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我們被時間丟下,遺落在相望的角落裏
【是什麼讓我們敢於為了片刻歡愉而拼盡全力,當羈絆過於濃烈,心臟被繁雜的情感淤積,堵塞,找不到出路,胸腔膨脹,酸痛難忍。因為感覺到自己的心神因為另一個人的所有而牽動,所以不安,畏懼,徘徊不定。】
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裏獲得救贖,舒沫汝躲藏在三千米深的海水裏,墨藍色的海水將她封閉。她怨恨時間,逃避過去,畏懼將來,她是懦弱的。無法自救。
【即使時間老去,這世界依然有你想要如故深愛的東西。——林逍玥】
2014年上學期結束之際,舒沫汝和何寒嶼依舊相伴回杭州,舒沫汝靠在何寒嶼的懷裏,缺不復當初那般情緒,她看着何寒嶼的側臉,感覺到愛情已經有如潮水般退去,回到深海。她能感覺到一片溫暖的水流從她胸口流過,徑直流向遠處。
“寒嶼?”舒沫汝開口輕喚。
人流洶湧,無數張人臉從他們身邊經過,來來去去,連同他們一起沉溺。巨大的顯示屏上滾動着航班次,舒沫汝沒有得到何寒嶼的回應,他在思考什麼。
舒沫汝看着他的側臉,這個男人比她想像的還要優秀,他的課題報告做的很好,他的導師不僅對他刮目相看,並且是關愛有加。何寒嶼也不像以前那般張揚,他慢慢變得成熟,臉頰的弧度變得堅挺,他的眼神從明亮灼人,慢慢收斂了他的鋒芒。他在快速成長,她是否還能跟上他的腳步。
舒沫汝慢慢鬆開挽着他手臂的手,靠在椅背上。
【本來總是牽着的手現在怎麼各自寂寞你在抽完煙后還要忙什麽本來總是浪漫炙熱現在怎麼被動冷漠你的心裏是否還剩下溫柔假如我提的每個夢你都覺得沉重我還能夠做什麼是放手或淚流以前說的不是這種以後快樂不該變的像彩虹不要讓大雨淋過才短暫擁有以前要的不是這種以後感動被生活碾過愛情就磨成了寂寞】
何寒嶼突然轉頭對她說:“暑假我不能多陪你,我老爸讓我去公司上班。”他的眼神平靜,有如煙火熄滅后的水面,漆黑冷清。
舒沫汝點點頭:“嗯,我也要去做兼職。”
“兼職的話,我阿姨在杭州有幾家店子,就是看看店什麼的,你想去的話。。”
“不用,我自己在我們那兒找。”舒沫汝打斷他的話。
“隨你。”何寒嶼點頭,也不堅持。
沉默。他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沉默,沒有了對話的肩並肩坐着。沒有了相互親吻的熱度。
舒沫汝伸手握住他的小拇指。何寒嶼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頓了頓,把手指從她的手掌里抽出來。舒沫汝沒有攥緊手,只是看着他的動作,酸澀的情緒慢慢瀰漫。
何寒嶼用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拉到腿上,兩隻手握住,繼續出神地想着什麼。
舒沫汝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的側臉,垂下眼瞼,伸手不着痕迹地擦去淚水。
即使在片刻。冰冷的溫度足夠讓她窒息。幸好他沒有輕易放開她的手。
舒沫汝垂下眼瞼,嘴角輕微揚起。
何寒嶼的眼睛慢慢轉回來,直視前方,眼角看不到她的臉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還能做什麼。
他想要熱烈的愛情,與這個女孩。這是他24年來,唯一一次這麼篤定的想法,卻在時間的過往裏,被舒沫汝的冷清冰凍的所剩無幾。他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走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個信心。等到她畢了業,先去找工作,她會不會回到家鄉,她會遇到不同的人,會有不一樣的開始。
她會有怎麼樣的未來,她的未來裏面會不會有他。何寒嶼沒了信心,舒沫汝對他的回應遠遠沒有他所期待的熱烈直接。舒沫汝的眼神始終疏遠,對他還是保持着距離。如果他有離開的念頭,何寒嶼知道,舒沫汝不會留他。不會開口挽留了。
舒沫汝太過決絕,就算是把自己傷得遍體鱗傷,也要若無其事給別人看。他心疼她,同樣痛恨她。痛恨她冰冷的態度,決絕的舉動,永遠孤立自己的模樣。
舒沫汝想起joy拍給她的一張照片,拍的是他的新作品,一條狹長的小巷子,一個穿着過膝長裙的長發女孩靠着牆,抬頭望着狹窄的天空,她的腳邊,一個齊劉海女孩正在地上寫寫畫畫。joy希望她回到杭州以後,給他的畫,寫一段短詩,並取個名字。
舒沫汝盯着那幅畫想了挺久,最後寫了下來,存在手機里。明天到了杭州她就打算去浮雲一趟,秦悠許久不曾聯繫她,她有些擔心。雖然joy會時常向舒沫汝彙報秦悠的近況,舒沫汝還是覺出了一些不對勁。
何寒嶼忽然拉着她站起來,舒沫汝連忙拎起包跟上去。
登機以後,舒沫汝給秦悠和joy各發了一條短訊,然後關了機。
何寒嶼坐好以後就歪着頭靠在舒沫汝頭上打瞌睡。
舒沫汝小心翼翼的側過頭,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升空的感覺,舒沫汝有些緊張,握緊了何寒嶼的手,何寒嶼迷迷糊糊地握了握她的手安撫她。
“我想和你一起在雲層上漫步,腳下是人生,頭頂是虛無。”舒沫汝想出這樣一個句子,覺得無厘頭的厲害,暗暗發笑,又怕吵醒了何寒嶼,只好僵硬的維持一個動作,看着窗外。
白色的。
秦悠喜歡雲朵,白色的雲朵,在風的保護下,四處漂流,它們是自由的,同樣是被束縛的。
秦悠的眼眸里映着雲彩。白色的雲彩。純潔的,沒有一點雜質的。純粹的。想要逃離。
到了杭州,舒沫汝的脖子酸痛的厲害,何寒嶼伸了伸懶腰,獎勵的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他們手牽手下了飛機,匯入人群,湧向出口,何寒嶼一眼就看到了高大英俊的joy和他身邊安靜的秦悠。她今天依舊穿着深藍色的長裙,披散的長發,素白的臉,波瀾不驚的眼神。與這個世界迥然不合。彷彿被幽藍的海水包裹着,隔離開周圍的空氣。
舒沫汝沒有漏掉秦悠從joy的手掌里抽出自己的手的那一個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