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明修棧道 暗渡陳倉

炎熱的夏日，君無憂坐在主帳內的油燈下，仔細的看着擺在桌面上的羊皮地圖，眉頭微蹙，他沒有想到會在他到達朔陽城的前幾天，朔陽城就被君無稀拿下了。

他現在一想到這個消息就忍不住握緊了拳頭，眸光冷漠，但是很快，眼眸中的憤怒又被掩去，一如之前的清冷高潔，如同謫仙。

他手中現在還有一個人質，用來換朔陽城應該夠了吧，君無憂沉吟了片刻，道：“把裴公子帶來。”

很快，裴均儀就被衛兵帶了進來，他依然是一襲白衣飄飄，手持摺扇，只是腰間卻再也沒有之前那些奢侈的金玉裝飾和香囊玉佩，而身姿也消瘦了很多，這種純白色的廣袖長衫穿在他的身上更顯得他如同修竹，現在的裴均儀已經磨去了以前的驕奢氣息，卻帶上了一種不符合歲月的滄桑感，看他臉龐上的那一抹疲憊和不自覺流露的悲傷就知道，這段時間京城大亂，他肯定遇到了很多事情。

“攝政王找我有什麼事？”裴均儀雖然拱了拱手，但是他對待君無憂的表情卻沒有多恭敬，他好歹也是中榮國的子孫，對這種竊國之賊自然沒什麼好感。

君無憂淡淡的抬眸，“裴公子似乎精神不太好，是途中太過勞累么？看樣子裴公子今天晚上要早點睡了。”

君無憂一直都是這種淡淡的語氣，而這種關心的話語在別人看來就好像他有多關心裴均儀一樣，裴均儀卻眉頭緊蹙，一抹不耐煩自然流露，問道：“攝政王有話何不直說？”

“我聽說裴公子曾在山上和一位異人學藝，想來，兵法謀略也是性手捏來，因此我想讓裴公子明天領兵攻打朔陽城。”君無憂依然表情淡漠，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可是裴某學識淺陋，怕是難當重任。”裴均儀立刻拒絕了君無憂的提議，君無憂心機太深，他總覺他這麼做是有深意的，可他並不想牽扯進去。

“可是令尊卻對本王說你精通兵法，此次來一定可以助本王掃平叛賊的。”君無憂挑着眉，斜睨着裴均儀。

裴均儀暗暗皺眉，心裏因為這件事情對父親生出了許多芥蒂，以前，娘親是公主，難免事事壓着父親，先帝駕崩之後，六殿下繼位，但是裴府一向並不是支持六殿下的人，甚至還有些間接的仇怨，所以裴家越發的不受重視，然後又是君無憂奪權，父親為了權勢居然投靠逆黨，甚至為此不惜囚禁娘親，又把他舉薦給君無憂，讓他隨軍出征，希望他把裴家發揚光大。

君無憂心中冷漠，看了眼裴均儀淡漠的眉眼，難得的閃過一抹沉思，其實如果不是裴均儀父親的舉薦，他壓根兒就不記得京城還有裴均儀這一號人物，因為裴均儀速來是紈絝的名聲在外，並不是值得他關注的人，但是後來細細一查，他卻發現裴均儀居然和清平郡主關係匪淺，而且，這一路以來，他發現裴均儀根本和外界的傳聞不一樣，這才讓他對裴均儀更加上心。

“裴公子何必自謙，既然令尊如此誇讚你，想來一定是有原因的，本王也很樂意見一見。”君無憂依然語氣淡定，就好像是一潭泉水，沒有半點波瀾。

“實在死父親誇大其詞，我才疏學淺，怕誤了王爺的大事。”裴均儀依舊阻攔。

君無憂淡淡的看了眼裴均儀，就是這麼隨便的一眼，都讓裴均儀感到遍體生涼，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攝政王不可冒犯的威嚴。

“想來洛安公主也很願意看到裴公子建功立業的。”君無憂若有所思的看着裴均儀，語氣淡漠，可內容卻是赤果果的威脅。

裴均儀知道，這位心機深沉的攝政王不會容許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絕的，這一次他只能接受，可是他和落兒真的要走到對立的一面嗎？一邊是他的血脈親人，一邊是他最深愛的女人，他又該如何面對？

他一直都知道他得不到落兒，所以心甘情願把滿腔愛慕埋葬，只願遠遠的看着她幸福，可是如今，卻連這個微末的願望也實現不了了，君無憂讓他出兵就是要讓落兒和君無稀放棄朔陽城吧，可是朔陽城是北方的重要城池，君無稀如果放棄，那麼他們和君無憂就再也沒有對抗的能力，他不願意讓落兒為難，亦不願意讓落兒承受危險，所以，一切的後果就讓他自己來承受吧。

裴均儀拱了拱手，大踏步離去，背影堅定而帶着一抹亘古不化的苦澀和落寞，他心裏已經有所決定了。

第二天戰鼓敲響，裴均儀一身堅硬的鎧甲，襯托得他消瘦的面容英俊而滄桑，但是又有一股天生的剛毅豪情。每一個男人天生就屬於戰場。

裴均儀身後是排列整齊的五十萬大軍，旌旗林立，戰鼓擂擂，讓人一看就有一種氣血上涌想要殺過個痛快的豪情感。

朔陽城高大的城牆上，君無稀和榮落表情肅穆，獵獵的狂風吹起他們的長衫廣袖，中間灰塵瀰漫，可是他們都清楚的看出了城牆下領兵的將軍，那是他們的熟人，不，不僅僅是熟人，更是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

幾年前，他們還曾經在黃沙城並肩作戰，但是幾年之後，他們卻處在一個如此尷尬的境地，兵戎相見，即將你死我活。

“表哥···”榮落眼眸中閃過一抹苦痛，她知道，裴均儀出兵肯定不是他自願的，肯定是君無憂逼迫的。

“北疆王，你叛國造反，還是趕緊開成投降吧。”裴均儀卻並不理會榮落的呼喚，那眸中那一抹思念和愛慕小心的掩藏好，只是冷冷的對君無稀喊道。

君無稀聲音冷漠，“攝政王禍亂朝政，欺君犯上，本王這是替天行道，你們都是中榮國的臣子，難道任由狼子野心的人驅使嗎？識相的趕緊投降，饒你們不死。”

“那就開打吧。”裴均儀亦冷漠的說道，一點也不妥協。

他的聲音剛落，什麼的五十萬大軍立刻做好了準備，只等他一聲令下便開始攻城。

榮落皺着眉頭，喊道：“表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是不是君無憂逼你來的。”

君無稀的握着榮落的手，示意她先不要激動。

裴均儀聽到榮落悲傷的聲音，遙遙看去，眸中的思念和苦澀溢出，但是卻被獵獵狂風遮蔽。裴均儀沒有回答，只是右手高高舉起，這是一個等待進攻的信號。

看到這個信號，城牆上的士兵也臉色沉重，彎弓拉滿，只要敵人一來就放箭，把敵人射死在城下。

突然間，裴均儀高舉的手放下，他身後的士兵頓時如同潮水般直往朔陽城高大城門處涌去，用戰車推着巨大的木頭想要撞開沉重的城門，其餘的士兵有的手扛雲梯，想要逃從高大的城牆上翻過去。

而朔陽城城牆上的士兵也不是省油的燈，飛箭射出，連同安裝在城牆上的斜弩，威力巨大，直把沖在最前面的敵人射死。

這個時候，安裝在城牆上的大炮也已經準備好了，楚文手持火把，站在大炮的旁邊，只等一個點火，就能炸死一片的人。

可是這個時候，榮落卻阻止了他的行動，大炮是她設計出來的，之前她就計算過射程，大炮運來之後又實驗過，現在裴均儀所站的地點正好是大炮的射程點，無論把大炮如何左右調整，都免不得會傷害到他，裴均儀是她的表哥，亦是她的親人，所以她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裴均儀帶來攻城的人眾多，即便有斜弩和弓箭，還是會有不少的人闖過來，來到城牆下，等待爬上牆頭。

敵人的拋石機也運來了，石頭如同炮彈一塊一塊的往上拋飛，偶爾砸中士兵都是頭破血流，很殘酷。

楚文擔心的來到榮落身邊，“王妃，現在戰事猛烈，您還是先回府躲避一下吧。”

君無稀也拉着榮落的手，暫時遠離了城牆，恰好這個時候，一個士兵急匆匆的跑來，跑得頭上的頭盔都快要掉了，“王爺，不好了，攝政王帶領五十萬大軍直奔玉陽城而去了。”

玉陽城離朔陽城很近，人馬全速前進的話甚至不需要一天就能到達，而君無憂現在有五十萬大軍，玉陽城即便有李將軍鎮守，怕也難以支撐。

君無稀終於明白為什麼君無憂要派裴均儀率領五十萬大軍前來攻城了，原來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邊讓他們疲於應付攻擊，一邊卻趁機想要奪取玉陽城。

不過，君無憂絕對料想不到君無稀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玉陽城有幾十萬大軍，雖然不能一直堅守，但是，收個幾天肯定是沒問題的。君無憂深入腹地作戰，肯定是想速戰速決的拿下玉陽城，但是看樣子，他要失望了。

君無稀點了點頭，道：“不用理會他們，讓他們去。”

“君無憂有五十萬大軍，李將軍歐怕是堅持不了幾天。”榮落擔心道。

君無稀倒是很相信李將軍，道：“不用擔心，李將軍能守幾天的。”君無稀說到這裏，心裏面卻已經湧出了一個計劃。

這邊戰爭還在繼續，場面是從未有過的血腥和慘烈，一直到夕陽西下，朝廷軍隊都沒有停止攻城。

朝廷的軍隊損失慘重，而朔陽城的守軍也有所傷亡，他們畢竟有高大堅固的城牆保護，所以相比之下要好很多。

現在城牆上的木石，火油、羽箭也用得差不多了，將士也都疲憊不堪，但是朝廷軍隊沒有裴均儀的命令都不敢後退，而城牆上的守軍也依然緊繃著神經。

羽箭還在狂飛，射倒了一片又一片的敵人，裴均儀卻在這個時候振劍高呼，“將士們，沖啊，朔陽城的守軍已經疲憊不堪了，我們很快就能殺進去了，今晚一起在朔陽城內喝酒吃肉啊。”

其實裴均儀當然知道不可能這麼快就攻進朔陽城的，如果朔陽城這麼容易被攻破，那就不是一直以鐵桶聞名的朔陽城了，也就更不可能是百戰百勝的戰神北疆王了，他們攻城已經一天了，也早已經疲累，如果繼續攻城，只會傷亡更大，但是他就是要這樣的效果，他不能明裡幫助落兒和君無稀，就讓他暗地裏相助吧。

“他這是什麼意思？”楚文目瞪口呆，他們城牆上的援軍一直在增加，怎麼裴均儀還下這樣的命令？

榮落卻是滿眼苦澀，看向裴均儀的方向帶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低聲道：“如果再戰下去，他們的傷亡只會更大，他學過兵法，不可能不知道的，他這是在暗中幫助我。”

“君無稀，我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榮落看向君無稀，眸中帶着一抹懇求。

君無稀點了點頭，裴均儀他一定會救的，不僅是為了他是落兒的親人，更為了他相信他，他相信裴均儀不會甘願任君無憂驅使，他認識的裴均儀，為人坦蕩、隨性、但愛憎分明，他今日這麼做一定是被脅迫的。

裴均儀一直不肯停手，但是他們的傷亡卻更大了，直到天邊的最後一抹霞光散去，天色越來越黑了，裴均儀這才下令退兵。

君無稀等裴均儀離去，又在城牆上巡視了一圈才離開。

一回到城主府，君無稀立刻就給裴均儀修書一封，吩咐武功高強的暗衛給他送去。君無憂現在帶人去了玉陽城，旨在快速攻破，肯定會把全部的高手都帶走，留下裴均儀和五十萬大軍不過是為了拖住他，讓他不能相救，所以他派人送封信給裴均儀還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

而榮落也在晚間的時候把吳琳琳給放了出來，說是她房間內少了個端茶倒水的額婢女，讓吳琳琳伺候她。

吳琳琳本來心高氣傲，心裏自然一百個不願意，但是一想到那完全不能自由的大牢，又把這口氣給忍了下去，只是心裏越發憎恨榮落，想着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出了這口氣。

榮落自然知道，她放吳琳琳出來可是有大用處的，她就怕吳琳琳安分呢。

明天差不多一整天都有課，又要到晚上才能發，另外文文快要完結了，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吧，養文的也可以開坑了。