孤已經四思五思六思過了!”戰傾塵緋袖一甩說道,“你與何遠守營,讓趙賢與劉權和孤一起去。”
男子說道伸手去取劍架上的巨劍。
方整理好銀色的盔甲走出營帳,就聽得一士兵來報。
“報——”
“說!”
“洛陽百里加急,洛王的人求見王爺!”
“宣!”
來人遞與戰傾塵懷中密令。
鳳無涯看着自家王爺的臉色由慘白變成鐵青。
“鳳無涯,孤命你即刻回都尋十一下落,不得有誤!”
男人一聲怒吼,手中握着的信紙在他手中化為齏粉。
鳳無涯又是一愣,小十一不見了?
他腦海里陡然冒出這麼個想法來,抱拳領命也不是,開口拒絕更不是。
十一的命自是重要,可是戰王的安危比十一的性命更重要啊!
“還愣着幹什麼?”
“是。”無涯猛地低頭。
無涯心下決定,當即回洛陽去,安排人手將十一尋來后,立馬快馬加鞭趕回來。
他帶了一隊人即刻上馬,不敢有片刻的耽誤。
“趙賢,劉權聽令!”男人吼了一聲。
“臣等在!”
“帶三千血孤鷹換好夜行衣隨孤入安水齊軍糧營。”
“……”這刻,兩位將軍都妹立刻作答。
“還不走嗎?都愣着幹嘛?”戰傾塵瞥了他二人一眼。
“是。”劉權眉目略凝卻是頷首答道,而趙賢卻是頗不解地望着戰傾塵,“爺……這樣做會不會不好。”
趙賢生性寡言,不會什麼如劉權一樣說些文縐縐的話,他的回答一般很是平常。
他知劉權有“癲狂軍師”之稱,劉權能答應的事情一般都是在劉權權衡之下有利的答案。只是這些於家國有利的他不在乎,齊軍來勢洶洶豈能放任楚軍偷襲,齊軍定是做好了埋伏的準備的……
“爺,趙賢會去,但是爺要保證爺要重視自己的性命,不然趙賢定是抱住爺的腿也不會讓爺去的。”
“你……”劉權一聲驚呼,他詫異趙賢竟然威脅起爺,還敢要爺向他保證……他心裏體趙賢捏了把汗。
戰傾塵的鳳眸落在趙賢的身上,原先的鳳眸因為這人的敦厚與堅定慢慢的消逝無蹤,他微微頷首。
趙賢亦是詫異的望着面前緋衣銀髮的男子。
“還看着作甚,二更之前抵達安水!”男人沒好氣的說道,心裏卻是在暗笑他的屬下從什麼時候起這麼遲鈍,這麼婆媽,也這麼……可愛了……
還只是他自從有了骨血,將做父親之後,這刻堅硬無比,涼薄無比的心漸漸地柔軟起來。
是的,帝皇蠱消失,隨之而去的還有伴隨着他出生就縈繞周身的煞氣。
是十一拯救了他,的確如此,師父的預言沒有錯。
她既揭下了他的面具,讓他一身的血腥之氣消散,更讓他得到救贖,她就不應該離開,她是他的,一輩子東路該如此,不是么……
他轉身上馬,銀色的面具覆之於面,這麼多年過去,他依舊不習慣以本來的面目去進行一場屠戮。別人可以說他是自欺欺人,也可以說他在戰場上因為自己的絕美容顏而怕喪*為戰神的威懾之力,種種種種,他都不在乎,他只是不習慣親眼瞧見一場殺戮罷了。
他不習慣僅此而已,無人知曉,他上陣殺敵的時候那面具下是怎樣的表情……沒有人是聲來殘暴,他也曾有一顆赤子之心,只是當經歷的太多,見得太多后便變得麻木了。
漆黑的夜一隊人馬向東而去。
這時的密林之中,同樣一個女子騎着馬,直往東去。
同一片月光之下,只是每個人的心境不同。
齊軍主營
“報——”
“四殿下,有人襲營!”
“什麼!”
紫黑色衣袍的男子從座榻上坐起,一旁本認真研究着地圖的將軍們也站了起來。
“都隨孤過去!”
花祭月咬牙道,戰傾塵,你若想來送死孤豈有不收之理!最好是你親自來,讓孤好好會會你!
花祭月拿起劍架上的赤金色劍鞘的寶劍往營外走去。
只見糧草營那方,連天烽火。
“撲火!保護糧草!彙報損失情況!”一個將軍趕緊道。
花祭月吹了一聲口哨,一匹黑馬就朝他奔來。
他提劍上馬,所有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殿下!”
“想跟上的久跟上,別說些廢話來攔着孤!”
“……”將軍們埡口無言,其他的話都淹沒在了肚子裏。都相視一望跟了上去。
糧草營確實是被燒了一座,損失不小,不過已齊國的國力,倒也不會太在乎,只是再運糧食來就麻煩了。
糧草的運送時間與速度是大問題,所以這次作戰齊軍難免會佔了下風。
不過幸而花祭月讓糧食營分散開來,只是一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