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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手,又能怎麼樣呢?!恩真很想對他說出這麼一句話,但是最後想了想,她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她怕傷了喬津的心。“今天我同大哥說過了,大哥沒同意,說是爸老了,眼下又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還是留在B市他只有專人照看着,讓我有空了之後回來多看看就行了。”喬津說,言語之中有些疲倦。
“恩。”恩真應了一聲。
“我們回加拿大吧,我們一家三口。”喬津又道。
這一次,他沒有得到恩真的應答聲,只是迎來了沉默。
“你還是面對不了憶津?”喬津像是知道恩真心中所想的那樣,他知道的,恩真不是那麼一個很快就能夠把所有的一切接受的人,憶津這件事情上,她需要時間去接受。
“喬津,我想先離開一段時間。”恩真道,其實,她也是想了很久的了,“現在的我,實在沒辦法面對憶津,只要一看見他,我就會想起柯立均這個人……”她受不了,真的,真的受不了。
“……”
喬津也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答應還是應該反對,但是他也知道現在恩真的心情。
“你想離開多久?”最後,喬津還是決定妥協了,對於恩真的要求,她一向很難說不。
“不知道。”
恩真緩緩地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會離開多久,也許一個月,也許兩個月,也許更久,她說不出一個具體的數字來。
但是,她知道,她終究還是要回家的。
“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想我大概是能夠放下所有的一切了吧。”恩真是這麼想的。
喬津默不作聲,只是環着恩真的手再度用力上了一些,他不在意,只要她能回來,多久他都願意等着。
恩真走的哪天,是在雅千索出院的那一天,她是特地選了那一天的,喬津沒有來送她,憶津也沒有。
憶津還是跟着喬津的,恩真本家的人不是沒有,但是那些個都是看中錢且不靠譜的,比如說她的親舅舅,其實在決定要走的時候,她也想過憶津要怎麼辦,她實在沒辦法把憶津帶在身邊,如果是在以前的話,恩真只是離開孩子幾天都是難以忍受的,很諷刺的,現在她卻是不想見到孩子,因為見到他成了一件讓人很難以忍受的事情。
她還沒有想到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案,喬津就像是已經知道了她的想法一樣,不,他一向是懂她的,懂她的一切的。
“孩子我帶着,我看着他長大,憶津一直叫着我爹地,總不能連我都不要了他吧。”喬津一邊給恩真收拾着東西,一邊道,送走恩真他已經萬般的捨不得了,如果再讓他送走憶津,喬津想,這家還有什麼意思?!他是肯定不能的。
“孩子還小,見到生人都是怕的,你現在只是放不下罷了,等到你放下了之後,又是捨不得了。到時候,你上哪找孩子去,就算是找到了孩子,也未必是當初那孩子了,我不想讓孩子有恨。”
喬津最是懂得這種感覺了,作為私生子的他,就算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同大哥爭奪些什麼,他父親的妻子他的大媽還是容不下他,年紀小小地就被送到了國外來,雖然吃穿不愁,但是外籍的在美國生活免不得會出現一些狀況,甚至被人歧視,一個人在陌生國度裏頭摸爬打滾那種感覺真的很苦,他每次和父親打電話的時候,他其實內心都是在期盼着的,什麼時候父親能夠來看看他,或者是帶他回家,但是每一次總是讓他失望而回,父親太忙了,他有家的同時等於是沒有家的存在。
喬津長大之後一直在想,如果以後自己有了孩子,絕對不會讓他體會這種生活的,他會把孩子留在身邊,看顧着他長大,不聰明也沒有關係,也不需要有什麼特別大的遠大目標,只要能夠開開心心地過着每一天就足夠了。他這麼忍心讓憶津這孩子走着他以前走過的路子,內心深處帶着一些怨怪成長大。
恩真沒有再堅持下去,因為她找不到任何的路由去拒絕。
恩真走的時候,喬津清楚地知道,她是上午十點的飛機。天微微亮的時候,她就起了床,但是他知道這一次不同以往的時刻,她那麼早起不是給他和孩子去做早餐,也不是有什麼事情,而是要離開。
當了醫生的人,都是有點通病的——淺眠。手機是二十四小時保持着開通狀態,只要電話鈴聲一響就會自然而然地從睡眠之中清醒過來,這種生活喬津已經持續了好幾年了,在未來的幾年或者是十幾年之中,或許他還是會這麼持續下去,在恩真起床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清醒了。
他沒有動,也沒有睜開眼睛,全當做完全不知道一般。
恩真是可以放輕了聲音的,從穿衣到洗漱,她都輕得不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怕吵醒了喬津,其實,在她起床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知道,這個這些年一直睡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已經清醒了,這些年足夠她了解清楚這個男人的所有習性了,只是她也沒有點出這一點,其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這種情況下實在是很難相守在一起。
刷了牙洗了臉換了衣服,恩真站在床畔,細細地端詳着喬津的樣子,她是一直都清楚的,自己的丈夫是一個極其形俊的男人,在加拿大的時如果有空一起去外頭逛街坐在咖啡店裏面的時候,時常會有膽大的女孩子上前來詢問是否有結過婚這種事。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恩真仔仔細細地看着,像是要把這張臉鐫刻進自己的腦海一般,她想要地看清楚他,好好地記住他這個人。
恩真很想伸出手去觸碰一下,但是又不敢觸碰,因為她知道一旦看到喬津睜開了眼睛,她就會不知所措。
恩真起了身,拿過了擺放在一邊的行李箱,走出了房門,在她輕輕關上房間門的那一瞬間,喬津張開了眼睛,他看着自己的房間,只是少了一個人而已卻安靜的發慌,甚至能夠聽到時間流逝的聲音。
出了房間門,恩真走過二樓的走廊,在經過一間房間門的時候,她忍不住是停下了腳步,原本她是不該開這門的,但是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擰開了房門。
房間裏面留了一盞昏暗的床頭燈,一個小小的人兒睡在床上,那一張稚嫩無比的臉純潔無暇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天使一樣,憶津的睡相很是有小孩子的稚氣,那被子一半是蓋着的,還有一半他就像是無尾熊抱着樹一樣,睡得熟熟的,小胸脯一起一伏的。
恩真停下了腳步,看着這個從她身體裏面出來的孩子,她是怕見到他的,這幾日她不是沒有聽見憶津吵鬧的聲音,時常也能瞧見他紅了一雙眼睛,好在最近幾日澤涵一直過來陪着他。
她走進了房間,像是往常一樣給憶津蓋了蓋被子,把他的小手小腳塞進了被窩裏頭,憶津輕輕動了動,小嘴巴吸。吮。了兩下之後,他翻了一個身撅着小屁股睡著了,一點也沒有因為這個小動作而清醒。
恩真的手指慢慢地撫過了憶津那白嫩的小臉,最後她收了手,轉身出了門。
門外,喬津靜靜地站着,看到恩真出來,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說了兩個字——“等你!”
恩真沒有回答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你要保重身體”或者是“憶津就這麼拜託給你”這種虛假的話,她說過的他都懂的,她沒說的,她想,他也是懂得。
機場總是上演着分別相聚和別離的戲碼。
恩真一個人靜靜地等待着時間的到來,聽着廣播之中說著哪一架航班要降落,那一架的航班要起飛,然後上了屬於她的那一班飛機。
她的位子是靠窗的位子,坐在位子上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的感覺,直到飛機起飛了之後,她從窗口往下望下去,城市變成小小的一片,突然地,她的鼻子有些微微的酸楚。
“小姐,請問你需要什麼服務么?”
這一航班的頭等艙人不多,低泣的聲音很是明顯,空姐一下子就走了過來,半蹲在恩真的面前,低聲詢問着。
恩真朝着她擺了擺手,她沒事的,只是有些傷感罷了。
“小姐,現在的離別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空姐抽了紙巾遞給了恩真,溫聲地說著。
恩真接過了紙巾,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再嗚咽出聲,只是那不斷濕潤的紙巾讓人知道眼下的她是傷心無比的。
但是恩真卻是把空姐的話記在了心中,現在的離別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她也是這麼相信着的。
時間就像是沙漏之中的沙子,看着只是那細小的一條,其實速度還是挺快的,一晃眼,一年多的時間就已經過去了,明明來的時候還是一片的春意盎然的樣子,但是轉眼之間又迎來了一次楓藍飄紅的季節,空氣之中滿是秋天的味道,帶了一點點的微甜,那是楓糖所散發出來的微微甜香味。現在的加拿大,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時候。
喬津依舊還是喬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